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节
作者:
嘟嘟 更新:2021-04-26 12:45 字数:4750
“兄弟啊!”陈卅轻声问道,“你到底傻还是不傻?我咋就觉得你比正常人还精呢?”
“呵呵……他们都说我傻……”汤二瘭子憨厚地笑了。
“以后别听他们胡咧咧!你不傻,你比他们精,记住没?”陈卅想要纠正他头脑中固有的思维。
“哎!”瘭子一本正经地接受了。
陈卅托着腮,仔细盘算着小鬼子的意图。“兄弟,你说小鬼子这么没完没了的瞎折腾,是不是闻到了啥?”
汤二瘭子摇了摇头。
“看来咱们要尽快赶回去,说不定这群鬼子是奔咱们救国军来的。”陈卅拍拍瘭子的肩膀,指着隘口说道,“兄弟,看见没有?小鬼子把隘口给占了,看来天黑以前咱们是过不去了。先歇歇,等到小鬼子的防备松懈下来,咱们就从山梁上绕过去。”
“哎……哎?”汤二瘭子应了一声,却又拖着长音划个问号。
“咋地啦?”
汤二瘭子抬起手向山坳的小路指去,一匹黑马上,端坐着一位神情忧伤,无精打采的姑娘。
“凤儿!是凤儿!她咋会在这里?”陈卅不晓得凤凰为他吃尽了多少苦头。干掉鬼子工兵小队后,她孤身一人纵马闯进辽西,苦苦寻找着陈卅的下落。鬼子的血并不能冲淡她对陈卅刻骨铭心的思念,失去了陈卅,她觉得活着就是一种煎熬。她曾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想这个小冤家,可是她失败了,她发现身边没有了陈卅,生命也变得了无生机。八家附近被她反反复复找寻个遍,绝望之下,她曾想过要为陈卅殉节。
也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一想到陈大胆不在了,可是郑东贵等人却逍遥自在地活着,她这心里就不平衡。“该死的郑东贵!凭什么大胆死了你还活着?不行!我一定要你死!”越想越恨,越恨这思维就越偏激,“我一定叫你们所有的人都来给大胆陪葬!”凤凰想着骂着埋怨着,神情极度恍惚。胯下坐骑伴随着主人落寞地折返。“我上辈子欠了这个冤家,所以这辈子才为他牵肠挂肚。下辈子他必须连本带利还我,一定要还……”凤凰想着哭着,凛冽寒风将她的泪珠凝结在脸庞上,粉嫩白净的娇靥已被风刀刮得一片紫红,“陈大胆!你说话不算话,你是小狗……”
一零二
“这个傻丫头,她来干啥?”陈卅心急如焚。凤凰如果再走出三十米,转过弯道就能和隘口的鬼子碰个迎头。“小鬼子可有一挺重机枪啊!”陈卅想喊住她,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小鬼子的枪口正对着凤凰出现的方向。“看来小日本是冲凤凰来的!”心细如发的陈卅在一刹那想到了问题的关键。“不行!我要救她,我不能让自己的女人有啥闪失。”他摘下汤二瘭子背后的三八式步枪,抬手向鬼子扣动了扳机……
“噗……”鬼子机枪手后脑的防晒布“突”地一跳,浓稠的血雾喷得副手睁不开眼睛。机枪手挣扎着直起脑袋,瞪大眼睛向山梁上望去。“支那人……”在身体扑倒的一瞬间,他绝望地喊了一声。
凤凰被这突如其来的枪声吓了一跳,她翻身落马仰头向山梁上观望:陈卅将手中的枪栓轻轻一拉,一粒黄澄澄的弹壳破仓而出……
“陈大胆……”凤凰认为自己见到了鬼。
又是一声清脆的枪响,鬼子机枪副手蹲坐在雪地上,碎裂的钢盔中“兀兀”喷洒着滚烫的脑浆。
“射击!”鬼子小队长拔出战刀向山梁上奋力一指。
陈卅闪身扑到岩石后面,弹道闪着橘黄的光芒,拖着刺耳的呼啸音“咻咻”而过,汤二瘭子来不及遮掩的耳孔已经渗出了血丝。
“瘭子!把嘴张大!”陈卅大声喊道,两个人连滚带爬向后山跑去。别看陈卅身负重伤,可是逃起命来一点都没耽搁。
“驾!”凤凰纵马跃上山坡,向陈卅一点点平行接近。此时,她感觉犹如在天边的祥云上自由翱翔,昏暗的人生突然变得明媚绚丽。如果能选择,她很想变成在树梢间轻盈跳跃的小松鼠,抓住枝头痛痛快快悠来荡去。“大胆!我在这里!”凤凰双手卷着喇叭筒,向山梁上的陈卅高声呼喊。
陈卅在跑动跳跃间,向她摆动着手臂。凤凰笑了,发出银铃一般的欢声笑语,俏皮地晃动着小刷子,打马向陈卅急速追去……
“大胆!大胆!你还活着?”凤凰从马背上一跃而起,将陈卅牢牢扑在地上,“我看你还能不能丢下我?”二人拥抱着,在雪地中滚来滚去,快乐得像两个孩子。
“呵呵呵……不许搔我的痒!”凤凰欢快地笑着,所有的忧愁所有的悲伤在刹那间烟消云散。
“你个傻妮子,你咋来啦?”陈卅强忍着胸前的压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问道。
“人家想你……”
““想我就冒险?太不听话了!”陈卅故作生气,拉起凤凰唤过瘭子,向远处的爬犁没命“逃窜”,一边跑,他一边从口袋掏出巧克力塞进凤凰手中。
“巧克力?”凤凰的眼睛一亮,“从哪儿弄来的?”
