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节
作者:
嘟嘟 更新:2021-04-26 12:45 字数:4772
老百姓,也被震得双耳“嗡嗡”作响。甭想睡了,他们钻出被窝走出家门,纷纷询问:“是不是义勇军打回来了?”
遥望一片火海的驻地,守备队长中野号啕大哭。据后来守备队的张翻译官描述,中野哭得比较有特点:撅着腚,一边以头拱地一边念叨着日本俳句。中野队长伤心至极,他伤心的原因其实也很简单——守备队中的妇孺是他的家属。
陈卅把这里搞得惊天动地,他自己也被气浪高高卷起摔得七荤八素。宋先生的眼镜腿又折了一根,万般无奈,他只好拽着郑东贵的皮带,走哪儿算哪儿。宁可被日本人打死,也不想被陈大胆给活活吓死。
日本人没心思去追什么“反满抗日”分子了,他们专注地找水,找沙子。忙活了整整一宿,一身油泥的中野望着地上蜷缩的焦尸,欲哭无泪。
“中队长阁下,请您节哀!”张翻译官难过地擦擦眼睛,“嗨!老天真是不长眼睛。中队长阁下为了日满亲善漂洋过海,没想到……没想到竟遭此横祸。老天哪!你到底长不长眼睛!你看看信奉你的子民究竟得到了些什么?”说着,他和中野两人抱头痛哭。
“中队长阁下!”喜多军曹尴尬着脸,不得不破坏二人这种“和谐”的气氛。
“哪你?(什么)”中野瞪圆了眼睛。
“这个……我们实在分不清哪位是尊夫人。”
“叭嘎!”中野暴跳如雷,抡圆了巴掌扇得喜多军曹花费毕生去分辨东西南北。“你就是一头猪!”中野喊道,“没长男根的,肯定是我的家人!”中野不愧是一位优秀的帝国军人——在如此巨大的打击之下,他依然保持着清醒头脑。
可是从锦州闻讯赶到义县的青木秀雄,就表现得差强人意了。读罢陈大胆留下的讨逆檄文,气得他拔刀砍碎桌子,并把屋内的“榻榻米”(日本地席)插了无数个小洞。
“青木阁下这是怎么啦?”张翻译官小心地询问中野。没等中野解释,青木大声咆哮道:“该死的陈四海!你居然如此胆大,我一定要把你千刀万剐!千刀万剐!”
中野无奈地摇摇头,低声对张翻译官说道:“张桑,这是中佐阁下永远的痛。”
“噢?”
“陈四海不应该提‘奶奶’两个字。想当年,明治大帝为了打败清国海军,下诏百姓为帝国捐款购买战舰。中佐阁下的奶奶——当时还是一名学生,她向嫖客出售自己的初夜权,并将所得收入全部捐献给帝国海军。”
“噢……”
陈卅等人是幸运的,他们在中国百姓的掩护下,顺利翻越了城墙。天亮时分,当众人冲进城外的一片树林之后,郑东贵仰躺在地上,喉咙里拉起了风箱。
“谢天谢地啊!我居然还能活着。”像是在沥青里打个滚的郑东贵,嘴里直念“阿弥陀佛”。
“名号算是闯出来了,”陈大胆心里舒坦,暗自琢磨,“就差‘四梁八柱’外加小崽子。(指手下的土匪干部和喽啰)”心里想着,目光不知不觉瞄向了这几个浑身焦黑的东北军。
郑东贵摇晃着身子爬起来,辨认了一下方向,拄着一根枯枝就要向西离去。
“你干啥?”陈卅问道。
“噢!”郑东贵转身一抱拳,“陈老弟活命再生之恩,郑某没齿难忘,他日如有用得着郑某之处,郑某定当结草衔环……”
“行啦!行啦!”陈卅没吃这套,他没客气,直奔主题,“我说老郑!你也不用他日来世的,现在把人情还上不就行啦?”
二十
“现在?”郑东贵瞧瞧自己那一身油泥,还真想不出该怎么报答这位仁兄。
“你跟着我干不就行啦?”
“跟你干?”郑东贵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算了吧!我还想多活几年,这事没得商量。”
“我说老郑,你到底还是不是个爷们?噢!你就眼看小鬼子熊咱们,连个屁也不敢放啊?你还是东北老爷们不?”
“我先声明!”郑东贵靠住树干,举起右手说道,“打小鬼子,我郑东贵不含糊。可要是当胡子,对不起,兄弟你另请高明吧!”
“你说啥?”陈卅瞪圆了眼睛,“你看不起这些三老四少是咋地?胡子哪儿点不好?我就觉得胡子要比你们正规军强!你看看东北,狗日的小鬼子一放枪,你们这些正规军跑得比兔子还快。现在整个东三省就是我们这些胡子在跟小鬼子干!”
