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7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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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性的思索 更新:2021-04-26 13:00 字数:4698
“广东藩司不同别的省,太重要了。要懂财政通洋务的人才办得来。”乾隆沉吟道,“先空缺一段,遴选个好的去补如何?”
刘墉见乾隆摆手示意出殿,站起身来随后趋步,赔笑道:“皇上圣虑极是。但据臣愚昧之见,这个缺太肥了,现在的江南布政使也比不上。现在空着,不知多少官员红着眼盯着这位子,下头钻刺营运贿赂当道的自然少不了,空的时日愈久,愈容易另生弊端再发枝节。指定了,也就塞住了竞奔之门。”
“你有没有要荐的人?”乾隆跨着门槛问道。
“没有。臣管着刑部,皇上要用臬司,或治安人材,臣夹袋里还有几个。”
乾隆踏着缓重的步履出殿,在月台上踱着,看了看半掩在浑浊不清的霜云中的太阳,死样活气的阳光无力地洒落下来,连自己的影子都漫滤没有边缘,他无奈地吞咽一口什么,说道:“如今到了这地步了么?”沉吟着又道,“你说的是……那就叫和琳去吧……军机处给他传旨,明日由阿桂带进来引见。”正说着,见芍药花儿从九龙壁那边过来,便问道:“和卓氏身上热退了没有?用的谁的药?”芍药花儿赔笑道:“容主儿身子已经大安,用的小贺郎中的药,万岁爷昨个说宝月楼,容主儿想得一夜没好生睡。贺太医说要用冰片对丹参配茶给主子用,奴才刚从茶库那边过来。”乾隆道:“冰片对丹参再加茶叶那是什么味道?别怕费事,捣碎了研未,用练蜜制成药丸随时服用,也方便,告诉你容主儿,宝月楼就是给她造的,往后日子长着呢!这几天忙过去,太后皇后和几个主儿都过园子那边,不必着急的。”转眼见秦媚媚也过来,便道,“你去吧——”又问秦媚媚,“什么事?老佛爷要东西么?”
“老佛爷今儿精神好,想一口桐柏山磁白顶白衣庵的茶吃,奴才领了二斤,都是隔年的陈茶。老佛爷说看万岁爷这有没有新碧螺春,也使得的。”秦媚媚低着头禀着,瞟了一眼刘墉又道,“主子娘娘那边传过来懿旨,说孟宪河的药不好,用过了头更晕,不许孟宪河进来看脉,老佛爷说这姓孟的向来待候着使还算小心,罚一个月的月例也就罢了,也叫奴才去传懿旨……”他似乎有什么顾忌,半吞半吐说着,又看一眼刘墉,把剩下的话咽了回肚里。
刘墉一门心思还想着如何再请旨询问李侍尧纪昀处置办法,根本没留意这些话里头的微妙瓜葛。只知道太后皇后和容贵妃都有些欠安,乾隆国事家务都不称心,自然心境不快……听乾隆说道:“既然老佛爷想用太白顶的茶,你传旨内务府——不,你传旨和兴⒖贪臁;厝ベ骼戏鹨退滴艺饩凸デ氚病;屎竽潜咛讲蝗缫猓冀幸秸タ绰觯 彼底牛坝锢镆丫派路鸹汉妥约盒那樗频挠滞F蹋獠哦粤踯档溃罢饩鸵夯牧耍嗷撇唤邮狈终裆先笫拢庠址酪咧伟病@锿酚心阋患蛞⌒拇邮隆R硬桓以谡馍贤芳笫。绷四阏液瞳|要,数目大了奏朕。处分纪昀李侍尧孙士毅这些大员,就是一刀一个都杀了,也只会官场里鱼鳖惊慌,老百姓才不在乎他们呢!教匪根子没有除掉,治安再不好,星星之火加干柴遍地,那个麻烦就大了。所以你当大臣,眼里盯的心里想的,不能只是几个人事案子。明白?”
“臣明白,遵旨!臣这就布置。有些冥顽不灵聚众传教的,臣以为也不必拘于定例,该杀该流的不能手软,有些灾荒重区,有囤积居奇见死不救的富户,也要拿问枷号安慰百姓!”
