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节
作者:嘟嘟      更新:2021-04-26 12:45      字数:4762
  “这也对!”
  “最重要的是,要联合一切抗日武装和抗日民众。没有他们的支持和配合,我们也成不了大事。”
  “这就不好办了,”陈卅为难地摇摇头,“正规军就别指望了,他们一见我就说我是胡子。大绺子更不用说,六寨七山的人一提起我就咬牙切齿。难哪!”
  “大胆啊!你别灰心,我相信只要我们以诚相待,始终高举抗日这面大旗,迟早有一天,这些人会理解会支持我们的。”
  二十二
  “那要等多久?黄瓜菜都得馊了。”
  “你别着急,咱们可以打个赌:只要你这么做了,就会有人欣赏你支持你。”
  “那好,我就和你赌了。呵呵!别的不敢说,就说这些绺子。他们向来只关心自己的饭碗里有没有肉,你叫他们闲着没事去得罪日本人?我看宋先生你是输定了。”
  “那也未必。”宋先生微微一笑,没再说话。
  傍晚时分,几个人在一处偏僻的小山村暂住下来。郑东贵等人累得不行,喝过一碗苞米糊糊就躺下睡了。陈卅是出了名的精力旺盛,他钻进宋先生的屋子问东问西,和宋先生促膝畅谈。
  “大胆啊!”宋先生问道,“如果你要起事,想打什么旗号呢?”
  “抗日啊!”
  “抗日是没错。我是说,如果想让老百姓支持你,就必须要有个鲜明旗号作为部队名字。”
  “就叫‘常胜军’吧!”
  “常胜军?你为什么要用这个名字?”
  “不是我要用,我原来绺子的报号就叫‘常胜军’。”
  “噢?”
  “据我爹生前跟我讲:我们立柜的山寨本来是叫‘老九’。可是,报这个名号却没打赢过一场仗。所以,六寨七山的爷们就嘲笑我们是九路货色,而且还是下九流,比唱戏的能强一些。所以啊!打那儿以后,大当家的受了刺激,一气之下顺天意随民心,就把绺子报号改做‘常胜军’。”
  “噢……是这么一回事啊!”
  “你不知道,自从改了报号之后,我们绺子可就再也没输过,一直当到六寨七山的大把头。算命的也说这名字吉利,还告诉咱们大当家的千万别改名字,最好一直用它。”
  宋玉昆无话可说。土匪拉杆子起事讲究很多,一旦打了胜仗就会对“报号”看得比命还重要。陈卅如此,各地大大小小的土匪绺子都是如此。
  “宋先生,我想请你当我的‘闲员’。”
  “闲员?”宋先生一愣。
  “就是俗称的军师。”陈卅解释道。
  宋玉昆心想,“这个陈大胆倒是挺有意思,上来就任命这个安排那个,他倒是一点也不怀疑自己的领导能力?”宋玉昆是一位见多识广,心怀家国天下的人物。他很欣赏陈卅的抗日热忱,但是对于陈卅的性格、政治取向并不是十分了解。一个土匪出身的社会底层小人物,宋玉昆觉得这种人的思想,是属于那种容易受周围环境影响而波动的一类。这种人如果能教育好,则不失为一员万马军中取上将首级的悍将,但是不小心波动了他的情绪,这个人很有可能又变回一个聚啸山林祸害一方的土匪。
  “大胆,你想过这个问题没有:你将来是不是要当一辈子的胡子?”
  “不!”大胆坚决地摇摇头,“我当胡子,目的是要像张大帅那样福荫子孙光宗耀祖,当一辈子胡子哪行?我爹说过,当胡子的人都没啥好下场。”
  “大胆啊!你就没想过走别的路试一试?”
  “想过啊!我曾想去江西投奔共产党。可人家说共产党是红胡子,我一想这红胡子和胡子也没啥区别,所以还是自己拉杆子算了。”
  宋先生微微一笑,不由重新打量起这个陈大胆。
  “宋先生,您笑啥?”
  “我在笑啊!你陈大胆真是大胆。这世间除了你,还真就没有人敢明目张胆扬言自己要参加共产党。”
  “那咋地?我怕啥?左右也是个胡子,反正也是个掉脑袋,怕有个鸟用?”
  “大胆啊!有个问题我还想问问你:郑东贵这些人你打算怎么安排?”
  “他们?跟着我干哪!”
