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4 节
作者:不言败      更新:2021-04-28 08:13      字数:4740
  王友清说:“首先咱们得承认思想没有跟上趟,确实落后了一截儿。谷县长在这方面又给咱们做出了样子。你还应当真正认识到,带头搞搞互助组,并没有什么吃亏的地方。刘祥那一伙人,要不是靠搭伙,哪能闯过来呢?反正种地增产,国家需要粮食原料,怎么干着效果好,你就怎么带头干,这就是服从党的需要,这就是好党员的表现。”
  张金发笑着点点头,又忽然问:“王书记,去年高大泉喊,搞互助组就是搞社会主义,说互助组是通着社会主义的,这话对不对呢?〃
  王友清对这点显得有过考虑,立刻回答说:“谷县长跟我谈过这番意思,很有启发。我们要搞社会主义,这是肯定的事儿;互助组是奔目标的一个起点,要走很长很长的路途之后,才能达到那个地步。他说,搞社会主义就是劳动机械化。你看看,咱们这会儿种地还按着老祖宗传下来的老办法,得多长时问才能产出足够用的机器呢?远着哪! 你千万不要从这边又反到那边,变得急躁。老实说,将来咱们中国那个社会主义是个啥样子,谁也说不清楚。不过,眼前,为了解决临时困难、抵挡一下天灾人祸,带着大家互助互助,只有好处,没啥坏处。往后,咱们就一边试行着,一边等上级的调子吧[〃
  张金发果然从王友清的言行中得到了安慰和鼓励,并且对改变他过去的那条路子增加了信心。
  四+四动员
  夜里开了党员的讨论会,宣传员的动员会,最后,支委们又留下研究下一步宣传工作的计划。差不离快鸡叫了,高大泉才回到家里;迷迷糊糊地睡了一小觉,又被他那儿子撒楞征的喊声吵醒。
  吕瑞芬用一条小红被子包裹着儿子,见男人翻个身,又睁开了眼,就说:“你睡吧。我把他抱到外屋去,一边烧火一边哄他J
  睡。”
  高大泉扯住被边说:“别出去,外边有风,他正睡着,小心受凉。我也该起来了。”
  吕瑞芬看男人一眼,说.“你就睡那么一小会儿还行呀?再睡个回笼觉吧。”
  高大泉伸了伸胳膊,说:“往后睡觉的时间不会多了,又得准备掉肉哇。”
  吕瑞芬说:“怎么难也会比去年的日子好过。文件上说的,跟咱们干的一模一样,这回算站住脚、扎下根,谁也推不倒咱们了。”
  高大泉说:“你也要看到,芳草地还有好多人干的跟文件上规定的不一样呀! 我这次回来,得尽快地把局面轰开,一边整顿巩固原来的互助组,一边得设法让更多的人在春耕前参加长期互助组,争取今年全部参加。特别是咱家的二林。他看着互助组干一年,会闻到一点香味;跟着冯少怀跑一年,也尝到一点苦味,也许能够回心转意了。”
  吕瑞芬一面给小龙抖落开小被子,一面说:“你看啥事总比我看得全一些,就照你看准的地方于吧。家里的事全不用你管,我当不了你的助手,也不当你的累赘。”
  高大泉笑笑,没再说什么。他穿好衣服,溜下炕来。他走出屋门的时候,伸展一下腰肢,呼吸一口早晨薄荷糖一样清凉的空气;正要拿盆子打水洗脸,听见大门外有响声,抬头一看,只见那个用袜桔棍勒的小排子门空隙中,有一个人影在闪动。他直奔过去,打开了排子门,瞧见秦文庆正在外边徘徊走动,就说;“这么早,你在这儿溜达什么哪?〃
  秦文庆迎上来,脸上显露着一种抑制着的喜悦神情,笑笑说。“我等你,早就来了;听不见里边的动静,没敢叫你。”高大泉听他说下去,同时揣测他遇到了什么事,会使他情绪这样异常。这个年轻人,前一阶段思想波动得很厉害,去年芳草地互助合作的胜利,农业的丰收,周丽平、吕春汀入了党,好儿个年轻人在修河工地上当了劳动模范,等等,都在刺激着他,使他越发感到家庭包袱的沉重。现在党中央发下指示,昨晚开了宣传员会,村子里又要出现新的热烈局面,他又犯了急躁,又感到苦恼了吧?
