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节
作者:溜溜      更新:2021-04-26 12:51      字数:4874
  “当然。”
  “那您得来我这儿。尽快,因为我不能在我现在呆的地方呆久。我得离开,远远地离开,但还是要先让您得到您想要的东西。我有它,您需要的一切。”
  “您在哪儿?”
  “在弗雷瑞斯。请您叫辆出租车来这儿。单独来!我警告您!如果您带警方的哪个人来,如果有人尾随您,我就不在这儿了。我是诚心的。您也得这样。”
  “我单独来。”
  “请您别将此行告诉任何人!”
  “不告诉任何人。我应该去哪儿?”
  “沙尔瓦雷里大街一百二十一号,找于勒·吕蕾。但您不能直接坐车到屋前。请您告诉出租车司机,让他送您到老广场。您熟悉弗雷瑞斯吗?”
  “不。”
  “那您得打听,不远。如果您不在老广场下车的话,您来时我就不在了。我警告您!”
  “这您已经讲过一遍了。”
  “我是认真的。”
  “我照您说的做。”
  “请您带钱来。”
  “多少?”
  “十万。我们本来想要更多,要一百万。但是我不能再等了,我得离开,有十万我就满足了……现在,阿兰死了,我对什么都无所谓了……我不需要一百万。”
  我有古斯塔夫·勃兰登伯格给我的三万德国马克的旅行支票,上次出发前他又给了我超过五万马克的旅行支票。我足够了。
  “我有旅行支票。”我说。
  “不行。”倪科尔·莫尼埃说,顿时住声不哭了,“不要支票。我告诉您,我得离开。支票您可以通知冻结,或者您可以透支。我要现金。您把支票兑好。请您照我说的做,否则您根本就不必来。”
  “银行中午关门。我要等到两点才能兑换支票。那我下午来找您。请您不要不耐烦。”
  “我不会不耐烦。从现在起,您每走一步都受到监视,先生。您懂这个,对吧?我不想也像阿兰那样……”那声音停了。
  “我明白。”说完我就挂上了。
  我略加思考,然后打电话给昂热拉。她正在作画。
  “我下午得离开。你晚上等我。”
  “什么时候?”
  “我还不知道确切时间。”
  “很重要,对吗?”
  “我想是的。”
  “小心。罗伯特,请小心!”
  “我会当心的,晚上见。”我说,然后挂上了。
  我在饭前走上平台,坐到一只大遮篷的阴影下“我们的”角落那张桌子旁,一小口一小口地喝杜松子酒加奎宁,心里想,今天,在不多几个小时之后,我终于要了解到有关赫尔曼之死的真相了。我有一种非常肯定的感觉。今天得知真相,结束此案,我的左腿还有六个月。在这接下来的六个月里会发生什么事啊?我想,戛纳传开了有关昂热拉和我的流言飞语。比安卡·法比安会不遗余力地糟踏我们的爱情。我想,当我晚上回家时,我有一大堆话可以讲给昂热拉听。
  饮料很凉,我请求过往杯子里多加点冰。
  32
  弗雷瑞斯距戛纳大约三十公里。我的出租车司机走的是艾斯特莱尔蓝色海岸公路,他开得很快。离开戛纳后,我们先是来到曼德略,进阿根廷山谷。我们穿过泰奈隆和艾斯特莱尔之间的界坎,从底下的一条大蓄水坝经过。
  出租车司机半转过身来,说:“马尔科姆。您记得吗?”
  “记得什么?”