  “郑东贵他们都是从正规军下来的,你真让他们当土匪,恐怕他们不会甘心。也就是说,他们是一群受过正统教育的军人。如果你不能给他们一个合理的名分,迟早有一天,他们还会脱离你,去找正规军。”
  “是啊……这可咋办?”
  “依我看,你不妨在组建部队的时候,把部队的起点拔高。比如说,你要像东北军或者像国军那样,从一开始就把这支武装建立成一支正规部队。”
  “那……那正规军咱也没见识过啊?这该咋办?”
  “郑东贵不就是最好的教官吗?你可以向他学习,而不是单纯地命令或者是利用他们。如果这支武装是由郑东贵参与和组建的,你想想,他还能放弃这支队伍吗?”
  “对呀!我咋就没想到?看来有学问的人就是不一样,怪不得我爹从小就和我说,世上三种人不能轻易得罪:官府、秀才和娘们。”
  “呵呵……”宋先生开心地笑了。
  陈大胆从衣兜里掏出一块巧克力递给宋玉昆:“宋先生,你尝尝,这东西很好吃。”
  “巧克力?”
  “这是我从‘黑皮’口袋里发现的。宋先生见过?”
  “是啊!”宋玉昆点点头感慨道,“那还是几年前我在法国的时候……已经很久没吃到喽!”
  “以前,我们大当家的姨太太就喜欢吃这东西,我经常去她房里偷吃。后来我发现,凡是娘们就没有不喜欢它的。”
  二十三
  两个人谈了很久,陈卅受益匪浅。回到卧室之后,心里欢喜再也无法入睡。睁大眼睛瞧了一阵天棚,随后一翻身,摇头拧耳弄醒了郑东贵,气得郑东贵破口大骂。“妈个巴子!都几点啦?你他妈到底还让不让人睡?”
  陈卅学着宋先生的口气说道:“老郑,我可是找你谈正经事儿,这可是关乎你我身家性命以及未来前途的大事!”
  “啥事儿?”郑东贵没心思再睡,不耐烦地问道。
  “既然你小子不感兴趣,那就等着小鬼子砍你脑袋吧!”
  “有屁快放!”
  “就是由你牵头组建一支正规军的问题……”
  “妈呀!就这事儿?”郑东贵气得双手捶炕,“明天再说不行吗?等不到明天你会死啊?”
  尽管日本人在新闻上加强了管制,但陈卅端掉义县守备队的消息,仍然不胫而走。陈大胆算是在辽西露了一次脸,不仅老百姓知道有个专打鬼子的“四海”,就连各大绺子也对他另眼相看。六寨七山各路三老四少经过磋商,决定暂时放他“一水”(指对他既往不咎)。毕竟现在世道不同了,对小鬼子有利的事,土匪也不愿意干。这就是九一八事变后,关东胡子在一段时期内,最普遍的心态。
  “师妹,‘四海’把事儿闹大了!”五哥趴在凤凰耳畔低声说道,“这小子把义县守备队给端了。”
  “只有他一个人?”
  “嗯!”
  “看不出来,他还真不是一般的胆大。”凤凰渐渐陷入了沉思。她双手托腮,小酒窝一隐一现……
  “我咋看你有点五迷三道(指神色不对劲)?你对你爹咋没这么上心呢?”五哥笑道,“呵呵!能降住胭脂马的人,绝对不是一般人。”
  “五哥……”凤凰瞥了五哥一眼,“话说出来就没意思了……”
  “呵呵!我算看出来了,你和那陈大胆简直就是绝配,都是不藏着掖着,敢说敢干的主儿。”
  “江湖儿女要的就是爽快,婆婆妈妈,你不觉得烦吗?”
  “话倒是不错,可问题是,你也太爽快了吧?我说师妹啊!你就不能矜持点,给大伙留个反应机会啊?你爹头天晚上还在为你找婆家闹牙疼,噢!这一觉醒来你就风风火火要嫁人哪?这也太快了吧?你是不是想把他吓个好歹?”
  “我自己关别人什么事?凤凰就是凤凰,婆家我自己找,不用他指手画脚。”
  “那可是你爹,不是你弟弟,你就不能给他留点面子?”
  “他给我娘留过面子吗?”
  “不是我说,这大人的事儿,你们小孩子家家总跟着掺合啥?你呀!你和咱师傅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五哥,反正我是想好了,我的终身大事自己做主,免得落到和我娘一个下场。”
  “牛人!你可真牛!全中国啊,像你这样的还能不能找出第二个?我看是悬哪!哎,哎!你要干啥?”