  秦文庆接着说:“真是怪事儿。昨夭吃完饭,我正通知宣传员开会,在街上碰见村长。他追着我说,他要办互助组,要我帮助他,当记工员。我没好气,说我爸爸连组都不入,我怎么当你的记工员?他说,别人动员你爸爸,磨破嘴皮也不行,我一句话他就得干。我当他是瞎咋呼的,也没有往心里去。夜里散了会,我回到家里,我爸爸和我哥哥都没有睡觉,好象故意等着我。我爸爸说:你好追时兴,这回由着你,咱们也追追。他说,从今天起,咱们家算入组了;你到外边,多宣传着点儿,再到支书那! 挂个号· · 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呢?〃
  高大泉对这个新闻似乎并不感到十分意外。他想了一下说:“你爸爸虽说落后,可是他劳动半辈子,是个务实的人。他会觉察到形势变了样,为他自己的小算盘,也不会总扭着劲儿。我前几天也估计他不能轻易丢开他走惯的老路,这几天,看到多数人的心气高涨,又想到他会往前挪一挪地方。不管他是真心,还是假意,他能起这个念头,都算好事情,你应当高兴。”秦文庆说.“你要有时间,趁着热劲,到我家去一趟,动员我爸爸参加你这个组,一说准成。”
  高大泉笑笑说:“我一说呀,准糟,刚迈出的那条腿也得缩回去;因为他是被村长拉着走的,离开村长,他还肖迈步子吗?我估计呀,村长已经找了他,要不他不会当你面来个大拐弯。我的意见,你在里边看看,我从外边瞧瞧,再说。”
  秦文庆点点头,又皱皱眉头说:“我心里挺高兴,就是不愿意跟村长一块儿混。”
  高大泉说:“这也是形势所迫,不愿意也得愿意。你先跟着他一块干吧。他往好处干,你就帮着使劲;他不往好处干的话,你还能起点别人起不到的作用。”
  秦文庆想了想,记起在天门镇临时鞋场的那场斗争,好象弄明白了高大泉的心意,就表示同意试试。他怀着不知是喜是忧的复杂心情,回家去应付他的爸爸和哥哥去了。
  高大泉洗了脸,走出门口,瞧见高二林背影,挑着水桶,朝街里走了。他想:昨晚订妥,周忠和我搭配着跟二林谈谈心,这会儿正好到井台上找找他。这时候,大街东西两头的两个广播喇叭同时响起来。一个台上是周丽平和春芳两个人轮流宣传党中央关于开展互助合作的指示,一个台上是吕春江讲解县委贯彻中央指示的计划。微风吹拂着已经泛绿的柳枝,大雁在明净的蓝天上列阵飞翔,空气里掺和着很浓烈的土地反浆的味道。春天哪,在叩打着庄稼人心灵的大门啦。
  高大泉朝前走着,在一个土堆旁边,他瞧见朱占奎正跟“活电报”万淑华的男人朱荣聊天。
  朱荣是个四十来岁的壮年汉子,披着棉袄,拄着镐柄,笑眯眯地冲着高大泉点头。
  朱占奎高兴地告诉高大泉:“支书,朱荣思想通了,要加入互助组啦。”
  高大泉说;“好哇,好吐。入了互助组,才算迈上咱们农民的
  正道。”
  朱荣说:“我过去也没反对过互助组,就是没看得十分重要。刚才占奎又跟我宣传,说中央下了指示。共产党是咱们的救命恩人,咱们当然得听党的话啦!〃
  朱占奎说:“我跟西邻的老三一提中央的指示,他也这样说,当时就要报名。我说,别急,这是大事,要全家人自觉白愿,你回去商量商量,都没意见了,再报名也不迟。”
  朱荣说:“真好。我也得想想、商量商量。入组是定了,得选个合适对劲的呀卫支书,这个得随我自由吧?〃
  高大泉说:“行,你自己挑吧。有一条,别净把眼睛盯着车呀马的,得看人,要多找几个思想好的人一块干。”
  朱占奎帮着说:“这一条挺重要,刚才我忘了讲啦,你可要记下。”
  朱荣笑着点点头。
  … … 。… 匀,… .… 仲
  高大泉走到离井台不远的地方,瞧见老周忠拦住挑水的高二林,正小声地谈着。
  高二林身边放着盛满水的桶,胳膊上挎着扁担。他早就瞧见了哥哥,不好意思正眼看,就故意垂着眼皮,看自己的脚尖,听周忠说话。
  周忠见高大泉来了,就朝他使了个眼色,显然带着鼓励的意思说:“大泉哪,二林最近可有进步啦,多了点心眼,稍微知道谁好谁坏了。”
  高大泉走到跟前说:“有进步就好。分不清好坏人,将来就要吃亏上当;看不准正道歪道,就没前途哇!二林,你评评我这话对不对呢?〃
