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节
作者:不言败      更新:2021-04-28 08:13      字数:4748
  本分地干,就能活下去了。不料想,有一天地主闯进了他的家,说三十年前,他爹借过二斗高粱,本利一算,就把二亩地给霸占去了。老头子为了保住这块命根子地,把一个才十六岁的大闺女嫁出去,用“彩礼”上县打官司。那“彩礼”刚刚够写一张状纸的钱,根本没法递上去。第二年,老头一咬牙,把二闰女童养出去,又使了一点钱,总算把状纸交到县官手里了。没想到,那个县官一见老头就瞪起眼珠子,骂他是“刁民”,是“非法夺产”,一声吃喝,好几个入过来把老头打个半死,最后又把他关进了监狱。家里的老太太役办法,又把个刚刚五岁的小闺女卖了,使了几个钱,才把老头赎出来。老头回到家,伤疼加上气,病倒一年才能拄着棍子出门。到这时候,原来右a
  热闹闹的一家人,光剩下这老两口子了。他们就互相扶着,到处要饭吃,挣扎地活着。又过几年,那个地主觉得老头住的那三间破房碍他的事,要逼老两口子搬走。老两口子说什么也不答应。那地主就在三间房子前边垒了一道高墙,屋子后边挖了一道深沟,左右两边都是地主家的地,有人守着不让走,想这样把老两口子绝难死。有一回老太太得了重病,老头一子偷偷地溜出来要饭吃。地主发现了,不让老头子走他的地回家。老头子跟地主拚命地闹了好几天也不顶用。后来,一伙穷哥们急了,帮着老头子跟地主斗。这地主见人多势众,才让让步,允许老头子回一趟家。可是,老头子进门喊人不应,扒窗户一看,老太太已经饿死了,嘴里还咬着一团棉花套子… … 。
  高大泉讲到这里,常胜眼圈红红地问;“大泉哥,这是真事吗?〃
  高大泉点点头:“是真事儿。我亲眼看见过那老头子两回。”常胜急着问:“他这会儿在哪?〃
  高大泉说:“你听我说。头一回见到他的时候,我才十岁,从山.东老家往这边逃荒。我们走到蓟运河边的一个小镇子上,正碰见那个老头子找衙门的人说理,要迸家看他的病老伴,好多穷哥们帮着他跟那个地主斗争。衙门的人不讲理,他们就打进衙门。第二回跟他见面,在咱们芳草地的西官道上。那一天,我跟你嫂子的爸爸乐二叔起大早给歪嘴于往地里送粪。天刚蒙蒙亮,我们出了村,见远处摇摇晃晃地过来一个人。他走一截,摔倒了,爬起来,又摔倒了。乐二叔一看不好,就使劲吃喝牲口,赶到跟前,我们一齐跳下车,奔到那个老头身边。那个老头又爬起来了。他认识乐二叔,有气无力地说;‘老二,老二,老天爷不给咱穷人道儿走哇!告诉我大闺女,我冤枉啊! ’说完这句话,他
  就一头栽倒在地,咽气了· · ,… ”
  常胜两眼瞪得溜圆地问:“大泉哥,老头的闺女是咱们村谁家的?你说呀,你说呀 〃
  常胜妈在屋里已经呜呜地哭出声。
  常胜吓一跳,赶紧跑进屋,扯住妈妈的手:“你别哭,你别哭,… … ”
  高大泉没有动。他把一锅烟抽透,等常胜妈停住了哭声,才站起身,走过来;又象刚进这个小院的时候那样,靠在门框上,说.“婶子,我提这个! 日事儿,不是想让您难过,是想让您前思后想地比一比,往长远处看一看,认识到咱们今后日子应当怎样过,道路应当怎么走· · 一”
  常胜妈抽抽搭搭地说:“多会儿想起过去的那件事儿,我的心就象刀割一样。”
  高大泉说:“解放前,象您遭受的这类悲惨事J! 到处都有,睁眼就见。为啥呢?那是个人剥削人、人压迫人的社会;那时候不是咱穷人的天下,那时候的穷人没有组织起来,没有找到社会主义这条金光大道,只能伸着脖子让财主们用刀子割。眼下咱庄的刘祥遇到祸没成祸,邓久宽有难没难住,靠的是啥呢?不是哪一个人有本事救了他们,是组织起来、社会主义的优越性救了他们· 所以刚才我对您说,就是劳动力豁眼下没困难的户,也应当搞互助合作,这才能够保证后辈儿孙不再变穷,不再受罪呀户常胜在一旁说:“我爸爸早就说入互助组,我妈老是犯嘀咕。”