“很好!”乾隆赏识地看着刘墉,“你有工夫见见王尔烈,也可去见见颙琰,他们从下头刚回来,看有什么好法子,斟酌办去——你去吧!”看着刘墉远远去了。乾隆似乎有点留恋地又望了一下奉先殿,叹了一口气移步下阶,见王廉和高云从指挥乘舆过来侍候,板着脸摆手道:“不用了,朕走几步疏散疏散,叫他们到慈宁宫门口候着就是。”说着,径自向景运门走去。
景运门是大街东大门,自雍正年间在天街西侧设军机处,小朝会议都在养心殿,也在紫禁城西侧,朝臣觐见因此都从西华门递牌子。除了皇阿哥近枝宗室每日凌晨进毓庆宫读书、太后斋戒、皇帝祭祖,景运门那头永是门可罗雀的冷清寂静。因此乾隆一出门便十分扎眼,乾清门边守值大太监王仁十分眼尖,惊慌地轻呼一声:“皇上过来了!”便领头跪下,和诿糁卸嗽谖饔老锏揽谝部醇耍σ补蛳掠荩γ徘疤谱油庹咀偶甘龉僭闭迪谢埃济挥辛粜乃矗醯弥芪詹欢裕呕使伺渭洳趴醇耍桓龈鲆参镣肺聊怨蛳隆?br />
乾隆散步走着,也许这里地面开阔的缘故,郁重的心思放开了些,脸上已带了微笑,见头号侍卫巴特尔雄赳赳站在乾清门前给自己行注目礼,走近了,拍拍他肩头笑道:“就要去盛京当将军了,还来这里站岗?十五固山公主随你到任的吧,缺什么,奏朕知道。”巴特尔是乾隆用十颗东珠一架望远镜从科尔沁王爷手里换来的有罪奴隶,自幼就跟乾隆当了侍卫的,刚刚的五十出头,黑红雄壮的一个蒙古汉子,一身精悍之气,见乾隆和自己说话,越发站得像个石头桩子,粗声说道:“俄罗斯不老实,我打俄罗斯,这条野狗不能进东北!我给大汗当将军,还是大汗的大侍卫的。现在要走,想多见大汗几面,多多站岗就能多多见您!公主舍不得太后,她夏天再去奉天的!”侍卫太监里头,他是惟一不自称“奴才”的,直声爽气和乾隆说话,乾隆却从不以为相忤,乾隆听着连连点头,笑道:“自然是这样。奉天热河朕几乎年年都去,见面也很容易。你绕道巡视喀喇沁旗,科尔沁草原你也久违了,给你巡阅使名义,科尔沁王爷见了你也得跪接跪送!”他已说得喜笑颜开,“你是蒙古第一英雄,富贵锦绣不还乡,好比穿着好衣服夜里走路,明白么?”
……说笑几句,乾隆离开巴特尔,见和陀诿糁谐す蛟谟老锟谶低罚陨约涌炝瞬阶拥礁埃膊唤衅穑实溃骸坝惺裁匆羰旅矗俊庇诿糁羞低返溃骸胺讲沤拥搅倮锛咏艟ǎ@疾煲丫蛳虏吞焐浇婧盏禄崾Γぴ谖诼衬酒氤潜倍铩!焙瞳|跟着说道:“奴才和玛格尔尼再三交涉,他已经同意随班朝见,依例行外臣觐见礼。这也是不小一件事,所以赶紧来奏主子知道。”
“嗯嗯!好好!”乾隆立时高兴得眼中放出光来,他心中有一种清凉的快感泛上来,觉得浑身都一下子轻松了许多,眼前的景物都跟着爽明清亮起来,伸手叫起点头笑着,说道:“朕要过去给老佛爷请安,一会儿到养心殿详奏军务!和闶煜ぬ皆海泻孛纤车亩哟礁鲎詈玫奶浇ジ屎蠛腿莨箦绰觥彼鋈痪醯米约焊咝说糜械闶擦诵θ荩醋拍且黄蜃诺墓僭庇治实溃澳切┤硕际亲鍪裁吹模亢孟穸际堑推饭僭保俊庇诿糁蟹煽炜匆谎酆瞳|,笑道:“那是外地优选上来的纳捐贡生佐杂。阿桂在里头分拨儿接见他们,引见下来票拟补缺——要不要叫阿桂出来?”乾隆一时回味不过来,沉吟道:“哦,述职引见的……都补州县令,怕没有那么多缺吧……”
“诸侯朝于天子曰‘述职’,述职者述所职也,无非事者……”于敏中引了一句《孟子》笑道,“他们不是述职,是引见补缺。”和坤也知乾隆近日案头书是《孟子》,惟恐落后,忙也笑道:“这是钱买来的官,但既历练的好,也用得的——‘如使予富辞十万而受万,是为欲富乎’?”