  高二林看哥哥一眼,又避开了,低声说:“你放心,我不傻… … ”
  高大泉说.“你傻倒不傻,就是心眼让个人发家的思想给蒙着,不明不亮。你有空到互助组组员家串串门,听听人家的心气儿,学学人家的思想,再看看他们身上穿的、碗里盛的、囤里存的,跟他们入组以前比一比,跟你这个走歪道的对照对照,社会主义的优越性就显出来了,哪条道光明就清楚了。”
  周忠为了缓和一下变得紧张的空气,说:“刚才我们爷俩一聊,我倒对他放下一半心了。二林总有一天会来个大转变、猛进步户
  高大泉装上一袋烟说;“这得靠他自己有这份进步的心意,又肯往进步人这边靠近才行……二林,党中央发了指示,这是对咱们贫雇农的号召。你得听党的话,你得快迈步。芳草地多少亲人为你担着心哪!〃
  高大泉和周忠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恨不能一把就将面前这个迷路的人拉过来。
  高二林伸着耳朵听,心里乱腾腾,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高大泉把要跟兄弟说的话都说了,留下周忠再接着细说细摆,就又朝前走。听到和见到的一些事情,都使他高兴。他想,党员和积极分子们都这样主动积极地搞宣传动员,党中央决议的精神会很快地传播开,深入到每一个农民的心里去,会给互助合作运动的发展开辟道路。他想,播种的季节很快就到了,必须在开犁之前,把互助组的发展工作,一个组一个组地落实下来,要不然,只停留在宣传阶段,农活大忙一到,乱乱轰轰地一折腾,好时机就要错过,好多人家会因为不愿意半截插组,又得拖到秋后才能迈到正道上。这是很大的损失,一定得努力地避免。
  他决定立刻到张金发家去找找王友清,提议利用晌午的时间开个互助组长会,专门研究一下‘泼展”问题。他走到东街一个胡同口,见迎面走来一个妇女。
  这个妇女三十多岁,小个子,长得很结实,头发乌黑,脸蛋通红。她肩上背着一个沉甸甸的布口袋,怀里抱着一个两、三岁的孩子,那抓着口袋嘴的手里还撰着一条皮缘绳,身后跟着一头迈着四方步子的大花牛。她是张金发前院住的那个刘万的媳妇,因为怀抱着的男孩子叫小柱,人们都叫她小柱妈。小柱妈是个孤女,二十岁那年,她妈给她招下当村的光棍汉刘万当了倒插门的女婿,两口子一直不和睦。解放那年,这对夫妻来个“破镜重圆”,渐渐地好起来了。这女人生下小柱不到两年,又怀上了孩子;从外形看很显眼,行动起来也有些笨了。
  高大泉紧走几步,打招呼:“大婶子,看你这背着抱着的,干什么去呀?〃
  小柱妈是个慢性子,说话、做事都是不慌不忙的。她回答:“套碾子,轧上点粥碴子。”
  高大泉说:“怎么不让大叔帮你套牛哇?〃
  小柱妈说:“他到春水河那边寻摸车去了。那是个怪脾气的人,摸不准他。”
  高大泉了解他们的夫妻关系,就不再扯下去,上前拉过牛疆绳,说:“我帮你套上牲口吧。”
  小柱妈推辞说.“这还行,你是个大忙人,哪能麻烦你呢?我自己套吧。”
  高大泉又从她肩上接过口袋,说:“这用不了多少功夫,顺手就做了。”
  小住妈见高大泉是实心实意的,就笑着说:“这敢情好。我正发愁这牛不受使,对付不了它哪。怪不得人们都说你处处给别人打算盘,真不假。”
  高大泉趁机说:“这个算盘打得还很不周到。比方对你家,就没顾上间问有啥困难投有。”
  小柱妈说:“放心吧,上改翻身了,去年收成又不赖,没啥困难啦。”
  高大泉说:“你说没啥困难是指眼下,要往长远看呢,难保就遇不上困难。单人独马的过庄稼日子,就象风里的灯,随时都能被扑灭,得早想办法,早防备。可不能让两只眼睛光盯着前边一小截)七。”
  他们说话之间已经来到碾子跟前。高大泉放下口袋,从牛背上摘下绳套,挂在碾框上,回身拉牛的时候,它已经朝路对面的一道小寨子走去,伸着脖子、吐出舌头要吃寨子上边飘动着的干叶子。高大泉跟过来,围着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