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8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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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性的思索 更新:2021-04-26 13:00 字数:46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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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听得哈哈大笑,说道:“好,好!海兰察带的好丘八爷!”阿桂道:“带兵就是这样,对了缘分,他情愿当炮灰,给你挡箭挡枪子儿;他觉得你不地道,再大的官势也没用。太湖水师一个参将,洗澡时候,几个部下千总浮水围过来,说‘帮大人醒醒酒儿’,问他何月何日冒了某某的功,又暗地给谁谁穿过小鞋,黑吃了军饷又往旁人头上栽赃,又吃了多少空额。他自然不肯承认。那些人都是水性极好的,就把上司在水里倒竖过来,快憋死才又放开再问,到底问了个清白,这群部下才浮水去了……”乾隆皱眉问道:“他是参将,难道没有亲兵戈什哈跟着?由着人往死里摆治?”阿桂道:“这个人又贪又苛,人人恨得没法子,瞧着有人玩他,乐得躲得远远的打水仗,大声嬉闹装聋子,待到他‘招供’,这才过来,乱哄哄连说带笑都装没事人,也就不了了之。当时也是海兰察在水师提督上,说这‘风俗’不好,寻个别的不是,调了那参将去守仓库;下头的人也不说他‘犯上’,都送了地方镇守使,剥了军权完事儿——海兰察和兆惠都是晓事人,大事上头不糊涂。”乾隆拈髯笑道:“朕知道。起用兆惠到金川,把他仇人送到军中给他解恨,听说是掴了一耳光,摔了个马趴,当众说饶了一一这是德量。大将军么,以德报怨,论功行赏,这才带得兵嘛!”
君臣二人久违重逢,未提及政务,只是闲言碎语,温馨亲情如同家人。又说及尹继善、傅恒相继故去,于敏中、纪昀虽然得力,似乎都还不能总揽政务。乾隆犹然又想起中宫内闱的糟心事,不禁喟然,说道:“纪昀在军机处,一向只管修纂《四库全书》,和于敏中一样,威信不足以统驭全局;刘墉、和徒矗释膊荒芊凇K灯鹄纯尚Γ尴衷谄涫蛋斓氖橇煜蟪嫉氖拢∧慊乩戳苏饩秃茫岛悴辉诹耍阋逼鹗紫蟪嫉脑鹑危藜缤芬材芩珊鸵恍!?br />
“奴才等会儿退出去就到傅恒府。”阿桂大约觉得热,用手提了提前襟又放下来,沉思着说道:“傅恒一生最大的长处就是蒙宠不恃宠,诚意待下不骄下,终其生主子器重不敢稍有怠懈。这是德量,其智慧还在其次,所以皇上倚重信任,下面的人宾服。奴才是行伍出身,比起傅恒,有其坦率无其细密,奔走在军机处,已经足了奴才的材料儿,不敢担这‘首席’的责任,且是傅恒过去也没有首席军机的名义。据奴才看,军机处是皇上处置天下政务的书办房,似乎不必再有领班。天颜近在咫尺,小事有六部办理,大事随时能请旨统筹,也就那么三五个人,都直接对皇上负责,办事反而更灵动快捷。皇上留意,军机处和前明内阁是不同的。”
他说得坦诚真挚,俯仰之间,俨然又是一个傅恒,一边说一边沉吟,静静地望着乾隆,离别不久,却己显得城府深沉。乾隆遂点头微笑:“那就依你,虽然可以不分首从,但你是满洲老人儿,和⒘踯怪赡郏诿糁泻图完酪膊怀桑惺戮脊阋妫醇炕挂憷绰铮 彼槐咚狄槐呦耄值溃骸案岛悴≈兀饧渚陀行┮槁郏涤腥送龉南ⅲθ耸禄宦淼幕啊D闾苏饣懊挥校磕阍趺聪胝饧拢俊?br />
“奴才听见过。也有说奴才是傅恒班底的人,还有纪昀、李侍尧的闲话。”阿桂老老实实说道,“傅恒在位日久位高权重,有这些议论不足为奇。当日皇后凤驾夢逝,就有人说傅恒要失势,奴才以为这是市井之徒庸俗无聊之见,谁在奴才跟前说这话都要申斥他!因为傅恒实在没有结党营私的情事,衡人论事,不以私人成见。我、纪昀、李侍尧虽然私交很好,但栽培、发现、提拔任用,不是傅恒的推举;连傅恒在内,也是皇上圣躬独裁晋升上来的。说这个话,雅一点是以萤虫之明度天心之月;说俗了,小看了傅恒更小看了皇上——皇上岂是可由人臣能左右的?所以听见这话,奴才不忧不惧,只是觉得可笑可怜。”这显是早已想定了的奏对,说得透彻有力。略一沉吟,又叹道:“一代后生追前辈,傅恒秉持重器二十年,乍然离去,人事有所更张,使政务能顺利实施,不但应该,也必得这样做,似乎也不必在意有什么议论。皇上的宗旨从来没有变过,傅恒就是活着,升降、黜陟也是朝廷政务的常事。哪有一成不变的理呢?”
