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节
作者:
不言败 更新:2021-04-28 08:13 字数:4784
滚刀肉在慌乱中咬着牙说.“起码也得值二百斤小米子吧?〃 高大泉心想:二百斤的价钱略高一点,也可以对付,却故意皱皱眉头说.“这一辆破车,二百斤小米子,你们一家得一百斤?贵是贵一点,既然你先说出口了,也可以依着你。”
滚刀肉吃喝说:“这够便宜了,劈成柴禾卖也得这个数。”高大泉冲着看热闹的人们问:“邓久宽和张金寿这辆破大车要二百斤小米于,你们谁买?〃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吭声。这群人里边不要疏没有想买车的,就算有这个心事,谁愿意沾滚刀肉?准又好意思在这样的情势之下插手这类的事情呢?
高大泉早估计到大伙会这样对待,果真如此,心里更有底
了,就又故意地大声吃喝:“有要的没有,说话呀!〃
朱铁汉有些不耐烦,就拽拽高大泉的衣襟说.“算了吧,没有人要哇!〃
高大泉不听他的,接着又晗喝几声。
滚刀肉这下可慌了神。他心里想.兴许是车价要高了,卖不出去,这一百斤小米子算吹灯了。
邓久宽也很着急。他怕这样僵住,大车使不上,卖又卖不掉,两头全耽误。
高大泉见这件事情的局势已定,又对滚刀肉说:“看见没有,我都让到了,没有人要,对不对?〃
滚刀肉傻楞楞地点点头。
高大泉说:“这辆破大车两家伙着使不行,卖又卖不掉,劈成柴禾太可惜· 一怎么办好呢?”他忽然大手一摆,高声说:“这回我当家,大车归邓久宽要了!〃
邓久宽刚要张嘴,周忠使劲扯他一下,他只好把话憋住。滚刀肉朝高大泉跟前跨了一步,忍不住心里的高兴,很紧张地说:' ‘你从嘴里吐出来的话,可得算数!〃
高大泉反问他:“你吐出来的话算不算数呢?〃
滚刀肉摇头晃脑地说.“当着乡亲爷们,我用舌头说的;我要有星点反悔,天打五雷轰! 〃
高大泉洗:“我们用不着这一套起誓发愿的话。大伙都在这儿看着、听着,邓久宽和张金寿两家伙着的这辆车,张金寿要卖掉他那一半,邓久宽买下了,给张金寿一百斤小米,算是互不相干,对不对呀?就这么定了行不行?〃
滚刀肉心里的石头落了地,赶紧仲出那只又瘦又脏的手。“行,行,定了,定了,快点儿拿来吧!〃
高大泉说:“事情妥了,我们先使车,等邓久宽凑上米之后,立刻就给你,一粒不会差。”
滚刀肉使劲儿摇晃脑袋.“不行,不行!咱们得一手钱,一手货,两交清,没有错,从此后哇,我喝我的酒,你赶你的车… … ”朱铁汉憋不住地冲着滚刀肉瞪着眼珠子说:“你是看着老实人好欺负哇?人家买这破车就是成全你,你不能就地刻坑,总得有个限期!〃
滚刀肉想一下说:“行,我冲着大泉的面子,让三天。从明天起,一、二、三,这三天内扛小米子拉车,扛不来,我就到天门镇去拍卖。到那时候,可别怪我张金寿不仗义!〃
刘祥也插一句说.“一个庄住着,办事儿总不能这么绝呀!如今麦收过去,大秋没到,家家锅里碗里都紧巴,哪有这么现成的小米子扛给你呢?〃
滚刀肉可怜相地咧咧嘴:“哎呀呀,我的刘祥,要不是因为锅里碗里千个底儿朝上,我卖车于什么?我要是有大鱼大肉在家摆着,我不会把它当劈柴烧哇!你们不是互助组吗,这点米还能难住?〃
高大泉在心里盘算一下,就打断他的话:“不要争竞了,三天就三天吧,大后天的上午,你朝我要小米子。”他又朝大伙说,“这边的事情办完了,都忙着去干活计吧。走哇! 〃