“你是乱用圣人啊!”乾隆听着对和付恍Γ床辉偎凳裁矗话谑直闳チ耍淮笕汗僭痹诤笸愤低芬裁挥欣砘幔觳礁辖舜饶孛拿耐趿跣磐踔堑热艘言诿趴谟帕恕?br />
太后已经不在院里,她刚刚在阳地里散了步回来,坐在安乐椅里一手还扶着拐杖,像是刚吃过药,一手端着杯子嗽口,两个宫女一个端嗽盂一个捧中柿跪在一旁,见乾隆进来,忙小声道:“皇上来了。”乾隆便忙抢上两步,亲手把拧干了的毛巾捧给母亲,赔笑道:“昨儿奉母亲的命没过来,这几日也实在忙得发昏。方才儿子带刘墉去拜了奉先殿,这会子阿桂他们几个还等着接见呢!”太后揩了口脸,勉强笑道:“知道你忙,况且这几日我总瞧你有点心神不宁,有些个犯忡怔的模样——皇帝就挨我身边这椅上坐了——你们出去,我们娘们说说话。”宫人们便答应着退了出去。
偌大的慈宁宫正殿只留下乾隆母子二人,见母亲眼神中带着疲倦望着自己,满头华发如雪丝丝颤抖,乾隆无意识地看看自己身上,赔笑道:“额娘眼力不差,儿子原以为也因为上了年纪,精神体力不济,这才知道不是的,是这一冬天闹教匪,闹赈灾又引出案子,连带着纪昀李侍尧孙士毅,几乎是五个极品大员犯事!教匪闹到北京城,元宵节捣乱,也是开国没见过的,英国人在藏边捣乱,金川莎罗奔死了,小莎罗奔部里又起纠纷,玛格尔尼来北京朝贡,又倔得像头生驴,不肯跪拜,俄罗斯——就是罗刹国来了几百哥萨克,又在木城一带杀人放火,已经派巴特尔去了……”他说着,想起这些烦心事,又皱起眉头,款款叙说,“如今天下虽富,贫富不均地土兼并太厉害了,富的太富穷的太穷最容易出事。加上教匪煽动造反,出事就不是小事。所以库里有钱粮也不敢浪费,打仗要用,兆惠海兰察和福康安都是甩手掌柜,花大钱的主儿,前阵子西边军务僵着,只见要饷要粮要菜不见功劳,赈灾上头也不敢大放手脚,倒不为怕穷人肚子大,我更怕的是官儿们手长,他们捞起官银发黑心财,真是心狠手辣!所以盛世是盛世,隐忧也不得了!母亲看戏知道唐明皇,他的庙号叫‘玄宗’,什么叫‘玄’?就是启明星儿叫玄星,先明后暗,开元之治天下也是轰轰烈烈繁华富贵,一到天宝之乱出来个安禄山,光景也就不成光景了!刚才和刘墉说话,这时候就是要咬牙谨慎挺过,他说春天也要杀人,儿子也许可了他。”他透舒一口气,笑道,“我过来请安,于敏中送来捷报,海兰察在西边立功,打下了昌吉。这么着兆惠就没了后顾之忧,粮饷补给也好办了。心里一高兴我才明白,这些天气性不好,一直强按着,是因为一件快心事也没有!”
“着实难为你了,”大后听着乾隆长篇大论述说政务上种种棘手为难,也陪着心里一阵发紧,已是枯起了眉头,听到好消息,又松一口气,笑着叹道,“我哪里知道你这些事!我老天拔地的也操不了这心了。你五婶昨个进来请安,说他孙子怎么如何出息,意思想放个缺——是广里那块少了个藩台?我跟她说,皇帝也难,我们做长辈的不能给他加忙,要少了什么东西用只管找我,公务上头别去搅和,没看有些得了肥缺的,不安分仍是没好落脚?她尴尬得满脸通红去了。”乾隆一听,正和刘墉的话印证对应,心里不禁一动,赔笑道:“这就是额娘体恤儿子了!真有本事也用不到跟您说,咱们自己近枝子侄,自然优缺优补肥水不流外人田,不中用,说煞了儿子也不敢给差使,那是害他!”太后点头,又问:“你方才说谁立功的来着?”
乾隆一笑,大声说道:“是海兰察!丁娥儿常进来给您请安的,就是她男人!”太后笑道:“我记得,就是在德州杀人的那将军!敢情是好!可怜见的那孩子不错……”乾隆也笑,说道:“他们也四十多望五十的人了,您还说他们是‘孩子’!”
“要赏!”太后道,“我卧房那座珍珠琉璃屏叫人送娥儿府里赏她!”她仰脸寻思着,良久又道,“我的儿,你跟刘墉说,事多事繁别轻易杀人。这不是我管闲事,就好比一家子过日子,有时候事事如意,有时候就那样儿,你三叔站房檐底下看鸟吃食,无缘无故的还崴了脚,肿得走不得道儿呢!不顺心时候要有些个静气,不能发躁,先帝爷在时他那个脾气,就吃了这个亏。这阵子打的打、罚的罚、杀的杀……下头再杀,不祥和。你杀一个人,他有爹妈儿女,有亲戚朋友左邻右舍,惊倒了还罢了,惹恼了一大片,胡躁上火就出事。这不为我吃斋念佛不杀生当烂好人。我说的话也不作数,你自思量是不是这个理儿呢?”
乾隆起初笑着听,到后来愈听愈觉有理,已是换了庄容,起身一躬说道:“母亲教训的是,儿子听着了,回头就交待给刘墉,只能‘惊倒’不可‘惹恼’,镇静处事不妄动作,请娘放心。”
“我是有点不放心。”太后笑道,“我八十岁的人了,来你们爱新觉罗家六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