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 节
作者:
不言败 更新:2021-04-28 08:13 字数:4755
”
朱铁汉问。“你们准备打几眼呢?〃
周忠说:“一议论这井怎么打法,好儿个人又担心远水解不了近渴,信心还不是那么足。”
朱铁汉又问:“有插花地不好办,是不是?〃
周忠说:“这个问题有人提了。我没有引着他们多讨论它。”高大泉见周忠对这个问题似有轻视之意,就把他路上想的心事,简单地讲了一遍。
周忠说;“这可不是一天两早晨就能免掉的事。反正插花地一下子解决不了,能合上伙的就合打,不能合上伙的只能分开打;这样要大大地浪费人力、财力,没办法,只能咬着牙干。这个间题,你眼下就别多捉摸了。我看哪,还有个比这个难解决、又一定得立刻想办法解决的问题:如今种地的节气已经迟了,要是等一个水井一个水井都打出来再下种,全村那么多的地,啥年啥月才能种完?〃
朱铁汉被这句话提醒了,插一句说:“是呀,是呀!这样抗早等于没抗,播种的时间照样耽误了。”
周忠接着说:“咱们这地方常常闹这样的事儿:春早,秋涝。 云
春天早,咱们光等着井水种得晚,没等小苗长起来的时候,雨季到了,小苗让沥水一泡,那不白种啦!〃
朱铁汉吐吐舌头,说:' ‘这可真危险。土地块数多,井也得打得多,时间就要多占。让小苗赶上雨季,就是不让水泡死,也得让草给咬死!”他又转脸对高大泉说,“刚才我不是讲了,这位老同志真是个农业专家,比我想得就是周到。”
高大泉点点头。周忠提出的问题,对他是警告,也是压力的增加。这一段时间里,他的确是一心只想着解除干早的威胁,没有长思远虑,没有预料到大早之后会有大涝。他想,井自然不能不打,不打就投有庄稼苗子;大涝没办法躲开,不能因为几个月之后会被水淹掉,现在就不播种不要苗子。年轻的支部书记又一次感到肩挑担子的重量,而这次的重量比去年为翻身农民闯临时困难的担子要大得多、沉得多。他沉默着,掏出烟袋装上烟,划一根火柴,划折了,再划一根又折断了,划了第三次才把烟点着。
朱铁汉瞧见高大泉一皱眉头,心里立刻也跟着沉重起来。从打高大泉担任了党支部书记,他自觉不自觉地成了义务的保护人。他怕高大泉为难,怕高大泉受累,怕高大泉某一件事儿做得不漂亮。甚至每次开会,高大泉在台上讲话,他都在台下边盯着高大泉的嘴,暗暗地为高大泉使劲儿。有一次为抗美援朝捐献飞机大炮的动员会上,高大泉做了一个非常生动的报告;当高大泉讲到一个梢彩的地方,坐在人群里的朱铁汉突然跳起来,连声称赞讲得好,把全会场上的人都给闹楞了,他自已也闹个大红脸。他为了能够当好高大泉的助手,越来越重视学习,越来越善于动脑子。今天,他感到遇到的问题有些扎手,也没有象过去那样,急爆火燎地跳起来,而是沉静地思考。过一会儿,他忍不住 君
地说:“我看哪,咱们赶快把想到的问题跟区委汇报汇报。”高大泉点点头说:“事情很重要,一定得汇报。”
朱铁汉说:‘晚上开会,再跟群众讲清楚。”
高大泉又点点头说:“是得交代。”
朱铁汉说:“反正我们劲头使到家了,责任尽到家了,着急不顶用,你也就别着急了。”
高大泉连忙摇头:“不,把难题往上推给领导,往下推给群众,这叫不负责任。我们得拿出自己的办法,让领导和群众帮着指点,最后把难题解开,这才算尽了责任。周忠大伯,您说对不对呀?〃
周忠笑笑:“是这样,我也不能全推给你们两个支委。我正在想办法,就是没把握。”
朱铁汉一阵高兴:“闹半天您早就打主意了,快点揭开盖子吧,别难为人了。”
高大泉也从周忠的脸色上有所觉察,眼睛盯着这张皱纹纵横、胡子花白的脸孔,等待着他开口。
周忠说:“我想,咱们能不能来个齐头并进一块儿干呢?”他说着,蹲下身,用手扒着地上的土,扒出一个小坑了,捧起一捧潮湿的黑黄色的上,举到高大泉和朱铁汉面前说,“你们看,这一大片地地势洼,秋天容易涝,平时自天干成粉,经过一夜,早晨起来能摸成团,人称夜潮地。这样的地,不等井水,先播下种子,哄弄着出来小苗,让小苗等井水;苗出来了,井打成了,正好接上浇,这样能提早一个节气,等它们长高了,再有沥涝也淹不着了。这样干行不行呢?〃
朱铁汉没有听得太明白,一个劲儿眨巴眼。
