第 20 节
作者:不落的滑翔翼      更新:2021-04-28 08:14      字数:4819
  酰銎【破孔右膊环殴!?br />
  我朝“敌人”迎去。
  “喂!谁在哪儿?”
  冰柜门挡住了那个强盗。
  “请立即离开我的住房!”我鼓足勇气冲着那双露出来的脚吼道。
  “是我们的住房。”那人说着关上了冰柜门。
  原来是威廉·格罗斯克特尔。
  “你好。”我淡淡地向他打了个招呼。
  “你的气色很好嘛。”威廉·格罗斯克特尔没有理睬我的招呼。
  “是很好。”我自信地说。
  威尔·格罗斯好像认为,我要是没有他就会渐渐变得面容憔悴、弱不禁风,像干枯的叶子,经他说话声一震,就会轻飘飘地从树枝上落下来。
  “您这是从哪方归来啊?”我感到有必要这么问一下,因为他已经七个多月没有露面了。而别人家的妻子,要是有七个小时没见丈夫的影子,就会这么问的。
  “加勒比海。”威尔·格罗斯说。
  “噢,加勒比海。来瓶啤酒?”我问。
  “没香槟了?”
  扯淡!你以为这是在阳光俱乐部酒吧呀?你以为我是那皮肤黝黑、长着一双杏仁眼、含情脉脉的服务小姐啊?你以为我会像她们那样对你大献殷勤、乖乖地为你调一杯异国风味的饮料啊?做梦!
  “啤酒还是自来水?”我无动于衷地问。
  威尔·格罗斯若无其事地要了瓶啤酒。我们各自打开一瓶,像以往那样,如亲密的同事般举瓶相碰。
  “祝你健康!”
  “祝你健康!”
  “你刚搬进来吗?”
  “嗯哼,今天才搬来。”
  “那我回来得可正是时候。”威尔·格罗斯惬意地倚靠在刚漆过的美式厨台上。他晒得黝黑,非常像一只维也纳森林烤鸡,像是街头卖烤鸡的在忙乱之中把它忘在了烤架上,烤糊了,现在不得不半价出售。
  即便是那些食人的妖怪也会恶心地把他的黑皮拨到盘子边上,或者即刻起身去找餐厅经理,如果他是在餐厅吃饭的话。
  “你是说,你也想来帮忙吗?我觉得没那个必要了。”我努力装出无所谓的样子。
  威尔双眉紧蹩、不无嘲讽地看着我。睫毛上方露出的皮肤明显比别的地方白得多。
  “你真会开玩笑。”
  “谁跟你开玩笑?”
  “孩子呢?”威尔往还显空荡的屋子里看了看。
  “在我婆婆家。”我随口而出。
  “在明斯特…布拉克罗?”威尔满脸惊诧地问。
  “不是,呃……不是在我婆婆家,在一个……怎么说呢……邻居那儿,她是我的朋友和帮手,就是我律师的母亲。”
  “啊哈。”看来威尔不想将矛盾激化,他没有暴跳如雷,也没有大吼大叫说:“你还我的孩子!我要看看我的孩子!”相反,他却恩赐似的说:
  “这儿挺温馨的,只是稍微小了一点。”
  “对我们三个人来说足够了。”我无动于衷地应道。
  “怎么,我们三个?我们不是……四个人吗?”威尔看来是真的配合不下去了。他曾打算把孩子出生的整个过程摄制成一部电影,留作今后自我陶醉及缅怀两人情史的记录。可当时他正迷恋着一个名叫多罗塔娅的女影星,两人待在一个荒芜的北方小岛上。威尔正全身心地扑在那位女影星身上,沉浸在那部十三集连续剧最后一集的情节中不能自拔。
  “你不是有两个儿子吗?”我友好地提醒他说,“一个弗兰茨,一个维利。我跟他俩搬过来住,对我们仨来说,这房子大小正合适。我好不容易找到这样一所房子:离幼儿园不远,鸭塘、儿童游戏场、维也纳森林就在附近。你该清楚,环境对于孩子来说是多么重要,这个地方还几乎没有什么汽车经过。”
  威尔啪的一声把酒瓶放到厨台上。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啊?怎么,这是用我的钱买的啊!”
  我打了一个激灵,心中充满了愤怒,但又怕两人真的吵起来。跟这个帅气的鬈毛流氓不欢而散对我毫无益处,再说,他几个月前就同意离婚了。现在绝不能心慈手软。无论是对我,对孩子,还是对这所房子的任何一点要求都不能容忍。
  我清了清嗓子,也把瓶子啪的放到厨台上,坚决地说:“用我们的钱!”