  常胜妈恍然大悟,赶忙镣起衣襟擦干眼泪,对高大泉说:“闹了半天,你是专门来开导我的呀!行,我入你的组了。”高大泉说:“你们跟周士勤搞成一个组最合适。”
  常胜妈说:“常胜爸爸早跟他提过,老没弄成。他说他要拴车,我家要能入股子,就一块儿干。大泉你知道我家的底,日子对付过,掏出半辆大车钱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呀。”
  高大泉说:“周士勤今天说他愿意搞互助组,愿意跟您家搭伙了。晚上您去找他,象我刚才动员您那样动员他。先把互助组搞起来大紧,搭股子买大车的事情好商量。”
  常胜妈说:“我可没有你那一肚子玩艺,我嘴笨,能说动他呀兮”
  高大泉说:“我们大伙在一边帮着您动员他。准行。”常胜妈想了想,说:“真难得你这一片心哪,我是铁心入互助组啦。常胜,快放桌子,跟你大泉哥一块儿吃吧口”
  高大泉没有在常家吃饭,趁着常家母子里里外外忙着端菜端饭的空隙,他悄悄地走出院门,又来到周小个子家里。周小个子名叫周善,跟周忠是一爷之孙,跟周士勤血统远一点,可是走得近。他干了一辈子苦庄稼活,临解放的时候,孩子们大了,出去做工挣钱,加上当时地富们害怕解放军打过来,惶惶地顾不上再吞并土地财产,使他趁机会混了一点小家业,土改的时候划成中农。他虽然是个当家理事的男人,一天到晚除了忙在地里,就忙在家里,很少到外边活动,连开会都让他的二闺女代表。他这会儿刚放下饭碗,正坐在牲口棚前边叮叮当当地修理鞍子。他见高大泉笑眯眯地走进来,心里很犯猜疑。高大泉跟他打了招呼,替他扶着鞍子,引着话问.“大伯,您这会儿修鞍子于什么呀?〃
  周善继续敲打着活计说:“上级不是号召跑运输驮脚吗?〃 “您也要干哪 〃
  “当然于啦。大泉我跟你说,政府这回给咱们开了这个生产 卫
  门路,真是再好不过了。你想啊,麦秋过了,地种上了,从眼下起到大秋,这百十来天,牲口草足膘满,就是地里没活千,只能蹲在棚里,造一点粪。要是驮脚去,起码人和牲口的吃用能顾过来,省下了家里的,等秋忙的时节再忙庄稼活,多抖哇!〃
  “您想得可算周到。”
  “庄稼人还能拢不过这个数来。”
  “要我看,您想的还不算十分周到。”
  “咋呢?〃
  “您想呀,大伙一听上边的号召,都一火心地响应,都抢着去搞运输。您去一头牲日跟一个人去,他去一头牲口也跟一个人去,劳力都走了,家里的庄稼还收抬不收拾呢兮这又不是在近处,打个来回就是六一 · 多里,总不能于一天外头的,再转回来干一天家里的吧?要是两边都顾,哪边也不能拉长线,来来往往,净得在半路上空跑。再说,远途运输,光用驮子能驮多少,得想力、法拴车呀!〃
  能过日子的人最佩服会过日子的人,周善对高大泉这一套话很佩服,连连点头说:“这倒是,你比我想得周到。”
  高大泉很摸这个人的秉性,见话已投机,就义进一步对症下药:“跟您说一句大话吧,我们不光比您想得周到,也比您办得周到。您听听我的谱:我们互助组四家,邓三奶奶不用说了,光说我们三家吧。四家的上地加在一块共是四十七亩,有一个男劳力,三个女劳力,加上黑牛这个半头小子,完全能收拾过来吧?我们出去两个人跑运输还松快吧全剩下的人呢,派一个到天门临时鞋场干临时工。这是劳动力的支配。运输呢,吕春江家新买了一头大牛,再拴上一挂车,用车去运,顶多两个人就够用了。一辆木轮大车也能顶五个牲口驮,拉着轻快,半路上一停就歇
  着,驮子就比大车费劲受累。您看,我们有管家的,有跑外的,又分工,又合作;闲的时候这样干,忙的时候两下里都不停。您看,我们办得周到不周到?〃
  周善一直担心搞起运输以后,顾了外边丢了家里;听高大泉一说,心里认输,嘴上却不服:“这说啥呢少你们是搭伙的互助组,我们是单干户嘛,怎么比你们!〃
  高大泉立刻将一军:“您为啥不参加互助组,偏要当单干户呢?〃