高大泉拍手说:“我看这是个好办法,保证抢了节气,能免除涝灾。咱们靠互助合作的力量,可以把人力分工,一班人打井,一班人播种,两不误事!〃
朱铁汉见高大泉肯定了周忠的主意,就咧嘴笑着说:“喝,让你这一评定,老周忠又立功了广
高大泉兴奋地说:“我看这个功劳还不小呢!咱们晚上开会,把这个主意跟大家摆出来,让大家一块评定;群众一定还会提出好多的新办法。”
朱铁汉点头说:“这个我信。难怪上级领导总叫咱们干部走群众路线,只要群众起来跟干部一块动心思,办法就有了,什么困难也挡不住咱们了!〃
高大泉也感慨地说:“是呀。有人夸奖我们是领头人,实际上,我们要离开群众,就寸步难行。”
朱铁汉扯着凋忠说:“大伯,走,咱们一块儿领头吧。您跟我们到地里转转,看看哪片地是夜潮地,哪片地能够抢墒播种,支书好拿到会上,用这个当材料动员群众。”
老周忠放下粪箕子,乐呵呵地加在两个年轻的领头人的中间,走在辽阔的田野上。
四十九井水不犯河水
张金发在夭门镇南关里离开高大泉之后,想到街上转个弯子,再独自回村。不料想,他进街的时候碰上了沈义仁,刚要分手,又碰上了范克明,于是时间耽搁下来了。
沈义仁是一副落魄的样子,秃头顶秃的地盘大了,没有过去亮;胖脸瘦了好多,脸皮松松地茸拉着,说话走路都不如过去有精神。
他们在一个僻静的墙音晃蹲下来,心神不定地聊了儿句。张金发听了田雨的警告以后,跟沈义仁!f 立了一个.合照不宜的攻守同盟,混过了一道大关。可是,他常常为了跟沈义仁那一点瓜葛提心吊胆,怕这样一个污点、一个遗患落在区领导和高大泉的手里。他本来跟沈义仁牵扯不大,从此一刀两断,也不会受什么太大的牵连,他却象祈祷神沸一样,心里常常希望沈义仁不要落个“不法资本家”的罪名,以便让他已往“干净”了,今后也方便。街头偶然相遇,他很想讨个底儿。
沈义仁很能摸张金发的心思,第一句就说:“张村长,我告诉您,我的事儿,看样子大关过去了。”
张金发忍不住喜悦:“全都弄清楚了?〃
沈义仁点点头:“我不算五毒俱全的人。”
张金发又问:“什么处分也没挨上?〃
沈义仁说:“挨了罚、破费几个钱。这怕啥,钱是人挣的,人挣人花,丢了再挣。”
张金发心里的隐患去掉了,很知己地问:“您还在天门镇呆着吗?〃
沈义仁说:“以后天门镇大有希望,我得呆下去,尽自己的力气,做点对国家有好处的事情。”
张金发说.“我赞成你后边这句话。不论搞哪行哪业,都要有爱国主义思想。还有,得老老实实。”
沈义仁看张金发一眼说:“往后,兄弟还得求张村长多照顾。”
张金发应付说:“那好说。”
沈义仁不怀好意地点了一句:“兄弟平生讲仁义,在那样压挤之下,我没乱咬一个人。”
张金发马上领会了他的意思,为了洗白自己,也为了回击一下对方,就直说:“去年权经理当着你的面送我那块怀表,……”沈义仁打断他的话:“算了,算了,旧事不提它了,那是小意思。”
张金发说:“我应当把情况告诉你,你好有个数。当时,我是收鞋站的站长,好多事儿都得掐着钟点千。权经理那表,我是借用的。后来总没有机会归还,他就回省城了。前些日子,我到你家来,也为这个事,当时太急,又见你心神不安,怕给你思想上加包袱,我就没有把话说出口。今个提到它了,我就随便跟你说一下,没有别的意思… … ”
沈义仁一听,脸上陪笑,心里别扭,暗想:这小子,真叫滑,风还没到,他就先钻了洞,风一过,他钻出来了,还得让别人承认他没钻过洞.往后共事,得小心他一点儿。他想,如今这个社会,要在农村小镇立住脚跟、张开招财进宝的大口袋,离开张金发这类的人当靠山是办不到的。
在小桥头上,张金发遇见了范克明。
范克明把张金发拉到茶棚子喝了一壶茶,顺口搭音地把芳草地这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问了一下。
张金发一边发牢骚,一边就把所有的情况都讲一遍。最后,范克明很狡黯地一笑,嘱咐张金发说.“眼下‘五反’运动还没有过去,可不要沾那些商人、资本家。”
张金发好象被蝎子鳌了一下,连忙掩盖:“我没沾他们,刚才 吕
在街上碰上了一个姓沈的,不打个招呼也不合适。”
范克明笑笑:“我只提醒你一句… … 算了,不说这个了。”张金发从范克明的表情和日气里看出点什么,心里想.也许范克明知道了他的秘密吧?
