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节
作者:
不言败 更新:2021-04-28 08:13 字数:4754
刘祥停一下,看着女人说:“真的?要是那样,咱们更应当鼓鼓劲儿帮帮他,不能让锅里的米面、灶下的柴禾把他拖住,叫他轻轻快快地带着众人往前冲啊。”
两n 子正说着话,只见邓久宽从村子外边走过来了。身板强壮的邓久宽,长着毛扎扎胡子的脸上,汗痕中沾着土屑,带着喜气,挂着笑容。他的肩头上搭着一件打了补丁的小褂,粗胳膊下挟着一小捆青青的野菜。还离着很远,他就朝刘祥咧开了大嘴.“哎,刘祥叔,秦恺的车买来了吗兮”
刘祥高兴地说:“昨天才动身,最快,也得明后天才能转回来呀!〃
邓久宽说:“他回来您就告诉我们一个话,好参观参观。听说犷吗,大泉也要买车啦。我让他等等,看看秦恺的车,眼前有样子,心里有准谱,再去买。”
刘祥说.“还是早买到手早省心。”
邓久宽说。“我更心急。昨晚上听说铁汉把领贷款的单子开来了,乐得我做梦都甩鞭子。这回咱们互助组的人可真阔气,真威武了。等秋后婶子走娘家,套上车,风光风光。”
春禧妈抿着嘴乐了。
刘祥说:“这一搞生产自救,过日子吃饭没愁了,还扩充了家业,耕地种地再不用犯难,也不用伸着脑袋让那些有牲口人家捏了。喂,你不是璐苗吗,怎么这早就收工呀?' '
邓久宽把挟着的野菜摇了摇说:“吕春江家新买来的那头大黄牛,还有点认生,吃草料不大香甜;我采点野菜送去,给它开开口胃,顺便看它一眼。时间长了不看看它,还真想哪广刘家两口子听了这句话,一齐乐了。
邓久宽走后不久,忽听一阵“膨嗜”的脚步响少接着又是一片敲破锣似地喊叫.
“刘祥,刘祥!我到处找你都找不见个影子,当是你驾起五样云,进了王母宫,吃上了蟠桃宴… … 哟嗬,你家还有粮食吃呀?这是哪! 来的?〃
刘祥一看是滚刀肉风风火火地来到跟前,就回答说:“这是政府发给的救济粮,咱俩一块儿领的嘛。”
滚刀肉伸着脖子咧着嘴说:“你可真能节省啊!是数粒量的,还是串上线吃的?我领的那点救济粮,连雀屁股里都盛得
下,早变成大粪都没味儿了。”他又朝前凑凑,很诡秘地低着嗓门说:' ‘我来报告你一个好消息。我是听区公所的人说的,十万分可靠― 政府又放钱了。这回是大鼻子的爸爸老鼻子啦,数口字可不小。高大泉一笔就闹了个大车钱。”
刘样说:“那是临时性的生产贷款· · 一”
滚刀肉一耸鼻予说;“管他啥贷款于什么!只要拿到手里,买粮食能解饿,割肉能解馋,打酒能过瘾,该要就要,该花就花。芳草地属咱俩最穷,这样的事儿得受优待。我先来告诉你一声,别人得往后靠靠。走吧,咱们再串几个人,一块儿找于部要求去呀。”
刘祥连忙摆手说;“我不于,我不干。国家刚铺摊子,正搞建设,我们还跟帝国主义在朝鲜打着仗,花钱的地方着实的多,国库也够紧了。就这样,政府还可着劲地照顾咱们老百姓,真是开天辟地没有见过的事儿。咱们也应当体谅政府,总想伸手不应该,不光彩· 一”
滚刀肉拍着屁股说;“唉,你真是小心眼儿。那么大的国家,东西南北好几万里宽,填填咱们俩这小小的肚子还成问题?政府是咱们大伙的,政府的钱也是咱们大伙的,你不花他花,他不花你花,反正领导不会往自己兜里装,搁着干啥?走吧,咱们多拉上几个人,一齐说话,一齐要求,成了群众性的,钱就到手了。”刘祥说:“不行,不行。上级领导见咱们没有收着麦子,口粮接不上,困难要压头,立刻就千方百计地给咱们寻找生产门路,让咱们平平稳稳地熬到大秋,过上好日子。县委梁书记为了找矿,把腿都摔坏了,差点丢了性命。咱们也应当长长志气,靠两只手劳动创,不能光会伸手要。我劝你放下这份心,走走正经道儿吧。”
滚刀肉把脸一绷.“你怎么拿着好心当成驴肝肺呀!闲话少说,书归正传,你到底跟我干,还是不干了不干,好吧。等我们要求下来,钱拿到手里,你可别后侮里”他说着,极拉着破鞋,颠颠地走了。