  周善被他问住了,笑笑说.“我看你们干得挺红火,也想搭几个伴一块干于,找周士勤说了几回,他犯含糊,就没有摔掇成。”高大泉又追问:“您摸底了,周士勤一定不互助?〃 周善说:“他是三.白二意的。”
  高大泉又将一军:“他要是一心干呢?〃
  周善说:“这话说的,于家、常家都愿意互助,他要一心于,我们的互助组不早就成了。你刚才这么一摆,我可越发有点眼馋。我们要是凑起小组搭上帮,不是跟你大泉吹,除了短你这样一个党员,我们哪点也不比你们差呀!〃
  高大泉拍着周善的膝盖说:“我告诉你们个好消息吧,周士勤说了,他愿意搞互助组。”
  周善似信非信.“真的吗?他跟你说了?〃
  高大泉说.“没错。今个早上,他在高台阶当着村长,还有好多乡亲,亲口宣布的。他说跟您还有常胜家和于家一组,要拴大车跑运输。我看哪,今晚上收了工,您就去找他,趁热乎劲再烧一把火,就熟了。”
  周善笑呵呵地说:“行,你这一来,不光给我送了信,也给我增了劲。你呀,大泉,真是个过大日子的材料!〃
  高大泉从周家出来,已经到了快起晌下地的时候了。他还得抓紧时间到于家走一趟。常家、周家的动员工作成功,于家就好办了。因为于家早就想参加互助组,跟周士勤沾点拐弯亲戚,一说准通。
  在半路上,他遇见邮递员,接过一卷子报纸,还有几本杂志。他一边走着,打开报纸,看见一篇文章是庆贺和平解放西藏的消息;又看到另一篇文章是谈一年来朝鲜战局发展形势的。他正看得津津有味,听见有人喊。他扭头瞧瞧,已经不知不觉地来到周忠家门口,周丽平、秦文庆和春芳三个青年正在那儿热烈地谈论什么。他收起报纸,朝他们走去,问道:“周忠大伯在家吗?〃 周丽平回答说:“秦恺要买车,把我爸爸拉去当参谋,昨天就走啦。”她又对秦文庆说,“你不是要找大泉哥吗,快把那件事情跟他汇报汇报吧。”
  秦文庆对高大泉说:“我爸爸又给我找了个差事,让我到夭门镇鞋场去当临时工。我估计又是村长嘀咕的。本来我想出去一些日子,躲躲那个闷气的家.村长一插手,我又有点犯疑。”周丽平说:“早起我到高台阶去看看鞋底子来了没有,村一长也跟我说,鞋场那边要临时工,想去的话,他可以给搭个桥。我对他嗯嗯啊啊的,没说去也没说不去。也是对他不放心。”高大泉听两个青年这样讲,两只手卷动着报纸,想了想,说:“我看哪,你们两个都去吧。那边做的鞋底子都是给咱们的志愿军做的,为着抗美援朝,我们得把它当成爱国的事儿积极来做。那活儿是资本家承包的,你们去了,遇事留点神,还能起点好作用。咱们得加油呀!西藏和平解放了,中央派人去那里开展工作了;朝鲜战场上接连打胜仗,· ,· … 这些个好消息,真让人浑身
  长劲!〃
  两个青年相对一笑,好象心里的疑团消除了,主意打定了,也象面前这位被他们尊敬的人一样高兴起来。
  春芳说:“丽平姐要去,我也去。反正咱们组要抽一个人去的。”
  周丽平帮着说:“大泉哥,你让她去吧,我们俩好就伴。”高大泉笑笑,把报纸交春芳,让她抽空念给组里人听;又跟这三个青年谈了几句别的话,就奔于家,那脚步和神态,充满了别三利的信心。
  八邓久宽发火
  中午这顿饭,邓久宽慌得没有吃好,吕春江也慌得没有吃好。他们一连好几次往商大泉家跑,想催促高大泉下午动身,到天门镇去买大车,赶快把车拉回芳草地,给那些造谣起哄的人一点颜色看,给互助组显显威风。可惜他们几趟都扑空了,一直没有找到高大泉的踪影。
  到了起晌的时间,他们就跑到地里,等一阵子,还是不见高大泉;大伙干了一阵活儿,开始在地头上歇着了,高大泉依旧没有露面。
  吕瑞芬挑着大瓦罐来送水,扁担在她肩上颤悠悠。小龙跟在后边,扑蚂嵘,采野花,停一停,追一阵。郑素芝小声地对吕春江说:“快去接接你嫂子。看她那身
  子,还挑水。”
  吕春江刚要动身,只见邓久宽已经跳起来,迎上前去了,就停住没动。
  邓久宽老远就朝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