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2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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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性的思索 更新:2021-04-26 13:00 字数:47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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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年乾隆常这样的,说出话来仍旧条理清楚思绪敏捷,并无颠三倒四的毛病,但只想唠叨,爱说“年轻时”如何如何,现在又怎样怎样,一说就是长篇大论,召见的人如果是外臣小吏,常常来聆听一阵这般的圣训,来不及回奏正事就谢辞而出。二人现在又听乾隆说开了头,不禁面面相觑,还是颙琰见机,见乾隆摸茶杯,亲自过去倒了温茶递给乾隆,笑道:“皇阿玛,请用茶润润,刘墉怕是还有事要奏呢!”一句话提醒了乾隆,说道:“朕倒忘了,你奏吧!”
“是!”刘墉微一欠身说道。他其实还有几件刑名上的要案要奏,深恐中途被乾隆岔开到别的上头,因紧着先把台湾之变前后说了,连和崧壅圩拥氖露悸匀ゲ惶幔驳惹≈甘尽?br />
“太张皇了吧?”乾隆已没了方才那份饶舌啰嗦,刹那间沉静时,依稀还是当年英睿稳沉模样,旋即脸上露出微微笑容,自信地说道,“还是要以镇定内地为要,听起来乱成了一团,福建浙江两地织工染工还有铜矿上的事呢?台湾,常有这样的事,为什么独这次张皇恐惧?看来他们都过于张皇,因为一个林爽文,全省乃至邻省都恐惧张皇的?”说罢命道:“颙琰代朕拟旨,就是这个话,批给他们。”
就这个话里头连着用了几个“张皇”,行文用语断不能依样葫芦,颙琰握管沉吟良久,在诏书上写道:
览奏,总以镇静内地为要。看尔等俱属张皇失措,为此朕却悬念。台湾常有此等事,此次何至尔等如是张皇恐惧?看来尔等皆过于张皇矣,岂有因一匪犯,使合省以及邻疆,皆怀恐惧之理?
写罢又呈乾隆,乾隆一点也不苟且,戴上老花镜一字一句看了才命太监用玺。
这里用廷寄刚刚发回福州,紧接着台湾急报又来,除了常青,还有福建陆路提督任承恩奏折也到,才知道事情根底原委。却是台湾诸罗县捐贡杨光勋与其弟杨功宽争财起衅,杨功宽在雷公会,杨光勋是天地会,各自结党相抗。台湾总兵柴大纪,台湾道永福下令查拿,一共拿到五十三人,为了避免兴大狱,天地会在内地就有极响的造反名声,结案时把天地会名头改为“添弟会”。这事前头已经奏过,不过乾隆和军机处都给蒙过了,以为是什么“添弟”小帮会没加留心,他们更不晓得,被拿的天地会人犯中途被林爽文劫回,号召数万兄弟啸聚椰林蔗田盟誓起义。十一月初柴大纪北巡至彰化,同知俞长庚知道他一去孤城难守,恳请柴大纪留驻统兵镇压,柴大纪知道情势凶险,不敢在彰化久留,匆匆返回郡城。台湾知府却是笨瓜,带了三百兵就想去捉拿林爽文,这些兵走到大墩,离林爽文的总堂七里就不敢前进,放火烧了几个小村子,一来回去报功交差,二来也能吓唬一下林爽文。谁知这一举烧杀的并非会众,乃是良善百姓,本来满地干柴,遇了这火“腾”的焰飞冲天!林爽文当夜义兵大起,围攻县城。县城里这时只有兵士八十人,兵力悬殊,顷刻破亡,知府孙景燧、同知俞长庚、摄知县事刘亨基、都司王宗会连并典吏、巡检……竟似滚汤泼老鼠,一窝儿都是死。林爽文要过皇帝瘾,以玄缎为冠,结黄缨自项垂背,衮服龙袍升旗放炮,建元顺天,下令会众大举攻掠……这些事详细说去,竟又是一部书,总之下头丢城失府,北京仍旧歌舞升平,乾隆接到这些奏报只道“张皇”,哪里知道已经是百般掩盖修饰的了,不张皇已是“张皇”,该张皇的不张皇,鼓外的人急,鼓里的还在蒙着——乾隆待着这些火急军情仍旧三真七假。台湾一共四县,彰化县已在林爽文之手,接着又下凤山,大半河山已不属清室。只余了柴大纪苦守诸罗扼守要道,孤鸟似的和台湾府城遥相呼应。
但乾隆确是不知情,仍以为是么么小丑跳踉,福建官方小题大作。这里边惟一清醒的是阿桂,不但看奏折,也看地图,福建浙江门生部署来的信也都仔细看,又几次去傅恒公府去见福康安,认真剖析台湾形势。
侍到年二十三,又来急报,是浙江水师提督冷计春写来,说福建军士调派台湾甚多,请浙江水师布防海面“年关谨防不虞之变”。刘墉原也以为台湾不出大乱,小乱不断,此刻陡起警觉,越想越怕,越察看地图越着急,又怕到乾隆处碰壁,便急急赶到毓庆宫来见颙琰。
已经进入年关时节,腊月二十三,北京人所谓送灶王上天,家家过小年,包饺子,炸油饼,熬怡糖,祭灶祭祖忙得团团转,街上人来人往毡帽棉袍统手缩肩,城里乡里都在赶年货,稀稀零零的爆竹远近响着,弥漫着淡淡的硝烟气,更增几分喜庆热闹,宫里却甚是冷清,因各衙上下官员也要过年,点卯即散,已经没了公事,外官晋见的也甚稀少。刘墉一路过天街,除了见几个太监匆匆往来,搬运东西到斋宫,几乎没见一个官员,从景运门外向北,一处高大殿宇就是毓庆宫了,也不用递牌子,太监见是他,立刻带路引进了工字殿中,在殿东丹墀前站了,太监笑了:“请中堂稍候。纪中堂还有福公爷都在里头和十五爷说事儿呢!”便听殿里颙琰说道:“是崇如公么?请进来吧!”