  “一九五九年,”他说,“十二月二日,那山上一座坝决口了。四百多人死亡。”
  “是的,”我说,“现在我想起来了,那时老谈到弗雷瑞斯附近的蓄水坝。”
  “喏,”他说,“咱们快到那里了。”
  他实在是位言语不多的出租车司机。
  我们来到雷隆河河谷,然后,高速公路穿过艾斯特莱尔荒凉凄清的山区。红色的岩石在太阳下燃烧。离弗雷瑞斯还有几公里时高速公路结束了。我们驶上一条宽阔的公路。这座城市位于雷隆河上方约二十米处,距海一公里半。我看到一座哥特式的大教堂和很漂亮的古老城堡。司机很急。我们一下子驶经许多废墟,它们估计是出自罗马时代——一座圆形露天剧场,一个巨大的水管桥,肯定有二十米高,穿过山谷。出租车穿过空地,颠簸地驶向废墟中的一堵墙。司机在这里停下来。
  “呃,好了,老广场,先生。”
  我下车,付钱。回戛纳我想另叫一辆出租车。我站在无人的广场上,面对倒塌的墙,等着看会不会有另一辆车出现,但一切都是静悄悄的。这座城市在中午的炎热里打鼾。我碰运气地走回我们来广场的那条路,看到这是戛纳路。在一座房子的影子下,一个残疾人坐在地上。他缺了一条腿,拉着小提琴。他身前放着一只帽子。我注视柏油路面上的那个地方良久,如果这人有两条腿的话,缺的那条腿本应是放在那儿的。他缺的是左腿。我把几枚硬币扔进空帽子里,问怎么走才能到萨尔瓦雷里大街。他没有停止拉琴,向我作了解释。我沿戛纳路朝着城市的方向走了一段,然后向左拐上保罗·维尔内林阴大道。从这里我能眺望到圣拉斐尔和艾斯特莱尔的秀美风景。
  我停下脚步,欣赏那非常美丽的风景,因为我的左脚又开始疼了。我吞下两粒药继续左拐,后向右拐上城门街,又沿着它往右走。在一座小广场的左边我看到了城门。这是一座肯定曾经巍峨过的建筑的废墟。那个截了肢的拉琴人向我讲到了它,说它建于四世纪,是罗马人修建的。那现在是残墙的地方,过去曾经是码头。紧接着我就到了萨尔瓦雷里大街。除了那个乞丐外我没见到一个人,只有两条狗和一只猫,它们躺在旧屋影子下的沥青地面上。那只猫非常安静地躺着,两条狗拖着舌头,不安、艰难地呼吸着。窗户的所有百叶窗都关上了。我觉得,我就好像是落在了一座死人城里。
  121号房只有两层,粉刷着一种难看的绿色。门牌显示,这房子里是吕蕾蒸汽洗衣店。大门关着。我大声地敲木板,站在烈日底下,用手帕擦去后颈和额头上的汗。我至少敲了五分钟门,才有脚步从另一边走近。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谁在那儿?请报上您的名字。”
  “罗伯特·卢卡斯。”
  一把钥匙在锁里转动,门打开了。一位年轻的巨人站在我面前,穿着紧身上衣、三角裤、袜子和鞋,肌肉发达。他肯定高我两个头。
  “罗伯特·卢卡斯吗?”他问。
  “有人在等你。”
  “谁?”
  “莫尼埃小姐。”
  “您说说她的模样。”
  我尽量描述她。当我提到坏牙齿时,那个巨人点点头。
  “您跟我来。”他在我身后关上门,带我穿过一座四角形的院子,那里面放着一辆旧卡车和许多生锈的坏机器,又带我来到一座楼梯。楼梯上边连着一条过道,它在二楼环绕整个院子。我看到,房子的门和窗户都朝着这个过道。“您上去后的第一扇门。敲三下门,两短一长。”
  我爬上那锈迹斑斑的铁楼梯。每一级铁皮都嘎嘎响,上面的过道是石头的。我停在第一扇门外,敲了两短一长。门应声而开。门框里站着倪科尔·莫尼埃。我又认出她来了,但我尽量不显示出我的惊骇。她没涂脂抹粉,她的脸色发灰,黑发一缕缕地垂下来。眼睛哭多了,红红的肿肿的。现在,倪科尔·莫尼埃不再哭了。现在,她脸上罩了一层面具样的呆滞。她看上去像个老太太。
  “您请进。”倪科尔·莫尼埃说。我走进一间低矮、肮脏和未经收拾的厨房。我们继续走进一间没有收拾过的肮脏的房间,里面放着一张双人床。床上方挂着一幅基督钉上十字架的油画。有两张放不稳的椅子、一张柜子和一个桌子。窗户的百叶窗关着,房间里幽暗,很暖和。倪科尔穿着一件灰外套,我看出来底下什么也没穿。她立即走过来。我脱去左脚的鞋,因为我的脚疼得更厉害了。
  “咱们坐下吧。”倪科尔说。
  我们坐到未收拾的床前,坐到桌子旁不稳的椅子上。桌上堆着照片。我也看到了一台小录音机。它的线一直通到近旁的插座上。
  “所发生的事确实让我很遗憾。”我说。
  “我也是。”倪科尔说,“阿兰是个混蛋,但是我爱过他。现在他死了,留下我孤单单的。”此刻,她在讲话时不再努力遮掩她的难看的牙齿了。
  “您准备怎么做?”