“鬼子尸体上捡的,你怕不怕?”
“你……你可真傻……”凤凰的眼睛湿润了。
“只要你喜欢,我就是辛苦点也值。不过下次你可不许这么顽皮,出门要打招呼,要不然,我再也不给你弄这东西。”
“反正我是抓到你了,你愿意说啥就说啥吧!”凤凰擦擦眼泪,笑得更加顽皮。
“你啥时候变得和我一样蛮不讲理?”
“我不管,我要你抱着我,这辈子下辈子都要抱着我,不许撒手!”凤凰将陈卅拖上爬犁,依偎着他,开心得像只小兔子。
“好!好!好!只要你愿意,我就这辈子就抱着你……”陈卅将凤凰紧紧搂在怀中,心中温热异常。
“还有下辈子……”凤凰咕哝着小嘴,有些不甘心。
汤二瘭子吮着乌黑的手指头,笑嘻嘻瞧着二人。
“瘭子!看啥呢?把脸转过去!”陈卅“呵呵”笑道,脸皮臊得像关公。
汤二瘭子赔笑了两声,哼着“宋老三”在马背上愉快地套起了爬犁……
“这个瘭子,咋就没有个眼力价呢?”陈卅轻摇着头。
“别管人家!抱紧我……”
“嗯……”
“说!以后再也不许吓我,害我担心。”
“嗯……”
“这还差不多。”凤凰将脸紧紧贴在陈卅的胸膛,双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庞。“咦?你咋这么烫?”
陈卅苦笑着,没说话。
一零三
“你……你这是怎么啦?”凤凰瞥见陈卅胸前渗血的伤口,脸上骤然变了颜色。
“没事,一点小伤。”陈卅轻松笑着。
“瘭子!赶快套马!要快!”凤凰顾不得继续温存,跳起来配合瘭子手忙脚乱拴起了缰绳。
二人将陈卅扶上爬犁,凤凰打马在雪地上加速飞奔。身后,小鬼子气喘吁吁爬上了山梁。望着远去的战马,鬼子小队长一声长叹,将手中的战刀狠狠插进了雪地……
“报告联队长!旅团长来电。”传令兵将电报纸毕恭毕敬递给吉野,吉野看过几眼后,半晌无语。
“联队长阁下,旅团长的意思是?”他的副手白川中佐低声问道。从吉野手中接过电报阅读后,白川急道:“旅团长让我们停止前进吗?”
吉野挥拳狠狠砸在桌面上,极不甘心地叫道:“旅团长居然担心我们会吃亏!”
“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哦?支那人从承德调来一个整师?为什么会是这样?难道支那人出现了什么变故?”白川又瞧了一遍电报,惊愕不已。
“从我们截获的敌方电报来看,昨天有一支不明身份的军队,打着‘绥中警备团’的旗号,对承德外围发动了进攻。”
“‘绥中警备团’?那是满洲国的军队,好像没听说他们有作战命令啊?难道是有人冒充……”
“我当然知道这是冒充!可是这些人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他们的目的何在呢?”吉野背着手在指挥室里踱来踱去。
“联队长阁下,这些人会不会就是陈卅的土匪呢?他们也曾冒充过支那的加强营。”
“这还用想吗?除了他,我实在想不出还会有谁能干出这么有创意的大手笔。”吉野单手敲击着桌面,愤愤说道,“可是他这么做目的何在?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么做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呢?难道他仅仅是为了看热闹,就把我们像猴子一样耍来耍去吗?”