人们议论纷纷地散开了。
留在后边的一伙都跟着高大泉走。尽管他们每个人心里都压着恼怒、装着疑团,但是,他们都服从了高大泉。只有邓久宽,心里没底最着急,就小声地问朱铁汉.“喂,喂,铁汉,这回大泉又是打的什么主意,真要买那个车?〃
朱铁汉板着脸说.“当然真买。”
邓久宽发愁地说:“咱们到哪弄这一百斤小米子去呀?〃 朱铁汉说:“他要同意朝上边要求,我就有办法;怕只怕他不干哪!〃
邓久宽伸出手指头比划着说.“三天的期限,快着哪,一转眼就过去,那可咋办?〃
走在他们后边的大个子刘祥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们的对面走来一个人。他本来是小跑着的,见到这一伙,故意放慢了步子,疑惑不定地望着他们。
朱铁汉先瞧见了这个人,捅捅邓久宽,又朝刘样使个眼色,小声说:“别说这个了,前边来了村长!〃
大伙立刻停住嘴,照直走。
张金发本来在高台阶上忙,一个跟他知己的人跑去给他传了信,说这边有一伙子互助组员跟他的堂哥吵架,所以特意赶来。他张金发对高大泉互助组要使那辆旧车子跑运输的事儿,怀着一种与众不同的。自理状态。昨晚上范克明只给他透了个信,投有细讲,今个早上,滚刀肉也只是马马虎虎地跟他说了几句。他十分赞成滚刀肉给互助组出出难题。他们三个人对这一件事情有三个奔头:滚刀肉为了跟互助组要钱;范克明为了给互助组挖个陷阱;他张金发却为了逼使高大泉再伸手向政府要贷款。高大泉昨天把买车贷款让给周士勤,在众人面前又露了脸,把张金发比得矮一头,闹得张金发心里酸得受不住。他想,只要高大泉再跟政府要一分一厘贷款,他张金发再一宣扬,高大泉就会在众人面前显出虚伪,显出让贷款不是舍己为人,而是收买人心的手腕,张金发照样能再压他高大泉一头。
这会儿,他见迎面走来的这些人多数都是怒气和忧愁满脸的样于,心里打个转:他们准在滚刀肉那儿碰了钉子,又没办法对付那个软硬不吃的家伙,就败下阵来。他想,必须装着不知道刚才的事儿.再见机行事,从另~一边给高大泉施加点压力,逼他上套。
他们已经走到对面了。
张金发先开口:“大泉,区里来了通知,你知道了吗?让咱们三天内把跑运输的牲口、车辆整顿好。我正通知召开有大车的户开会,不知道该不该找你们那个互助组?〃
他对面的这些人,听了他这句语气温和、又带着刺的话,有的很恼怒,有的很不好意思,有的很为难,各种各样的心境,复杂又微妙。张金发看到这个结果,从心里乐。
高大泉收住步子,潇洒自然地站在张金发跟前,微微一笑说.“开这样的会当然应该找我们,你本来就用不着为难嘛!〃 张金发倒被高大泉这样的声色闹得有点摸不着底儿了,就逼近一步地说:“你们要参加会,报上数目,到时候可得出车呀!〃 高大泉肯定地说。“出车,我们还得跑到最前头。你就放.合地往上报吧。”
张金发受不住高大泉这种神情和语气的压迫,心里边哼了一声,又说:“好,那就派个车把式参加会吧。”
高大泉转身对邓久宽说:“久宽哥,你去,记清楚,回头给咱们组的同志传达。”
邓久宽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眨着眼,吭不了声口大个子刘祥忽然象下命令似地喊了一声:“久宽,去,去! 〃 高大泉满意地微微一笑。
邓久宽跟着张金发走了一截,悄悄地回头看看,见高大泉和那伙人都照直走下去,唯有大个子刘祥还楞楞地站在原米的地方。他心里想;刘祥比我还急火呀!
