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节
作者:青涩春天      更新:2021-04-26 12:47      字数:48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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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午睡,陆陀梦见维娜侧身而卧,望着他,目光幽幽的。他记不清自己是坐在她的床边,还是同她躺在一块儿,只是很真切地感觉着她的安静和清凉。他伸手触摸她的脸,却是暖暖的。现在,维娜就同他并坐沙发里,慢慢喝着酒。他内心有些尴尬,却又说不出的快意。
  陆陀抿着酒,忍不住又叹息起来。维娜便问:〃你心里一定有事。〃
  陆陀自己的情绪确实不太正常,却又不好明说,就信口胡诌:〃我总想,人一辈子太玄妙了。就说我吧,十年前,我怎么也不会知道自己会成为一个自由写作者。今后会怎么样?我不知道。〃
  维娜点头说:〃是啊。我同你说过,我是越来越宿命了。人一辈子,好像一切都是事先安排好了的,你只管照着上天编好的脚本演出就行了。你们作家写小说,匠心独运,事先布设伏笔。而真实的人生,伏笔早在上辈子就埋下了。我事先没有想到,自己十六七岁碰上的那些人,不光郑秋轮,还有郭浩然、戴倩、李龙、吴伟,等等,都会同我终生的命运有关。有时候他们从我的生活中消失了,可突然有一天,他们就像从一条岔路上窜了出来,拽住了我的肩膀。同所有人的故事,事先都不会知道要到哪一天了结。后来,社会环境变了,我的生活也变了,生意上很成功,我试图把握和改变自己的命运。主动设计和实施自己的生活,却屡不如意。因为早年生活机缘的奇特,加上后来我有条件很自信地体验新的生活,我的经历就变得更加扑朔迷离,更加坎坷。有时候也想,也许是自己把生活弄糟了,可回头一看,原来都是命该如此。这都是后话,慢慢再说吧。〃
  维娜说着说着就长叹起来了。陆陀有些醉意了,他眼中的维娜面如桃花。阿咪像在做梦,闭着眼睛轻声叫唤,声音有些娇。陆陀心里怦怦儿跳,说:〃维娜,我们出去走走吧。〃
  〃好吧……〃维娜懒懒地起了身,望着陆陀,目光里闪过不经意的哀婉。
  屋外是小区的花园,稍稍起伏的缓坡是人工垒成的,种着厚厚的草,散布着一些桃树和梅树。两人在草地里盘桓着,谁也不说话。头顶是清凉的月轮。
  第九章维娜与郑秋轮
  离过年还有三天,终于放假了。维娜去找郑秋轮,约他一块儿回荆都。郭浩然老家在荆西农村,太远了,回不去。他还得在农场值班,得时刻防止阶级敌人搞破坏。郑秋轮正好一个人在宿舍,正歪在床上看书,见了维娜,就下了床。宿舍里冷得很,郑秋轮从被窝里出来,冻得直哆索。维娜刚从外面进来,倒不太冷。
  〃秋轮,你还是坐到被窝里去吧。〃维娜说。
  郑秋轮摇头说:〃不冷。〃
  维娜说:〃坐上去吧。我陪你一起坐上去。〃
  两人坐进被窝里,脚抵着脚,半天不说话。
  他们回荆都,得赶到五十公里以外的湖阳站乘火车,又只有一趟凌晨五点多的火车,很不方便。横竖得在湖阳呆一晚。知青们口袋里都没有几个钱,舍不得住旅社。大家都是大白天往湖阳赶,再在火车站坐个通宵。平时有汽车到湖阳,现在大雪封路,得走着去。
  郑秋轮说:〃何必在车站苦熬一个晚上呢?打瞌睡是最难受的,又冷,弄不好就会感冒。我们不如今天晚上走,慢慢赶到湖阳,正好上车。〃
  〃好吧。〃维娜想着自己要同郑秋轮冒雪走个通宵,有些兴奋。
  她又怕郭浩然盯梢,又说:〃你等黄昏了,去蔡婆婆家接我吧。〃
  郑秋轮就沉默了。维娜低着头,回到自己宿舍。她捱到下午,早早的就去了蔡婆婆家。蔡婆婆家没有升火,老人睡在床上猫冬。
  〃小郑没有来?〃蔡婆婆问。
  维娜说:〃他等会儿就来。〃
  〃维娜你上床坐吧。〃蔡婆婆也坐了起来,突然说,〃女人哪,心里只有一个男人的。〃
