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2 节
作者:丁格      更新:2021-02-17 10:49      字数:4936
  凌楠可怜兮兮地捧着脑袋,低下头努力憋笑。
  凌悠扬不想再在站在这里面对这个女人,脚步已经跨出去了,想了想,又收回来,回首道:“符弦歌,你既然是代表雀南国前来拜访,朕也不好失礼,一直都让凌楠陪你也过意不去。这样吧,明日午时你来御书房找朕,朕亲自带你四处看看。”说这话的时候,凌悠扬的神情语调已经全部恢复如常。
  弦歌的眼眸中流露出怀念,可笑容依旧是淡淡的“那就麻烦陛下了。”
  看着凌悠扬远去的身影,弦歌渐渐收回日光,她收敛起外在的情绪,慢吞吞地走到凌楠面前,笑了一笑,“你是故意的。”
  这句话好熟悉啊,凌楠掏掏一耳朵,毫不避讳地承认,“难道,做错了吗?”
  弦歌笑道:“你和悠扬……你和他一直是这么说话的吗?
  “也不全是。”凌楠回忆道,“父皇只有我这么一个儿子,他虽然不怎么会关心人,可是,对我还是很好的。我跟他私底下说话的时候,相较其他皇室父子来说顾忌是少了点儿。”说到这里,凌楠抬头瞟了弦歌一眼:“我想,这其中也有你的关系吧。你离开以后,父皇的后宫一直空悬,虽然他身边女人是没断过,但后宫空悬这件事也足以让朝中的老腐朽们说三道四了。我也猜测过,原因不外乎两种,一是父皇因你而讨厌女人不信任女人,所以懒得再立后纳妃;二嘛… … ”他刻意拉长声音,狡黯一笑,“他忘不了你。”
  弦歌沉默不语,“悠扬,他不是放不下的人〃
  凌楠点点头,“他那人是挺没心没肺的,对父皇来说,从他还是皇子开始,所有的感情都是笑话,甚至对待亲人也不会有太多感情,哪怕是我……嗯,相比其他人是好一点儿,但父皇那个人,他又做皇帝又做父亲,我能安全长大也是奇迹”
  弦歌苦笑,发觉她说什么都是错。愧疚也好悔恨也好,从她来到极东从她遇到凌楠开始,这种情绪就没断过,她想为他做点儿什么,她想帮他干点什么,可惜,无从下手。
  凌楠似乎注意到她的情绪变化,瞥她一眠,笑呵呵的,“所以,我想看看父皇对你究竟是怎么想的,若能破镜重圆……”
  “呵呵。”弦歌笑出声,眼波流转,眸中划过的光芒快得让人抓不住,“我不信,凌楠,这是你的目的?别说悠扬不信,我也不信。”她低下头,近距离看着他,“你不是这种孩子。”
  凌楠委屈地撇撇嘴,“你说得很过分!”她眨眨眼,“我真的是你生的吗?我怎么感觉不出来?”
  弦歌心口一阵窒息,脸上却看不出端倪,“如果不是你,明知没有好事,我怎么可能回到极东国?”
  “咦?我以为你是为父皇回来的。”
  弦歌轻声道:“我只想看看他而已。”轻轻地,悄悄地,不惊动任何人,不打扰任何人,躲在角落里,偷偷看他一眼。
  “听上去很可怜。”凌楠懒洋洋地伸个懒腰,漫不经心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凌楠,你有一定要守护的东西吗?”弦歌一字一句道。
  见她异常凝重的神色,凌楠一怔,想了想,含糊其辞,“姑且算有吧。”可皇位那东西不该说是守护,应该称之为夺取吧?
  “那么,如果有其他相冲突的东西呢?”弦歌继续问。
  凌楠歪着脑袋想了会儿,笑了,坚定地道:“不会有那种东西的。”
  苦涩在弦歌嘴角化开,嗯,她曾经也以为,这世上不会有比符家比雀南国更重要的东西的。
  如果没有,那人生就简单多了。
  如果有的话,其实,也是一种幸福。
  第三十四章   相对
  御书房。
  第二天如约而至的时候,弦歌在御书房门口并未看到守卫,罢了罢了,凌悠扬的作风向来是与众不同的,极东国朝中的官员也没有哪一个拧得过他。这样想着,弦歌就直接走进去,走到门前时,刻意敲了一下。表示她来了。
  弦歌一手推开门,脚还没跨进门,眼睛却定住了。
  凌悠扬闭目仰趟在椅子上,奏折批阅得累了,小憩片刻。方子晗原本是站在一旁伺候的,此时趁着凌悠扬在睡觉,在他唇上偷偷亲吻。香艳的情景,方子晗看见弦歌的到来,无畏地迎上弦歌的目光,甚至带有挑衅的意味。
  弦歌无奈地垂下眼,方子晗,这位大小姐某些地方的脾性还是没改啊。“你……”话说到一半,方子晗把食指放在唇上,做了一个“嘘”的动作,示意她不要吵醒凌悠扬。
  弦歌长长地叹一口气,挑眉道:“玄昭帝陛下,您早就醒了吧?何必装睡?”