春禧妈望着滚刀肉的背影,挺奇怪地问男人:“区公所的哪位同志跟滚刀肉透露这样的信呢?那位同志准不知道这个人的根底吧?〃
刘样想了一下说:“我看没有第二个人,一定是范克明,他昨天回来歇班。”
春禧妈埋怨说:“老范真没斤两,跟滚刀肉说这个干啥,让他满村里瞎咋呼。”
刘祥皱着眉头说:“光是咋呼一下倒没啥大紧,就怕他早跟村长搭好钩,故意这样鸣锣开道,好再捞一把不费力气不流汗的钱花。就是不知道大泉那笔买大车的贷款拿到手没有,可别让滚刀肉在半路上给截走。”
春禧妈着急地说:“我看难保险。滚刀肉是个不讲理的混人,村长再来个袖口里办事儿,钱被他们卡住了,大泉对这样一个切不断、煮不烂的人有啥办法?你去给大泉送个信吧,让他赶快把钱领回来,攘到手心里,就牢靠啦。”
刘祥觉着女人说的有道理,就停住碾子,一边拍打着身上的面屑,一边急步奔西头走。他听说高大泉小组今天给邓久宽干活,都在西官道边上,到那里就能找到。他走到高台阶下边,见那里出来进去不断人,心想,高大泉对公众的事儿热心,也许在这儿忙,不如顺便拐到里边看一眼,免得到地里扑空。芳草地是鞋场的收发站。他们借用高台阶的两间空房子当临时仓库,一间盛鞋底子,一间盛当手工费用的小米子。这当S
儿,好几个人正帮着张金发收拾房屋:用席子封窗户,往门上钉钉锦。他们招来不少看热闹的人,或是打听啥时候开工发底子的老太太、青年妇女和小孩子。
张金发披着一身灰土,站在屋檐下面,一边试验一把大铁锁灵不灵,一边跟周士勤说话。
他们开头是小声地说,越说声越高,把好多做活的和闲人都招到跟前来了。
周士勤本来是个不愿意跟别人来往的人,但有个例外.凡是对他个人过好日子有利的人,必须来往。周士勤本来是个不大爱动气的人,也有个例外.谁要是伤害了他的个人利益,非动气不可!他这会儿满脸通红,冲着村长大声地吵嚷着。“我跟高大泉都是政府领导下的群众,他是翻身户,我也不是挨分的户。如今他救灾,我也救灾;他搞运输,我也搞运输,没啥两样,怎么对待我们有薄有厚呢?村长,你给我解释解释吧!〃
张金发做出一副笑脸,象是耐心地劝说周士勤,又好象有意要回避点什么似地说:“士勤,你这个要求,能不能得到满足,我可不敢主观主义地给你开保险票;反正我不吞不咽,负责把你的意见原原本本地反映上去就是了… … ”
周士勤说:“反映归反映,我想请教个理儿。为什么一样的人,不一样对待?〃
张金发看大伙一眼,说:“上级这会儿提倡互助合作,不论什么事情都得优先互助组的人合适,就是与众不同嘛。”旁边一个老太太接茬说:“哟,是不是不入互助组就不合法呢?〃
张金发故意皱皱眉头,表示很反感地说:“你们可不许随便瞎说。如今谁也不敢说谁是合法的,谁又是不合法的,胜负要等
秋后再沦。只不过上边领导有这番意思,一让对互助组照顾着点。”
周士勤说:“为什么得照顾互助组?他们凑到一块儿搭伙是为了发家致富过好日子,我们自己有力量单干,也为了发家致富过好日子,都是响应政府号召的呀!为啥对他高大泉就偏心眼?〃
张金发发急地说:“你揪住我不放,非让我一铆一钉地讲出个道道来,这可太让人作难了。反正贷款就是有数的几笔,我是村长,上边让照顾互助组,我就照顾互助组,不能违背着干。”周士勤是个非常爱小面子的人,前几天提过几回要贷款,没捞到手,觉着挺丢人的;既然今天出了头、发了火,就不能把话收回去,把气咽下去,一定得闹个露脸的结果。于是,他朝前跨了一步;“村长,这是你说的,互助组的人优先,互助组的人受照顾,对不对?好吧,我们也是互助组啦。你赶快给拨贷款,我们拴大车去呀。”