  维娜坐到被窝里去了。她不明白蔡婆婆的意思,就问:〃蔡婆婆,您总想起死去的爷爷吗?〃
  〃你听,他又在叫哩。〃蔡婆婆说。
  老人说的是亡魂鸟。维娜侧耳听听,只听见风声。〃他对你好吗?〃维娜问。
  〃人去了,就只记得他的好了。〃蔡婆婆说。
  维娜说:〃他本来很爱你的吧?〃
  蔡婆婆叹道:〃我们老辈人,哪说什么爱不爱的。是他的人了,心里就只有他。〃
  维娜说:〃蔡婆婆,你真好。〃
  〃好人没好报啊。〃蔡婆婆说。
  黄昏时,郑秋轮来了。〃蔡婆婆,我从荆都回来,给您老拜年啊。〃郑秋轮说。
  〃受不得啊,受不得啊。〃蔡婆婆说,〃小郑啊,你们两人好就要好到底啊。是病都有药,只有后悔病没有药。〃
  郑秋轮支吾着。维娜缄默不语。屋里黑咕隆咚,谁也看不见谁的脸色。
  出了门,弥天大雪正纷纷扬扬。这会儿没什么风,雪花曼舞着,好像还有些羞羞答答。维娜和郑秋轮都穿着军大衣,很时髦的。他们一件行李也没有,真正的无产阶级。不必沿着路走,他们只感觉着大致方向,穿行在茫茫雪原。不一会儿,天完全黑下来了,脚下的雪白里泛青。
  两人一前一后,默默地走了好一会儿,手才牵到一起去。维娜却嫌不够,整个儿吊在他臂膀上。郑秋轮浩叹一声,便一手牵她,一手搂她。两个人就这么缠在一起,在雪地里慢慢的走。走着走着,维娜不走了。她拉住他,扑进他的怀里,头使劲地磨蹭。他的胸膛宽而厚实,体温带着他特有的气味。她很喜欢闻他的体味,那是一种不名味道,有时让她胸口砰然而动,有时让她安然入静。维娜多么依恋他的胸膛啊,这胸膛让她知道什么叫男人。
  郑秋轮突然一把抱着维娜,把她扛了起来。他扛着她走,说:〃娜儿,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哩!〃
  他叫她娜儿,维娜听着只想哭。他俩平时都叫名字,多数时候什么都不叫,只说哎!
  维娜便挣脱着下来,伏在他怀里,使劲亲他的胸膛。亲着亲着,维娜呜呜哭了起来。郑秋轮一边揩着她的泪水,一边亲吻她,什么也不说。
  两人默默地往前走,紧紧搂在一起。天地之间,只有维娜和郑秋轮。有很长一段路是沿湖走的,湖面黑黑的,同天空浑然一体,似乎只要从雪野上往前跨一步,就能飘飘然遁入太虚。
  维娜突然说:〃秋轮,要到天上去,这是最近的一条路。〃
  郑秋轮听着吓坏了,以为她想轻生,忙立住了,搂着她,端着她的脸,很认真地说:〃娜儿,我们什么时候都要珍惜自己的生命。越是生逢命如草芥的年代,就越需自珍自重。〃
  维娜没有解释自己的幻觉,只是使劲地点头。她愿意体会和享受他的这份爱。她想今后不管过得多难,都会想起他的嘱咐,珍惜自己的生命。
  又默默走了好久,维娜突然说:〃我多想逃离这里,同你到一个没有人烟的地方去。〃
  郑秋轮说:〃离我们荆都最近的原始森林,就是神农架。〃
  维娜说:〃我们跑到神农架去。〃
  〃做野人?〃郑秋轮问。
  维娜说:〃我们就做野人。我们采野果子吃,还可以打猎。我们夏天住在树上,冬天住在山洞里。〃
  郑秋轮说:〃衣服破了怎么办?我们带不了那么多衣服去。〃
  维娜说:〃我们做了野人,慢慢的就适应山野生活了。反正不见生人,我们就不穿衣服。〃
  郑秋轮哈哈笑,说:〃有意思,有意思。〃
  〃我们赤身裸体晒太阳,晒得全身黝黑发亮。〃维娜说罢想想,发现还是有问题,〃但是,没有油盐吃不行。〃
  郑秋轮说:〃我下山去老乡家里偷。〃
  维娜说:〃那好,你顺便偷块镜子来,我们每天得照照镜子,不然日子久了,就不知道自己长得什么样儿了。我们生好多孩子,我们那里不搞计划生育。孩子们也不用认真取什么名字,就大毛、二毛、三毛地叫。只是……没有人接生怎么办?〃
  郑秋轮说:〃这个好办。我妈妈是妇产科医生,我从家里偷本书带去,看看就知道了。〃
  他俩就这么信口胡编,就像说真的一样。两人设计得很细很美,怎么在树上搭房子,用什么取水,怎么升火,拿什么盛饭吃。山洞的门,维娜说编个竹篱笆拦着就行了。郑秋轮说那样不安全,得用块大石头做门,他会设计个机关,轻轻一扳就开了。维娜就说你还得替我设计一架床,放在水中央。我们住的地方应该有个清清的水潭,我们在水的上面睡觉。要洗澡了,按一下机关,床就沉下去了。我们就在水里游泳。