  威尔大笑着嘲讽道:“我们的钱?简直让人笑掉大牙!请问,这五年你挣的钱在哪儿呢?”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要是拿妇女解放的理论跟他说“我是为了抚育你的孩子才不得不放弃了自己挣钱的机会”,那不就显得太浅薄、太没幽默感了吗?我要是跟他说,我的律师告诉我——有必要解释一下,我不是故意提起他的,而是出于对他的信任……(用手掩住嘴轻咳)嗯……是绝对的信任;顺便说一下,我和他保持着一种绝对友好的私人关系——根据法律,我可以拿到一半以上的共同财产,这些钱,我连睫毛都不必眨一下就可以拿来放进这所美丽的独户小屋。至于这个大男子汉在哪儿过夜我才不管呢!我连工具房里的那个充气垫也不会给他用的。他愿意在我这个厨台上摆阔,那就摆好了!哦不,不能这样。我生来就极怕吵架,上寄宿中学时,我就极力避免跟别人吵嘴打架;发生矛盾时,我经常淡淡一笑,转身走开,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于是我就把语气放和缓了一点。“让哈特温和埃诺来解决这些事吧。不管怎么说,孩子们的花费你总得支付吧。他们每周三都去洗桑拿浴。”
  “是花我的钱!”威尔·格罗斯又叫了起来。
  这时,外面传来汽车的马达声和车门的吧嗒声,宁静的环境一下子变得嘈杂起来。
  “搬家的来了。”我稍稍轻松了一些。
  “是花我的钱!”威尔忿忿地说。他指的到底是什么呢?请律师?洗桑拿浴?雇搬家工人?不过,他说得也对,这儿一切的一切,小狗小猫,全靠他的钱来维持。这样想来他当然不会觉得痛快了。
  门猛地开了,第一批家具摇摇晃晃地进来了。我激动地向他们跑去,去迎接我用他的钱买来的家具,迎接用他的钱雇来的搬家队,迎接孩子们——几年前在纵情狂欢时,他兴致勃发,丢了几只小蝌蚪,结果出现了他俩——的小床和小衣柜,去迎接我的未来,一个跟他的情欲、他的喜怒哀乐和他的十三集连续剧不再有任何干系的未来。我的心中漾起一种妙不可言的感觉!
  这时,我们的第一位客人向我走来,我的第一位客人。他突然出现在搬家队伍中间,穿着一身整洁的蓝制服,体魅力壮,红光满面,身旁黄色的邮车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他手里拿着一个包裹。
  “二位好!”他友好地跟我和威尔握了握手说,“我是邮差,叫冯·里特斯海恩。”
  荒唐!这儿连邮差都冠以“冯”这个表示贵族血统的姓氏。
  “您好,冯·里特斯海恩先生。”我激动地大叫道,“太棒了!第一天就到了!”
  “我这里有西丝女士的一个包裹,”这位尊贵的邮差说,“您就是吗?”
  我的脸腾地红了。西丝女士!真有意思!而且无巧不成书,威尔·格罗斯就站在我旁边!
  “唉,”我干咳一声,紧张而又充满期待地说,“是我!这儿就是赫尔·西丝的地址。”
  “您指的是西丝先生和夫人吗?”这位自作聪明的“骑士”①冯·里特斯海恩高兴地咧着嘴,对着我和威尔瞅来瞅去。
  ①因邮差的姓氏中含有Ritter(骑士)一词,故戏称其为“骑士”。
  “您误解了,”我马上纠正道,“这位先生不是赫尔。我的意思是,他不住这儿。本人就是赫尔,我姓赫尔。”
  “那您是不是刚跟西丝先生结婚?恭喜恭喜!”这位和蔼可亲的“骑士”兴奋地再次向我们伸出手来。
  “不对。恰恰相反,”我说,“我们现在正闹离婚呢。”
  “搞不懂。”冯·里特斯海恩先生说。
  “我也搞不懂。”威尔接过话头说,“第一,她不是先生,她是个女的;第二,她不姓赫尔,而姓格罗斯克特尔。”
  “你才姓格罗斯克特尔呢,格罗斯克特尔,”我冲动地说,“我姓赫尔,你去问吧!喏,对面住的就是我的律师!”