乾隆听了一笑,说道:“想得面面俱到,可见还在读书哦!军机处新进几个人,怕的就是新老不合。‘将相不和,国家之害’,这是《将相和》里廉颇的话吧?和缒晔悄愕那妆晔补菜悴簧希衷诤湍闫狡鹌阶牛飧稣飧觥毕旅娴幕八醯冒哑舫荩阕×丝凇0⒐鹞⑿α艘幌拢谒哪坷锊⒉欢院瞳|有恶感,但也只觉得他是个侍候人的好料,钻营得无孔不入,伶俐得叫人眼花。要放在他来任用,抬举一点也就给他个工部司官罢了。可和驮谒燮ぷ拥紫拢约号柿椒铮督峁兀诖铮谌绱朔备捶妆涞闹醒牖嗳耸轮腥缛宋奕酥常挥泄酥κ峭蛲虿荒艿摹K醯米约貉巯禄瓜氩煌刚飧鋈耍虻溃骸昂瞳|跟我时日很短,是他自己的能耐主子赏识,才得平步青云的。奴才和和挥卸髟梗仁峭牛欢ê蒙彩拢喜恢烈蛭羧辗质羯舷鲁呀袢罩浚膊桓乙蛭羧胀空搬呓袢帐欠恰!薄昂芎茫庋蘧头判牧恕!鼻÷獾匦Φ溃熬隆⒄竦氖履愣嗔粜男普系氖率呛瞳|,刘墉和于敏中分管治安和吏治。一路上朝廷诏谕都发给你看了,朕别无所虑,兆惠那边一旦冰封解冻,要立即进军。福康安这边也不能出意外,首剿不利,再剿就十倍艰难——金川就是例。你大约还没有进餐?本想赐膳的,在朕这里你也进不香,这就跪安吧。今日不必办公了,明个儿早递牌子,先见见太后,陪朕送太后上正阳门。”
“是,奴才遵旨!”阿桂肃然说道,“石家庄到高碑店一带下了暴雪,压塌了几千间房子,奴才在那里安置了两天,得赶紧调运煤柴米面过去。奴才已经下令洛阳绿营,连夜用车运送退废了的军用帐篷。这里还要请旨,圆明园修造用的余料,残砖短木之类,便宜作价给户部,贱售给这里灾民……皇上,那里雪下二尺,景象真凄惨哪!都是一家人捂一条破湿被子,缩在庙里吃冻窝头喝凉水,走一路都是哭声。奴才着令几个县衙、文庙、书院这些官用房舍都腾出来了。雪化天暖,传起疫来,更是不得了的事……长江北各省巡抚,奴才也都要写信关照一下,有这种事也照此办理。皇太后、皇后和圣上都要上正阳门,奴才还要陪李侍尧城里走走,看关防治安别有什么疏漏。忙过这一阵再歇息不迟,好在奴才是个猛吃憨睡的,一觉好睡就打起精神了……”说完这才起身,臃臃肿肿行了礼退出殿去。
出了永巷进天街,阿桂看天色,只见灰蒙蒙不厚不薄的云浮翳似的凝着,看不见太阳也见不到日影,掏出怀表看时,是午过一刻。在隆宗门内已站着一大群官员,六部三司的都有,有的认识,有的只是面熟,阿桂便知是得了自己回京消息专门迎候来的;还有几个跷足引颈,巴巴地看着自己笑的,是离京前的“老油条串门户”,仗着早年和阿桂是“贫贱之交”,为自己调优缺的,给儿子谋差求升迁的,绿头苍蝇般没皮没脸整日缠绕,自己这刚回京,前脚进来后脚也就来了。阿桂不禁又好笑又好气,就在军机处门口站定了,双手一拱又一揖,说道:“诸位老兄,兄弟刚刚见了驾,回京还水米未进呢!还有多少交办差使要料理,所以这就算见面了。兄弟不敢大样,要请诸位见谅,外省远道来的有急务,请在这里候着,其余老兄除了军情重务、救灾政务要回的,且请回步。我就是给皇上办差的臣子,不怕麻烦,过后我们再谈,如何?”脸上笑着抱拳一揖,那群人说笑着如鸟兽散。阿桂这才进军机房,却见于敏中、纪昀、李侍尧都在,盘膝坐在炕上都望着他笑,因问道:“纪兄去六爷府回来了?你们就三官菩萨似的这么坐着,笑个什么鸟?”