  方子晗一惊,急忙回头。
  凌悠扬的眼皮慢慢掀开,眼底一片清明,没有半点睡意。他看符弦歌一眼,很快转开目光,对方子晗轻声道:“子晗,你先下去。”
  方子晗咬唇,她不希望这两个人单独在一起,正要开口执意留下,却看见凌悠扬不容反对的威严,终只能退下,“是,陛下。”临出门时,她很用力很用力地看了符弦歌一眼。
  弦歌哭笑不得,“这幅画面好熟悉,以前是不是也有过?”
  “……没有。”凌悠扬想了想才回答,“以前朕没让她吻。”
  弦歌也想了想,开口道:“你第一次亲吻的对象不就是她吗?”微微一笑,“陛下和方二小姐的渊源说来是极深的呢。”
  凌悠扬面不改色,“这与符大人有何干系?”
  “弦歌不过是随口说说,陛下何必当回事?”弦歌笑得混不在意,身体懒懒地靠在墙上,“不过,陛下装睡是何用意呢?十一年不见,陛下的性子让人越来越琢磨不透了。”
  嘴巴上说捉摸不透,可这女人脸上笑得像只偷腥的猫,看的凌悠扬又开始窝火,“既然有美人投怀送抱,朕又何苦拒之门外?”
  弦歌点头:“这的确是陛下的作风。”顿了顿,她眼角流露出淡淡的讥嘲,“这么多年你半点儿长进也没有,至今也没学过挑食吗?”
  “朕一向都有挑,总所周知,朕只爱美人。”凌悠扬哼一声,“符弦歌,朕的作风轮不到你来说教,朕不过念在你是客人的份上才敬你一分,你切莫得寸进尺。”
  弦歌恭敬地点头,“陛下过虑了,在下不过是为陛下的身体着想,陛下的身体健康乃是万民之福,千万不要因小失大,过度放纵,在下虽然不是极东国人,可也盼着陛下保重身体,千秋万代长远治世。”
  凌悠扬眯了眯眼,咧嘴笑道:“多年不见,符大人其他功夫没长进,嘴上功夫倒是让人刮目相看,朕多谢你的关心,朕自己的身体自己会注意。”
  弦歌不住地表示赞同,“如此甚好,如此甚好。”顿了顿,她抬眸微笑,黑色的眸子流光溢彩,“若是太子小小年纪就没了父亲,未免太可怜。”
  凌悠扬哼笑:“凌楠最可怜的地方与朕无光,是他那缺心少肺的娘在他婴孩时期就抛弃了他,那才让人嗟叹。”
  弦歌被噎得说不出话,他每次都会挑她最致命的地方下手。她的心情顿时沉入谷底,沉默片刻,云淡风轻地开口:“陛下,您今日邀在下前来有何用意?”
  凌悠扬盯住她的眼睛看了一会儿,并未穷追不舍,颇为自然地转开话题,“你不是日日都去凌陌忧哪里听琴嘛?今日朕陪你一起去,呵呵,说起来,朕很久没去探望过他了,不知九弟现在身体如何?”
  她天天去听凌陌忧弹奏《凤求凰》,他就让她看见方子晗亲吻他。
  弦歌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陛下真要一起去?”
  “君无戏言,”凌悠扬说完话,就大步跨出,头也不回地向着宫外走去。
  君无戏言?这种十句里有九句假话的骗子还敢说君无戏言?弦歌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忍不住低笑出声。笑着,笑着,她神色微僵,落寞地垂下眼,跟在凌悠扬身后向外走去。
  两人微服私访来到凌陌忧的府邸,一前一后,两人之间的距离甚至还能再站上一人。看着让人徒增清冷之感。
  琴声缠绵,院中盈盈绿意。脚步声传来,琴声戛然而止。
  凌陌忧对于凌悠扬的到来好不震惊,他看着凌悠扬笑得别有意味,“皇兄,您今日怎有闲暇来臣弟这破地方?”
  凌悠扬对他的笑容视若无睹,随意耸肩,“朕听闻你连续五天对着一个女人弹奏《凤求凰》,如此深情,朕远在宫中都被惊动了。而且这个女人的名字如雷贯耳,并不是我极东国中哪个大家闺秀,而是雀南国的摄政王,朕以为,这一趟不能不来。”
  凌陌忧无拘无束,“臣弟以为,最主要的原因是符弦歌曾经是您的皇后……”他故作困惑地抬眸,眼底深处隐含笑意,“皇兄,是这样吗?”