  “对不起。”这位贵族信使愠怒地把包裹递给我,“您应该在门上钉块姓名牌,要不以后我再也不来了!”说着转身要走。
  “冯·里特斯海恩先生,”我冲他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可他不想再去讨论什么意思了。他推上小黄车,摇摇头走了。
  我站在那儿,呆呆地看着包裹。“新女性出版社缄。”寄自汉堡。啊,是维克托。
  我激动得双手颤抖,撕开棕色的胶带,一纸单据映入眼帘,上面是用电脑打出的数目:五万,接着是一串串符号、数字、增值税和零等,最下面是两个美妙的字母:DM①,后面是个加了两条底线的数字,是五位数。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吐出来,接着就把包裹完全撕开了,我的书!总共一百本,用玻璃纸包着,捆得紧紧的。封面印得既花哨又诙谐,即使普通的散步者,只要他一走进书店,也马上会注意到这本书。封面上是一位年轻、漂亮、苗条的少妇,很遗憾,跟我一点也不像。她怀抱两个孩子在欢快地笑着。她的脚踢向一个洗涮桶,大把大把的钱从这只栽倒的桶里倾泻而出,流向一个黑鬈发的男子,这个可怜虫几乎要被淹没了。
  ①德国马克的缩写。
  大写的黑体字“独身幸福”在画面上方熠熠生辉,下面印着“小说”二字。画面下方印着“弗兰卡·西丝”和“新女性出版社”。看上去棒极了。我撕开玻璃纸、拿出第一本书时,心都快要蹦出来了!我的书!我的生活!我的新女性!一股幽幽的油墨清香扑鼻而来!崭新崭新的。请看吧,格罗斯克特尔,我终于有了自己的一点东西!
  我正得意洋洋地打算给我的尚未离婚的原配丈夫施舍一本时,他自己也从包裹里抽出了一本。
  “这是我订的,”他贪婪地说,“是寄给我的。”
  黄热病?疟疾?还是弱智?我不知所措地、直愣愣地盯着他。
  可能整天在灼热的太阳底下拍摄连续剧而又受惯别人尊敬的人都是这种样子,而他也不会例外。
  一股同情感油然而生,整天在外游荡而今无家可归的可怜的黑鬈毛雄山猫!喏,把这书拿去,留着吧,就算是你订的。反正里面又没有我的照片。
  搬运工问我们俩能不能往边上让一让?老站在那儿,碍手碍脚的。屋子里有的是地儿,随便哪一个角落都可以拆包看书嘛。
  威尔和我又退回酒柜边,每人手里攥着一本书,在高脚凳上落座,又端起已经走味的啤酒。
  “没想到这么快就寄来了。”威尔向他干涸的加勒比海似的嘴里灌了一大口啤酒。
  “柜子搬到上面去吗?”一个搬运工步履蹒跚地扛着柜子在楼梯上问道。我什么也没听清就扔过去一句:“是的。”
  “怎么,寄得这么快!”天哪,这个可怜虫在加勒比海都想些什么了?
  大脑皮层里那些支持我的灰色姑娘晃晃悠悠地从小黑屋里走出来,而支持他的那些却死一般地躺在布满灰尘的荒漠里,远离绿洲。这时,口含棒棒糖的半裸少女也消失了,于是贪婪的老鹫把视线从光秃秃的电缆上移到了变得迟钝的我丈夫那些枯竭的脑细胞上,可怜的威尔。
  “再说,他们怎么会知道我的新住址呢?”威尔好像不是问我,而是在自言自语地问自己。
  “怎么会是你的住址呢?”我不知所措地反问道,“这是我的住址,而且,这个包裹是寄给我的。”
  威尔对我的话充耳不闻。
  “一个奇妙的故事。”他像主人似的拍著书的封面说,“这床架放哪儿呢?”
  嗯?他读过这本书?这么说,他已经知道我是怎样描述我们这段婚姻的了?不能吧?这本书出版之前其内容还从未正式公开过呢!
  “嗨,这位夫人,架子放哪儿?”
  “随便哪儿都行。”威尔说。
  “这书是第一次出版,”我说,“你在哪儿见过这本书?”
  威廉·格罗斯克特尔失神地凝视着白墙。“他们为什么给我寄来整整一箱呢?我可是只要一本啊!”
  我不想再给他解释说这箱书是寄给我的,而他除了并非自愿地做了封面上那个被钱压垮的男子的原型外,跟我的书一点儿关系也没有。当然,如果他在低级下流的酒吧里玩腻了,空虚无聊,想读一读这本小说的话,我倒是很愿意签名送他一本。
  “嗳,你不是只要一本吗?”我不耐烦了。
  “钢琴放哪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