  “离开。”她说,“您以为我在等他们也来干掉我吗?这里的人是我们的朋友,这房子属于他们。但现在我不能再呆下去了。”
  “您想去哪儿?”
  “随便去哪儿。离得远远的,离开法国。因此我需要钱,您把它带来了吗?”
  “对。”
  “给我看看。”
  我给她看我装在皮包里的一捆捆钞票,那皮包是昂热拉送的礼物。
  “您有烟吗?”
  “我不再吸烟了。”我说。
  “那也没关系。”她说,“题归正传。您急,对不对?”
  “对。”
  “跟我一样。”倪科尔说,“您听好。那次,当我在‘庄严’酒店对您说我有全部的真相好卖时,我也是当真的。那时我们已经得到它了,阿兰和我。阿兰派我出面跟您商谈。我本想在‘巴黎宫’的套房里接待您,将一切告诉您,可是我们看到了您如何被揍。”
  “你们看到了——阿兰和您?”
  “我说过了。于是阿兰认为,现在不行,这太危险。如果他现在上来获悉一切,把事情闹大,我们就暴露了。那他们就知道,他是从哪儿得知的。”
  “谁是他们?”
  “其他人。”倪科尔说。
  “其他哪些人?”
  “老天,您等会儿!”
  “请您原谅。”
  “算了。我的神经不好。您的也是,对吗?”
  “对。”
  “我想也是。”那个女人说。她在我的记忆中那么美丽,现在却极端虚弱。“这一切糟透了,对您也一样。怎么办?我得走,为此我需要您的钱。您需要真相。反正那时候阿兰说:‘这样不行。让我来接待此人。你不在。’顺便说一下,当阿兰后来领着您看房子时,我在一个橱柜里。卧室里的那个镜橱,您还记得吗?”
  “那儿我可没向里望。”我说。
  “它后面有一扇推门,门后有一个小房间,从外面看不见它。它位于两堵墙之间。”
  “要是我不被打倒的话,你们就会跟我在卧室里谈,阿兰将藏在橱柜后面的小房间里,对吗?”
  “对。”
  “当您有客人时,你们总是这么做?”
  “不总是。经常。当我们想敲诈什么人时,或者当我害怕时。反正阿兰在您来访之后害怕了,认为我们得躲一段时间。我们东躲西藏,最后来到了这里。阿兰从这里跟泽贝格取得联系。”
  “跟谁?”
  “泽贝格,赫尔曼银行里那个家伙,您认识的!”
  “我当然认识他。可阿兰认识他……”
  “阿兰认识他们所有的人,那一帮人。这正是我们想卖给您的。您不是他们当中的一位!阿兰总是讲太危险了。您不危险,您乐于付钱——为了您的公司的利益。”倪科尔捋捋她的一缕缕头发。“阿兰那时候说的。后来他变得太自信了,想从泽贝格那儿诈一百万,至少一百万,在电话里暗示泽贝格。他们本想在老码头碰头,昨天夜里。阿兰当然没带上东西。”
  倪科尔盯着她的双手,指甲油脱落了,双手很脏。“算了。”她说。
  我的脚痛减轻了一点。
  “您认为是泽贝格枪杀了阿兰?”
  “肯定不是他本人!他们有他们自己的人,一位专家。”她侧身向前,“您看看,先生,阿兰和阿尔戈是朋友,好多年了。”
  “谁?”
  “老天,阿尔戈,博卡的那位阿尔及利亚人!”
  “原来是他!对不起,怎么了?”
  “一天阿尔戈来找阿兰,对他讲:‘你听我说,有个意大利女人,要我帮她弄炸药,大量炸药。付十万。’从那时开始,阿兰就对这件事产生了兴趣。”
  “从那时开始?”
  “对,从那时开始。我的阿兰,他认识很多人。您明白,那些相关的人。喏,他密切跟踪此事,注意那位护士拿炸药做什么。开始她根本没有使用它。这位赫尔曼来到戛纳,彻底垮了。阿兰也观察他。在他开着车来回转时跟踪他——找法比安,找基尔伍德,找那个同性恋托威尔,找泰奈多斯,找萨冈塔纳。赫尔曼不停地开车去找这些人。”
  “只找他们?”
  “这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