  凌悠扬冷静地望着他,一下坐在他面前,勾唇一笑,“凌陌忧,今日朕要谈的是你的事,而不是朕过去的风流韵事。”
  凌陌忧笑着摇头,“臣弟的事有什么可谈的?”
  弦歌站在凉亭的柱子前,身体略微倾斜靠着,“皇上忧国忧民,国家大事繁重之时,竟然还要分心担忧九王爷的情事,”她轻轻一笑,调侃道,“真是个好哥哥啊。”
  凌悠扬脸皮厚厚地将这当成夸奖来听,“朕这个弟弟自小身体虚弱,朕当然关心。”
  弦歌似笑非笑,“呵呵,看来皇上真是越来越重情义了,当年九王爷的身体也不见得比现在好,皇上可不像现在这么关心啊。”
  “是吗?太过久远的事,朕都不记得了。”凌悠扬满不在乎地吐了一口气,“难道符大人一直都忘不了?”
  弦歌笑容晏晏,“玄昭帝乃是极东国的皇帝陛下,身为邻邦帝王,符弦歌岂敢将他遗忘在记忆里?”
  凌悠扬客套地笑道:“符大人为国为民,实乃雀南国的支柱。”
  他们两个你一句我一句,顿时把凌陌忧冷落在一旁,虽然两人都面带笑容地说话,可凌陌忧坐在一旁却感到凉风飒飒,想笑又想哭。他是为了看好戏才会开始这场恶作剧的,但是,这场戏不像他想象中的精彩。
  “皇兄,您今日前来究竟想说什么?”
  凌悠扬敛神,“凌陌忧,这是朕想问你的,你这五日是在做什么?”
  “弹琴。”凌陌忧微笑。
  “皇兄不知是从哪里听到的消息,事实可能和您听说的有所出入。”凌陌忧谈起,声音有些虚弱,“符弦歌的确每日都会来,臣弟也每日都会弹琴,但是,臣弟并非一直都在弹奏《凤求凰》。我们之间只是朋友,臣弟和她只是比较谈得来。”
  凌悠扬僵了僵,关心则乱,凌楠那小崽子,骨头在发痒!他早该知道不能相信那小鬼说的话,一脸诚挚,好像确有其事似的。
  “唉,朕本来还担心该怎么和雀南国交代,不过话说回来,你一直没有纳妃,陌忧,你是否也该考虑这事?”
  “臣弟的身体……如果真娶妻,那也是在害人家姑娘。”凌陌忧微笑,“何必让一个好姑娘将来守寡呢?凌氏的血脉不需要我来延续,臣弟无意娶亲。”
  凌悠扬无奈道:“朕也不勉强你。”他笑笑,“不谈这些扫兴的事情,陌忧,朕难得来看你一遭,也很久没听你弹琴了,不如弹支拿手的曲子,宫里的琴师也没有你这样的技艺。”
  凌陌忧说话太久,已有些倦意,而且脸色苍白,但笑容依旧,“好啊。”
  十指纤长,莹白如玉,指尖在琴弦上翻飞流动,荡漾出一轮一轮的乐声,清雅动情,迷蒙醉人。眼前仿佛红花翻腾,刹那间又变成满园秋色,妙境芳丛,一院流畅。
  不是无心惜落花,落花无意恋春华。
  昨日盈盈枝上笑,谁到今朝落去吹谁家。
  柳袅烟斜,雨后清寒,风前香软,酒醒处,残阳乱鸦。
  恐断红尚有相思字,何由见得。
  凌陌忧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弹出这首曲子,帝王在场,本来应该弹奏喜庆快乐的曲调,但是,看到眼前这两个人,同样的清冷眉目,同样的生疏态度,同样的言不由衷,遥想过去,那般风光得意的一对夫妻,再看今朝,两地凄凉。
  弦歌闭上眼,身体的重量都倚靠在凉亭的柱子上,睫毛轻颤,双唇紧抿。
  凌悠扬眺望远方,久久不语。
  曲调弹奏中,一群精致的小鸟纷纷飞来,鸣叫清脆,陆陆续续地落在枝头,不愿离去。
  ——如果没有爱上她,如今的他又是怎样?
  ——十年一觉帝王梦,醒来时,却是独自一人,一室冰凉。
  绝情的是谁?
  连续好几日,弦歌都很安静。虽然表现依旧如常,可是整个人的感觉就是沉默了许多。不变的微笑,不变的语调,不变的行为,变化的大概是气质。
  凌楠来找她好几次,看着她的反应觉得很没意思,陪在弦歌身旁的时间也越来越少,整日里不知去干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