范克明立刻转了话题说:“你要掏出浑身的劲头,把你们组的打井抗旱的事儿抓好。依我看,这个工作是个高山尖:高大泉要往下溜,你要往上爬。你想啊,当了支部书记,连打多少并的数字都不敢报,他能好好地完成上级交给的抗早任务?再说,这个工作是少见的急迫,没点真本领,休想干好。你上午见了,王书记对他挺不满意。刚才我去打扫屋子,王书记正跟田雨谈高大泉,说他不是个听话的于部。他高大泉不可王书记的心,咱芳草地还有谁能够可他的心呢?你应当来个草船借箭,趁此机会彻底转转局面,把他高大泉压下去!〃
张金发带着一身特殊的劲头回到芳草地,太阳快要搭山了。他不顾回家看看,也不到高台阶瞧瞧,就直奔冯少怀的大车门。秦文庆光着膀子,挑着一副空水捅从家里走出来,正巧碰上张金发,就招呼一声“张村长”,跨着大步迎上来。
张金发扭头一看,立刻就从秦文庆的神态中猜到他要说什么事情。张金发忽然想到,今后要在芳草地跟高大泉争夺群众、进行较量,不能光拉一群老头子,象秦文庆这样的小伙子,有文化又聪明,得把他圈拢住。于是,他看着秦文庆,那双眯着的眼流露出从来没有过的亲切的光亮。
秦文庆说:“支书过晌开党员和小组长的会,你不在,我就自己去了… … ”
张金发说:“好嘛!我的事情多,管着一个大村的事儿,常往区里、县里跑,咱组的工作,你就多担点吧。”
秦文庆说:“咱们这个组,这回趁着打井抗早,应当真正地行动起来,好变成有名有实的。”
张金发说:“不光要行动起来,还要搞得好,在芳草地拿尖,在全天门区排头边。”
秦文庆说:' ‘光喊不行,咱们得干哪,〃
张金发说.“干,干,要大千一场。你有多大的力气就往外掏吧。”他说着,左右看看,压低了声音,“文庆,你可要表现得好一点儿,我要在支委会上提议培养你入党哪。”
秦文庆对他这种神态挺反感,对他说的内容很入耳。自己的伙伴中,朱铁汉早就是党员,周丽平、吕春江新入了党,周永振经常列席党员会议… … ,这一些多使秦文庆羡慕呀!秦文庆还知道,对吸收一个人入党,虽是支部大会通过,上级党委批准,但支委这一层也是非常关键的。他想,张金发为人不善,却占着三个支委之一的位置,我不能顺着他,也别得罪他。
张金发见秦文庆沉默不语,看到刚才一些话的效果,就又说:“我要立刻找人商量打井的事儿。你爸爸干啥活去了?一会让他到少怀家找我吧。”
秦文庆说:“冯少怀在他家菜园里,我爸爸在家修抬子,我让他到莱园找你吧。你要好好说说他,他总想靠天等雨,不大想打井抗早。’;
张金发说:“这个事儿我包了,你放心。”他说着,转身走了几步,又停住朝秦文庆喊,“你再跑趟腿,顺便叫叫刘万和金寿。”秦文庆答应一声,把水桶放到门楼外边,就先通知另外的两家人去了。
张金发来到冯家的小莱园里,一进寨子圈,就感到一阵碧绿
的颜色十分亮眼。因为这里有水井的浇灌,小莱都长起来了。他左右看看,除了蹲在畦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