  他们编着世外桃源,两人搂得越来越紧。郑秋轮的手指几乎要嵌进她的肋骨里去。维娜心里软软的,暖暖的。
  突然,她傻傻的问:〃秋轮,那我们怎么做夫妻呢?〃
  她不走了,扑进他的怀里。她的身子绵绵的,想躺下来。她就真的躺在雪地里了。
  郑秋轮也顺着她倒了下来,伏在她的身上。他那热乎乎的嘴唇和舌头,胡乱地咬着、舔着维娜,她的脸庞、眼睛、鼻子、眉毛、耳朵通通感到灼热撩人。
  〃秋轮,我……我……我……〃维娜说不出话。
  郑秋轮猛得像头雄狮,维娜几乎窒息了。她浑身燥热,双手颤抖着。慌乱之中,维娜脱光了,赤条条躺在一堆衣服上。她望着郑秋轮,又爱又怜,目光几乎是哀求的。她怕他恨,怕他怨,却不能告诉他事情的真相。
  〃秋轮,秋轮,我……我爱你,我爱你,我只爱你。我不论做了什么,都是因为爱你……〃
  〃我是你的女人,我是你的,你……你要我吧,你来吧。〃
  〃秋轮,请你原谅我。我是你的,你来吧,你要我吧。〃
  维娜用力地吊着郑秋轮的脖子,像发了疯。郑秋轮大汗淋漓,喘得像头公牛。突然,拿衣服紧紧裹着维娜,抬起头说:〃娜儿,娜儿,我们……我们走吧,我们走吧,我们……我们……〃
  他们继续赶路。风越来越大了,刮得呜呜直叫,狼嚎一般。维娜突然泪如泉涌,发疯一样哭喊起来:
  〃郑秋轮,我爱你!〃
  〃我爱你,我只爱你,我永远爱你,郑秋轮,我爱你!我爱你,呜呜呜……〃
  〃郑秋轮,我爱你!我爱你!我是你的女人!〃
  〃你是我的爱人,郑秋轮,我爱你,郑秋轮……郑秋轮……〃
  维娜几乎失去了理智,歇斯底里地哭喊,声音都沙哑了。她这么哭喊着,好像郑秋轮正被狂风席卷而去,再也不会回来。郑秋轮也呜呜哭了起来。这是她第一次见他哭泣,也是唯一的一次。刚听到他的哭声,维娜被震傻了。那是男人的哭声啊,听着叫人肝胆俱裂。
  维娜收住泪水,抱着郑秋轮的头,拍着摸着,像位小母亲。〃不哭了,秋轮,我们都不哭了。〃
  郑秋轮点点头:〃娜儿,我们都好好的吧,不哭了,不哭了,我们不哭了。〃
  终于到了湖阳码头,乘轮渡过去,就是湖阳城了。运气真好,轮渡正停在北边。他们上了轮渡,却不见一个人。郑秋轮喊:〃可以开船吗?〃
  没人答应。又叫了几声,忽听得有人嚷道:〃喊你个死?再吵老子睡觉,把你掀到湖里去做冻鱼!〃
  没办法了,只得等有汽车过的时候才能开船。黑咕隆咚的,不知什么时候了。还不知要等多久,站着不动又冷。两人就下了船,不敢走远了,就在船下的雪地里跳着。干跳着很难受,两人又做游戏。背靠着背,你将我背起来颠三下,我将你背起来颠三下。维娜一会儿就没力气了,就只颠一下。郑秋轮却将她背着颠个不停。维娜就求饶:〃别颠了,腰要断了。〃
  隐隐听到对岸有汽车声,维娜欢喜得跳了起来。听得对岸司机大声叫喊:〃师傅开船!〃
  这边却不见任何动静。那边司机喊了半天,急了,就开始骂娘。船上的人听了一会儿,忍不住钻出船舱,回骂几句,仍回去睡觉。维娜和郑秋轮空喜了一场。
  直到这边来了车,要过湖去,船上的师傅才哈欠喧天地出来,慢吞吞的开了船。
  懵里懵懂跑了一夜,不知什么时间了。下了船,两人直奔火车站。跑进售票厅,一看墙上的挂钟,已五点半了。一问,他们要乘坐的那趟车,已开走二十多分钟了。维娜和郑秋轮对视片刻,突然大笑起来。还得在湖阳呆上一天一晚。两人嘴上不说,其实都巴不得误了车。
  两人紧紧搂着,在街上闲逛。街上逛得没意思了,就去城外的湖边。湖里飘着浮冰。出太阳了,满湖的浮冰五彩缤纷,壮美极了。维娜头一次看到这么美丽的奇观,兴奋得像个孩子。
  饿了,就买些东西吃。米糕七分钱一碗,面条八分钱一碗,油条一角钱四根。那葱花和酱油真香啊。吃过东西,维娜手上沾了酱油味,却舍不得去洗手。走在街上,忍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