张金发说:“士勤,我这儿挺忙的,你快别闹笑话啦,· · … ”周士勤认真地说.“我这话可是正经的。自从一宣传搞运输拉矿石,周善、常胜爸爸,还有于家,就跟我商量搞互助,我一时还没有拿定主意。今个眼睛一看,耳朵一听,搞互助又优先,又照顾,好处这么一大堆,我为啥放着肥肉不吃啃骨头呢?我们互助组算是成立了,你村长拨给贷款吧。”
张金发又看看大伙,好象万分为准地嘟嚷着:“这件事情,反正是麻烦的,怕不好办。昨天会上,贷款都发放完了· · 一”周士勤心里边早有底数,就等着张金发这句话。他急扯自脸地大声喊叫:“你这葫芦里到底装的什么药哇?我们个人贷款,你说优先照顾互助组;我们是互助组了,你又来了个不好办,没 君
有了这是安心欺负老实人怎么着?〃
张金发作出苦笑的表情,说:“士勤,咱们哥们平时怪不错的,今个你怎么老是往合晃挤我呀?〃
周士勤说:“平时怎么好,也得公事公办,不能藏着掖着。如今是新社会,当领导的还搞这套朝里有人好做官的私情事儿,不光彩吧?吃不开吧?〃
旁边围着的人,本来就觉着张金发和周士勤这两个人平时来往密切,一团和气,今天当着众人撕开面皮大吵大闹,有些奇怪。这会儿听到周士勤后边这句话,越发引起怀疑。人们用眼神或是咬着耳朵交流着各种猜想,都不能断定这弦外之音。同时,他们更感到这件事情很神秘,加重了好奇心,都想打破砂锅问到底。
就在这个时候,滚刀肉风风火火地闯进高台阶的院子里。他后边还跟着两个老太太和“活电报”万淑华。
两个老太太先挤到张金发服前嚷嚷起来了.
“村长,今年我连个麦子粒都没收来,勒着裤带过也接不上大秋。你得贷给我们一点钱买点粮食吃;有别人的份,也得有我的份。”
“村长,我是个孤老婆子,除了政府,我没啥靠山,政府里我也就认识你,你要不惦记我,我就可怜了,你再给我操持点吃的吧。”
张金发一转身子退到屋门口,又冲着大伙摊开两只手说:“看看,你们这是要干什么,我真不明白啦旦”
滚刀肉两手权腰,冲着张金发毗牙咧嘴地说:“你别装傻,我们要干什么,你们还不清楚?快说痛快的,救济粮,还有贷款,你们到底给不给吧?〃
张金发好象压着一肚子火没处发,就冲着滚刀肉瞪着眼珠子喊:“你凭什么这么厉害?国家的银行是专门给你开的吗?〃 滚刀肉也跟他喊:“他高大泉凭什么厉害?为啥他刚给吕春江家贷款买了牲口,自己又捞一大把?就凭着叮区长是他拜把子哥哥,银行就归了他吗?〃
院子里的人听到这句话,全都楞住了。尽管张金发一个劲儿急扯白脸地骂滚刀肉是胡说八道,仍然不能减轻这件意外的消息对人们的震动力量。相反的,张金发越显出那么紧张,越这么故意掩盖,假话越发变成了真话一般。所有的人,因为不同的心境,脸上都流露出各种不同的表情。
站在一旁听着的大个子刘祥,立刻明白了周士勤刚才大吵大闹的弦外之音,也明白了张金发故意拿腔拿调、虚张声势全是别有用心的。他愤怒地想;闹了半天,原来这是一出丑戏!你们先在背后把词儿编好了,到这大庭广众的热闹地方来演唱,来给区里的新领导脸上抹黑,来败坏高大泉的名声,来给互助组和群众中间制造磨擦。你们往我们穷人饭碗里扔死苍蝇,不让我们过一天舒心日子,你们真毒哇竺他想:幸亏我从这儿过,进来看看,要不然,光招架满天烟火,是谁点的,从哪儿着的,还不能弄清楚。他想到这里,就挤到人群当中,冲着滚刀肉大声地嚷着:“高大泉是啥时候跟田区长成了拜把子兄弟的?你不能信口开河、胡说八道..… ,;
滚刀肉翻白他一眼说:“嘿,纸还能包住火,巴掌还遮住天哪!他们是拜把子兄弟,都知道啦少就他妈的我刚刚听说。”刘祥追问他:“你听谁说的?〃
张金发连忙阻拦:“算了,算了,争竞这个有啥意思呢?〃 刘祥说:“不能算了。无故给上级领导抹黑、给互助组栽赃O
不行!〃
滚刀肉哼一声.“喝,真是吃谁向着准呀:高大泉没自喂你,长了胆子,敢帮他咬人了!〃
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