两个人走到地图前,仔细分析起双方态势。
“联队长请看!”中村指着地图,“六天以前,支那加强营行军的方向并不是辽西,而是这里——白石。可是六天前,陈卅却突然出现在辽西的八家、连山一带……”
“等一等!”吉野挥手打断中村的讲话,对着地图沉思起来:“如果……如果把袭击我们和袭击承德的军队看成是一股势力,那么会怎么样呢?”
“这就不妙了,”中村苦笑道,“也就是说,支那人会以为是我们在袭击他们,而我们也一直认为是支那军队向我们突然发动了袭击。也就是说,我们和支那军队不得不提前照面。可是……可是陈卅这么做……这么做对他有什么好处呢?”
“当然有!”吉野望着地图痛苦地说道,“我现在终于明白了一点:原来六天前出动的支那加强营并不是奔着我们,而是为了陈卅!你看看地图,白石这一带是陈卅的活动范围,支那加强营此行如果不是为了陈卅还能干什么?原来陈卅是想假借我们的手除去他的敌人!好个陈卅,居然把我们大日本皇军当成了他个人看家护院的狗……叭嘎!”吉野气得火冒三丈,伸手在桌面上用力一拍。
中村没有吭声,至于陈卅所部攻打承德的企图,那就不用再解释了,那不过是狡兔死猎狗烹。既然“猎狗”没用了,不需要了,那就找个人把它从哪里牵来乖乖送回到哪里去。
“这个陈大胆太可怕了,”吉野喃喃自语道,“他区区的几十个人,居然把周围上万的军队耍得团团乱转,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对手?”
关东军对陈卅恨得咬牙切齿。而国军这方面,日子同样也不怎么好过。郭仲良不顾疲劳率队连夜奔袭一百余里对承德外围发起了进攻。虽然是打了就走,可这对汤玉麟那颗硕大而又脆弱的心脏造成了不小的震动。他感觉热河这片土地已经不再是固若金汤,已经成为放在烈火上慢慢烘烤的铁板。神经过敏的他在向关内运送自己家财的同时,不得不命令派出的嫡系守备师要不惜一切代价顶住关东军的进攻,以至于尽可能为自己转移财产创造更加宽裕的时间。
尽管战争的目的不同,可是战争的结果却导致了热河地区势力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没有充分做好准备的吉野联队识破了陈卅的企图之后,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伤亡,不得不在后续的几天内向辽西有秩序地后撤,直至退守到八家喇嘛庙一带布防。而承德守备师在失去了打击目标后,为了更有效地保证汤主席能从容转移他的金银珠宝和小老婆,也迅速缩回了承德。总之,1932年年末与1933年岁初发生在热河境内的这场奇怪战斗,最终以一种奇怪的方式结束了。
获利最大的救国军由原来的一百一十四名战士,急剧扩增到了四百八十七人。郭仲良和郑东贵借鉴了陈卅的某些作风,想尽一切办法将国军加强营的主要兵力“挽留”了下来。不过令郭仲良头痛的是,这四百多名战士中,有近四分之一的人不同程度地吸食着鸦片。于是,戒毒就变成了救国军近期的首要任务。
戒毒的手段采用了强制执行。把这些沾染上毒瘾的士兵捆绑在大树上,除了必要的食物和水,任他要死要活哭爹喊娘就是不松绑绳。几天下来,一多半的战士虽说成功戒掉了毒瘾,可是一条命也折腾得只剩下了半条。
“静?‘静’什么‘静’?难道是让咱们静一静?”宋玉昆不解地瞧着郭仲良,二人均是一脸雾水。
“静……你别走……”陈卅嗫嚅着嘴唇,徐徐吐出了几个字。
一零四
“不对!”杨雨将一脸憔悴的凤凰扶到一边,果断摇着头说道,“我怎么觉得这是个女孩子的名字?”
“女孩子?”凤凰脸色骤变,扶墙慢慢站起身,死死盯住昏迷不醒的陈卅,半天都没言语。
“小杨!不许胡说!没根据的事情你胡说些什么?”郭仲良感觉凤凰的脸色有些不对,急忙出来打圆场。
杨雨说完这句话就后悔了,她发现凤凰的目光就像是要吃人。
陈卅咽了口唾沫,一扭头又沉沉睡去……
“陈大胆!”凤凰含悲带泣,“你这个没良心的死鬼!我……我有哪一点对不起你?你居然背着我养小老婆!我……我……”趁她正在“杀了你”和“不活了”之间艰难地抉择着,宋玉昆当机立断阻止她的极端思维:“凤凰!你先别下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