  “我去找他。”凤凰起身收拾行装,捡了几件贴身用品,明眸却停留在枯萎的野白花上……
  “行,行,你就犟眼子吧!嗨!别人是撞了南墙不回头,你比他们拉扯(厉害的意思),你是拆墙。”
  “五哥,你还有完没完?”
  “好吧!”五哥摇摇头苦笑道,“我的话只做参考,拿主意的还是你自己。”
  “谢谢五哥,我知道这世上除了师傅,只有你最疼我。”
  “我说师妹呀!你就别给我下迷魂药了。五哥只问你一句话:你去找他是不是一时冲动,你到底喜不喜欢他?”
  “我……”凤凰轻轻摇着头,沉吟片刻,娓娓说道,“我既不是喜欢他,也不是一时冲动,我只想赌一把自己。”
  “噢?”
  “如果他真是英雄,我就嫁给他。否则……”凤凰冷笑道,“我就宰了他。”
  五哥默默叹口气,许久才苦笑道:“就没见过像你们这样相亲的,唉!你可别走上师傅的老路,想当年,她老人家是多要强的一位奇女子?可最后却不得不长伴青灯古佛。难道,你也想步她后尘不成?”
  “那又怎么样?”凤凰坚定地说道,“凤凰就是凤凰,她要嫁的男人绝对不能窝窝囊囊。如果今生没有英雄相伴,我宁可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非要找个英雄吗?我说,你们女人是不是都这么现实啊?”
  “现实吗?”凤凰微微一笑,“也许吧……”
  二十四
  义县守备队的中野队长急得快上了吊。他花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结果只获得“陈大胆去向不明”的结论。“叭嘎!”中野声嘶力竭地咆哮着,手下特务队长被他抡圆了巴掌扇成了“轻度贫血”。万般无奈之下,中野决定亲自出马。他发誓:就是把整个辽西翻成底朝天,也要把陈卅从“耗子洞”里抠出来。
  “外行了不是?”各大绺子当家的接到义县情报,不由自主“哧”了一声,“要说小鬼子的脑袋还真不是一般的笨,用正规军那一套对付‘四海’?哧!”他们对中野下个比较客观的结论,“‘四海’是干啥的?那是从小狗撵耗子追,漫山躲兔子的老过山风。干咱这一行,就讲究个‘藏’字。干了那么大买卖,他有可能傻不啦叽躲在辽西吗?也不知道这个中野是咋想地,脑子里全是屎!”
  中野急于寻找陈卅已经到了痴迷的程度,他就差上庙里去求个签儿。可是中野的烦恼陈卅并不知道,他躲在热河境内,对治军的具体事项,正在和郑东贵叫板。
  在热河省一座名为汤杖子的小山村,在宋先生的主持下,宣告“冀热辽抗日常胜军”的正式成立,创建了世界上军一级建制中,人数最少的“军”。依照宋先生的建议,郑东贵成为这支新组建部队的创始人之一,并担任主要领导职务。为此,郑东贵激动得两宿没睡觉。可是部队组建之后,各种职能还未步入正轨,矛盾却出来了,领导干部之间出现严重的意见分歧。
  问题的主要的焦点就是关于按什么方向去建军的问题。郑东贵主张要以正规军的模式,主抓军容军纪打正规战。可是陈卅不同意,他用了一个比较形象的比喻:光膀子系领带——没事儿穷显摆。陈卅指着面前全部人马说道:“就凭咱这几个鸟人几杆破枪,就想和小鬼子打正规战?别的不说,你们东北军够正规了吧?可咋打不过小鬼子呢?要我说,和小鬼子干,那还得使用咱们胡子的打法。”
  “大胆!咱可说好了,绝对不能走胡子那条路!”郑东贵拍桌子强调,“要把小鬼子赶出去,那最终还得靠正规战,你那一套不痛不痒,能把小鬼子咋地?”
  “我告诉你郑二杆子!”陈卅也是振振有词,“你还别瞧不起胡子。各朝各代,谁把咱胡子咋地啦?就拿你们东北军来说,剿了那么多年,胡子还不是越剿越多?我跟你说啊!打小鬼子,那还得用咱们胡子最拿手的战术——老太太纳鞋底子……”
  “怎么讲?”
  “慢慢拧!一点点抠!”
  “你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要是照你那一套,猴年马月才能赶跑小鬼子!”
  “哎?你可说对了!”陈卅一拍大腿,“我还真就不希望小鬼子那么快完蛋,他要是完蛋了,谁陪咱练手啊?”
  “你们都别吵了!”宋先生脑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