“我们笑那一群鸟,乌鸦、夜猫子、麻雀、鸨儿、老鹰、自头翁什么的都有。”纪昀笑道,“也笑你是个麦秸垛儿,什么鸟都落。”说着三人都下炕来执手见礼。于敏中和阿桂还不十分相熟,打了一躬笑道:“前一程子你不回来,这几日皇上亲自料理积案,都忙得手忙脚乱。我们都盼你早点回来,也好有个主心骨……路上还好吧?”李侍尧也道:“忙得紧!紧着忙还有打太极拳扰你的,武官们要钱谋肥差,比文官也不含糊!昨晚半夜范时绎带他侄儿来见我,让我去和于中堂说说,给兵部打个招呼,派他侄儿去丰台营里头——这拐了多少弯儿?说得红了脸,他倚老卖老骂我缺德冒烟,说我窝囊没劲,所以子孙不昌。我打干哈哈,说咱俩一样,都是两个儿子,你孙子多是你儿子的劲,大约不是你的劲!”说得气咻咻的,三个人听了都笑。
说笑一阵,阿桂换了肃容,将乾隆召见的情形说了,又道:“大事两件,兆惠、海兰察和福康安两头;急事两件,京畿元宵治安和直隶赈抚灾民。我带李皋陶现在就出去,绕内城走一遭,拜托二位就照皇上的旨意给南方诸省布达廷谕,稳住官场,安定地方,谨防匪人作乱。北方几省的信我来写,因为走了一路过来有见闻,各省情形不同,分别布置也不同。这样如何?”纪昀笑道:“我没有大事急事,陪你走走。我负责着傅家丧事,回来一道你也去看看。”阿桂沉默了一下,说道:“好吧。我们骑马——快些。”
于是三人一径出西华门,阿桂的扈从马弁都还等在门外。阿桂吩咐:“所有的人都回驿站,我和纪大人、李大人骑马巡城,晚上我还回驿站。回得迟,过了亥时不必等我。”
“扎!”
一群几十个将校雷轰般答应一声,叩千儿行礼,马刺、佩刀碰得一片山响,解辔牵马,看着三人骑稳了,也都各自上骑,在马上向阿桂行了军礼,掌旗官说声“走!”一片马蹄声中,众人绝尘而去。纪昀不禁赞叹:“虎贲剽悍猛士,好!”阿桂在马上扬鞭南指,笑道:“正阳门看灯,最要紧的去处是外城。我们从宣武门出去一一走!”两腿一夹,那马低嘶一声便冲蹄奔出,李侍尧和纪昀忙也放缰跟上。
直到出了宣武门,阿桂才放缓了马步。这里已是北京外城,沿广安门、宣武门、正阳门、崇文门到广渠门是一条黄土大道,所有外城临时搭起的卖货草台摊儿、破房子烂席棚早已拆得干干净净,用白灰界出了无数的格子,是李侍尧圈划出的灯棚地面儿,都插着木牌子,写着“XX商号”的占地标志。正阳门关帝庙前一大片空场有十几亩方圆没有格子,显见是用来踩高跷、舞龙灯、耍百戏,以供皇家观赏的。李侍尧随在他身后信手指点,哪里是焰火区,哪里是马道,救人、治安,哪一区出了事,顺天府走哪条道,九门提督衙门又在哪里指挥,乡里来城献艺观灯的,从左安门进、右安门出……连同挤倒挤伤了人,如何控制人流、救治伤号、医药用品,棋盘街和崇文门外一带乱街房舍怎样防火、如何关防……一路说个没住口。纪昀在旁听着,很想挑剔出点毛病来,但他刚想出一点,李侍尧话里已经说到了,索性也就不想了,暗思“此人办事真是个角色!”
阿桂却听得极认真,一句话也没插只是沉思,直到到了东便门口,从马褡子里取了块牛肉干,一边嚼一边指点着说道:烟花、起火、火箭、二踢脚之类,一律不准在外城施放,宣武门到崇文门之间不许放爆竹,崩伤了人不好办,要有贼匪乘乱往城楼上放火箭怎么防?这是一。二是东便门、西便门要有两哨驻军站岗,不能全都用便衣,要旗甲鲜明,带出些威势来——过年贴门神,门神有什么用?能辟邪,能吓唬鬼么!步军统领衙门的兵士驻到永定门内,叫顺天府的老衙役带着,有事出得快,办得利索,还少误伤人误捕人——我在西大口带兵,那些兵叫他杀人是好手,给他根绳子,他愣是捆不住人!这些事衙役是行家。第三条,没有厕所。这外城至少要挤进十万人来,男女老少都有,总不能随地方便吧?马道北边六个,南边也六个——至少十二个才得够用。男厕用芦席略挡一下,女厕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