刘墉忙应一声趋步进殿,果然福康安和纪昀都在。一见面颙琰就道:“正要派人去叫你呢!方才也知会了和瞳|正在吏部会同礼部的人会议会试的事,抽不出身子来,台湾那边消息不好,李侍尧昨晚一宿没睡,把台湾澎湖驻兵布防的档案理了出来。我方才撵了他去,叫他歇息一下下午再来。我们几个议个雏形儿,我去请旨。这事不能过年。”
“我来也正为了这事。”刘墉说道,“军事上的事得多听听福公爷的。”因将自己思虑的一一说了。纪昀还是那个老样子,只是烟瘾越发重了,一锅接一锅抽得云雾缭绕,只有脸上刀刻似的皱纹一动不动,显得比昔年城府更加深沉。缓缓说道:“当年圣祖爷时,台湾高化清造反,也是一日七惊。当时三藩之乱狼烟未息,圣祖说不能朝廷直接指挥——福建那么远,这里旨意到达,那里战况早就变了!黄仕简虽然跟过张广泗,不过是个戈什哈,从没有打过大仗。听说当时被莎罗奔吓破了胆,一临阵就拉肚子,又六十多岁了——还有任承恩,也是纨绔子弟,当不了这大任。所以我的意思一刻不缓,请朝廷派能员渡海平乱。”
福康安道:“我来请示十五爷,这件功劳还是我来干,又怕十五爷说我破费银子。正犯着嘀咕呢!”颙琰笑道:“你本来就是化钱的手嘛!该化的还是要化!”福康安挺了挺身子,昂然说道:“那就还是我去!昨个儿见和灯鹫馐拢瞳|说:‘你去问十五爷,这事怕轮不到你福四爷。再说这是兴大兵,还是等着皇上发话才合宜,’他的意思是说我化钱的话都是十五爷的意思。”
“真正说这话的是和褂心阈值芨A榘病!憋J琰脱口说道。又觉得自己语气不对,又转圈了道:“他们也是一番好意。你一生征伐百战百胜,从没有失过手。台湾区区海域之岛,稍有不虞四面都是狂洋,我不愿你再冒险犯难。所以我不附和,也没有驳斥他们。”
福康安眼波闪烁,凝视着颙琰良久,看看二人,又把目光转向窗外,像要透过千重殿宇万重楼阁遥视远方,缓缓说道:“不能等台湾全部沦陷才动手。台湾府治要死守待援,府城守不住也要守住鹿耳门。有登陆滩头,我的大军一到,立刻就能控制全局。请十五爷今天就发八百里加紧。”又转过脸来道,“台湾局面已经糜烂,福建全省兵力能用的都用上了。不然不会调邻省的兵加固海防,足见情势何等严迫!十五爷,您是咱们主心骨,要拿定主意!”刘墉也道:“福公爷这是公忠体国之言。林爽文要占据了台湾全境,稳住脚根,再用兵就十倍艰难!”
“那就这样定!”颙琰一捶卷案下了决心,“你为主,海兰察为前锋,打!”