十四刘祥二走天门镇
大个子刘洋又一次来到天门镇。
他投有对任何人讲,连春禧妈都没有告诉一声,也没顾上回家换一件于净的衣裳,手里拿着的那个收拾大车用剩一f 的一截绳子都忘了放下,就匆匆忙忙地动身上路了。
前一次,他是拄着一根青绿的木棍子,一瘸一拐地来的;这一次,他却迈着很有气势、很有力量的大步子。头一次,他作为小农经济的继承者,一边艰难地行走,一边无望地叹息;这一次,他是开创社会主义道路这个大军中间的一员,一边走一边鼓劲头、长情神。上一次,他完全为着白己来天门镇求援,以便挣扎着活一F 去;这一次,他是为了集体、为了战友、为了他们共同的事业,来搬一块垫脚的石头,好越过小沟,直冲冲地闯下去。这块垫脚的石头就是一百斤小米子。这一百斤小米子到了手里,他那个领头人高大泉就能把互助组的大车赶起来。他想,这不是一辆车的小事情,而是互助组力量的显示、高大泉威信提高的大事情,是芳草地两拨子人谁占上风、谁败下风的大问题!为了这个,不要说让刘祥个人再背点债,就是掉脑袋,他也要于。他 卜常坚定地相信,这一生借侦的事儿,这是最后一次了,跟它彻底断绝关系的日子来到门日了!眼前把副业搞起来,保证秋天拿到收成,日子就能度过去,互助组就会巩固,往后的生活就要越来越富足了
他路过梨花渡口。河上架起新木桥,堤上成群成队的民工,男的,女的,推车的,挑筐的,你追我赶,往来奔忙;红旗飘,喇叭喊,歌声、号子震天响… … 这种热闹场面,实在叫人看一眼也长精神。
他走进夭门镇。空地上修起许多新房屋,垒起许多新院墙,栽了许多小树,大车小辆挤满街筒子;供销社,新饭店,招牌、幌子一大串… … 这种繁荣景象,更让人瞧一下就长劲头。咚家铁铺也变得有了生气,老远就听到这里“叮叮当当”的打铁声,老远就能看到屋前小凉棚子下边喷吐着鲜红的火苗子。外甥终柏跟一个不相识的青年正在砧子上锤打一根烧得通红的铁棍子。地下堆积着不少被他们燃造好的成品;外甥女伶兰斜着身子,帮他们拉风箱。他们都在严肃地、满有信心地工作着,没法)! 接待客人。
伶兰朝屋里喊.“妈,我大舅来了!〃
咚兰妈手里提着一件正做着的布衫迎出屋,掩饰不住的喜悦神情流露在她那眉眼之间:“哟,今个不是集日,你怎么有工夫走动走动啦?吃早饭的时候我们还叨念,等终柏爸爸回来,替下咚兰,让她跑一趟,看看你去呢。快屋里凉快凉快吧。”刘祥往里走的时候,瞧见了乌黑的煤堆,还有长着红锈的铁料。
屋子里边也有新的气象,墙壁新刷过白灰,炕头增添一条新花被,窗户上贴着粉红色的防蚊纱布,脚一F 踩着的)… … g 地都好象重新垫了土。
件兰妈一边让坐、拿烟,一边七乒打最着哥哥.“你比春天可胖多了。那只受伤的脚好利落了吧尹
刘祥接过烟袋,回答说;“舒心了,还不长肉?脚早好了,一
点毛病也没留下。”
伶兰妈坐在哥哥的身边,又关切地问:“他妙子呢,也能下炕活动了吗?〃
刘祥笑着回答:“她也早好了,这儿天正跟着游苗。”
“这我就放心啦!〃
“全都很好,往后会越来越好哇。”
“我听说了,你们搞起互助组,闹得挺红火。该着咱们穷苦人时来运转,净遇到好人。大泉那孩子,过去也是个平平常常的人,怎么一下子出息成个英雄好汉啦!〃
“我就是为他的事儿来的。· ,一”
“他怎么啦?〃
“一文大钱憋倒英雄汉哪!〃
于是,刘祥用他那真实的情感、非常打动人的语气,把高大泉如何勇敢地带动翻身户在组织起来的道路上闯.上级开发矿石的运输门路如何地给芳草地的互助组鼓了劲,高大泉如何胸宽志大地让贷款,扶起一个新互助组.别人又如何一步一步地挖沟垒坎,想要绊倒领头人、拦住互助组前进,等等,跟妹子叙述了一遍。
终兰妈听着听着,眼发直,手发颤,不住地点头感叹。等哥哥的话音一落,她皱着眉头:“真叫怪事儿,怎么乡村和镇上都有那么一伙子狼心狗肺黑心肝的人,专门跟咱们穷人作对呀?〃 刘祥愤债地说:“他们喝愤穷人的血汗,入了迷成了瘾,死抱着不杀穷人不发财的传家法宝不放手,永远也改不了!〃
咚兰妈说:“你回去嘱咐大泉,可得多加小心。那些坏心肠的人急了眼,什么手都能下! 〃
刘祥说:“我们不怕他们。我们自己人一条心,还有上级领导给我们撑腰。”
终兰妈赞成地点着头说:“是呀,是呀,要不是上级领导从心眼里向着咱们穷人,这个铁匠炉义得象旧社会那样,让那一伙子人给挤垮了。春天你来那回,我们正在险时候。你看,这会儿孩了们干得多美呀! 多亏新来的那位田区长救了我们哪!〃 刘样没见到田雨,可是人们常常议论他,心里边就产生了好感,常常对他浮动着一种怀念,听妹子这样说,就问:“田民长还管你们铁匠炉的事儿呀?〃
终兰妈连声说.“管!管!管得可细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