纪昀一磕烟灰,说道:“闽浙总督、福建巡抚、福建水师提督都是无能之辈,请十五爷请旨撤差拿问。派李侍尧兼任福建总督,太湖水师三万人马统归福公指挥,兵部的饷要十五爷亲自督办,不要旁人掣肘。”
他没有明指,人人心里明白,掣肘的是和A踯室庾吧担档溃骸安换嵊谐钢獾氖隆!备?蛋驳溃骸霸趺床换幔康蹦晔├爬虾钜魈ㄍ澹プ嬉排闪死罟獾毓┯鹨⒘糕茫褂幸┎摹G胧逡粜模屠戏蜃友〖父鲇械掠惺氐拿派热缏硐樽妗⒎搅畛稀⒘醣g鳎伊侠砗蠓健!?br />
“方令诚请假回籍,其实也有个避祸的意味。一件事相关相联,气死了两个人。曹锡宝也还罢了,方家大爷性气也忒大了些。”刘墉叹道,像在品咂什么滋味,又道,“倒是马祥祖,贬去沧州当同知,不哼不哈谈笑自若就去了。这人,是从哪里说起?”“调马祥祖跟我去福建。”福康安沉静地说道,“方令诚钟情风尘女子,以为是张初臣李靖故事,轰轰烈烈一场又灰头土脸;曹锡宝弹劾和蘼凼欠且彩谴笳煞蛐芯叮沼谖阉簟舛际枪诺廊瘸υ缘乖诘苯袷浪啄嗫永铩2⒉恢苯裰涝莶坏弥乙澹÷硐樽妗⒒萃枚嫉鞯轿夷抢铮搅畛霞俾艘怖矗词撬芎λ俊彼蛋照酒鹕砝矗治剩昂@疾斓骄┝嗣挥校俊?br />
“今晚就到了。”纪昀一叹说道,“可惜兆惠中风。要不然,你带上他两个,海兰察指挥官舰,兆惠陆路扫荡,你居中指挥多好!”
福康安想了想,竟举手向颙琰一揖,颙琰冷不防地忙站起身,惊讶地道:“你这是闹哪一出?向来你直来直去,口无遮拦的嘛!”福康安道:“我回去预备一下,旨意一到就走。北京我指望不了六部,如今的官是谁有权谁是大爷。就靠十五爷了。就连我的兄弟们我也不靠,全指着十五爷做主。”颙琰的脸一下子涨红起来,握着福康安的手久久不放,说道:“你的意思我明白,既是信任我,你放心去!”
第二十四章 畏禅让权奸预筹谋 乘天威福公泛海流
天过酉时时分,海兰察赶到了北京。隆冬季节,正是日昼最短时候,这时辰差不多已经黑定了。天上似乎不再飘雪,却阴得很重,笼罩着这座死气沉沉的古城,如果不瞪目细看,一街两巷的店门都像蒙着黑雾,什么也看不清。海兰察带了十个戈什哈,都是精悍孔武的刀马轻骑,由西直门入城,也不回自己府邸,一径赶往城北的兆惠公爷府。
此刻,两个一生并肩厮杀的功勋将领都在闪烁不定的纱灯下。兆惠中风已经年余,左半身麻木不仁,斜倚在大迎枕上,觉得对面海兰察带的一身寒气不时微微袭来,海兰察看着兆惠苍白的发辫,抚着自己的发辫也一时没有话,坐在兆惠大炕旁,倒觉得屋里烧得太热。几句寒暄过后,两个老朋友都又沉默了,觉得一肚子的话要说,又觉得说出来都多余。何云儿到老还是没有放足,拧着小脚指挥丫头“给海老爷上茶,拧热毛巾——叫厨房里备饭”。自己上来剔了灯花儿,口里唠叨着:“梅香们不省事,屋里这么暗也想不起来剪剪灯花儿——兄弟,怎么坐着不言声,昨个儿兵部的人来说你兴许回来,他还高兴得歪着嘴笑呢!”海兰察笑道:“不妨事的,娥儿四十岁那年中风,也是口不关风,嘴歪得瓢似的,寻个好郎中针灸一下就好!”
看他们说得亲热兴头,兆惠似乎轻松了些,脸上掠过一丝笑容,长长舒了一口气,说道:“要去台湾了?”他果然口角有些歪斜,但言语清晰却一如平日,并不似个沉疴在身的病人。
“嗯。”海兰察点头,“还没有圣旨。阿桂和刘墉下的廷谕。大约是福四爷为主,我为副。咱们就是吃这碗饭的,打呗!”何氏在旁做针线翻过老花镜看看,道:“海叔叔没吃饭,我叫他们快着点。”兆惠道:“越老越嘴碎,你年轻时不是这样儿嘛——唠叨!”海兰察笑道:“嫂子那不是好意儿?——跟着福四爷出兵,我还是放心的。怕接了圣旨就不能来了,先来看看你。”
兆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