“我不跟你胡搅蛮缠,”郑东贵礼貌性地拱拱手,“人各有志,你今天就是说出天花来,我也不能和你穿一条裤子。没办法,我是军人,我是东北军的军人。我得去找少帅,跟着少帅干那才是正经出路。”
“嗨!”陈卅一拍大腿,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我当你要啥?闹了半天,你不还是要当胡子吗?”
“你说啥?”郑东贵不愿听。他脑子转不过陈卅,所以在反应上处处落下风。
“我说老郑,你也不打听打听:东北这些绺子那提起张少帅他爹张大帅,谁不佩服得五体投地?张大帅可是咱们吃打饭的老祖宗啊!谁不知道张小个子是怎么起家的?他那是背靠青麻坎,脚踏八角台才打出的这片天下。你去投奔他家少掌柜的,那不还是当胡子吗?”
“你说啥?”郑东贵不干了,东北军的弟兄也急了,一个个撸胳膊挽袖子,上来就要和陈卅“理论”。
“哎?你别说,”宋先生突然叫道,“我想起一件事情,你们有没有兴趣听?”宋先生的一席话当时就将剑拔弩张的气氛缓解下来。郑东贵喘着粗气问道:“有啥事你就说!”
“东贵,你知道少帅在哪吗?你要是知道,我也和你一块去。”宋先生擦了擦镜片,对准树叶间隙的朝阳瞧了瞧。
“我怎么知道?自打从锦州逃出来,我就被关进了大狱。”
“嗨……”宋先生叹口气,摇了摇头,“那就麻烦了。”
“宋先生,你啥意思?”李通财接过话题。
“咱们身上一没钱,二没粮,再加上没有向导,该怎么去找少帅呢?”
“对呀!”陈卅一拍大腿,随后看看东北军的弟兄说道,“别看我,我身上也没钱!”
“这是其一,”宋先生又道,“即便是咱们找到少帅,不知少帅该怎么安置咱们呢?他能否支持咱们去抗日呢?少帅远离故土寄人篱下,他的补给怎么办?他怎么养活这些兵?他是否还像在东北那样,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呢?”
“不,少帅不可能不管我们!”一个圆脸叫马富的士兵大声反驳。
“你拉倒吧!”陈卅一指穿了条花裤子的马富,“张少帅要是抗日,他为啥让出东北呢?要打小鬼子早就干了,何必还要等到这个时候?你指望别人,呵呵!还不如指望自己。”
不知宋先生是否有意配合陈卅,这二位一唱一和,就跟那说对口相声似的:
“我说宋先生!”
“哎!”
“你说咱还有指望吗?”
“您指什么?”
“我是说呀,咱抗日不能光指望别人是不?”
“有道理。”
“我就不一样啊!”
“您怎么不一样啦?”
“咱自己就和小鬼子干!”
“噢?”
“别的咱不说呀!打今天起,您问问小鬼子认不认识我陈大胆?”
“那是……可这管什么用呢?”
“当然管用啦!从今天起,老百姓肯定会支持咱们哪!到那时,咱是要人有人要枪有枪,要粮食有粮食要裤子有裤子……”
“怎么还要裤子有裤子呢?”
“那当然了,你没见到女人都把自己裤子给送来了吗?”说着,陈卅一指马富的下半身:一条花花绿绿的女人棉裤。
这几句话,把马富羞得无地自容。一条裤子就暴露出这些人曾经干过些什么。陈卅笑嘻嘻地瞧着郑东贵,心想:“我看你小子还怎么说,老子就不信从沈阳到锦州这一路,你们就没当过胡子?呵呵……瞧不起胡子,有种你们别干胡子的行当。”
郑东贵不停地吧嗒嘴。想走也不是,不走更不是。事实面前,强词夺理是没用的。
“报告!”
“进来!”青木躺在竹木摇椅上不住地捶着头。
“中佐阁下,经过我们核实,关在义县警察署里的教书先生,实际上是满洲赤匪辽西地区的负责人——宋玉昆!”传令兵将档案双手递交青木。
“叭嘎!”青木“腾”地站起身,看过文件后破口大骂,“这个中野,简直就是一头地地道道的北海道蠢猪!”
摇椅一前一后,“吱吱嘎嘎”摇晃个不停……
二十一
第4章
“中野大尉!你知道被你放跑的宋玉昆是什么人吗?”虽然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但是在通话的一刹那,青木依然不知不觉流露出一丝气急败坏。
“大佐阁下,我已经知道了……”中野的声音显得极其沮丧,“我对我的失职向您表示道歉。不过,缉捕他的时候,有人作证他只是个教书先生,所以……”
“所以你们就玩忽职守,只把他关进了警察署是吗?”
“大佐阁下,我承认这是我的失职,请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亲手抓住宋玉昆和那个陈四海!”
“叭嘎!你认为你还能胜任这个特殊使命吗?作为一名军人,在关键的时刻不下令追击逃犯,却把那些帝国士兵用于拯救你的家人!你的行为简直就是帝国军人的耻辱!”
“大佐阁下!这是我的失职,我请求处分!”
“我们已经损失了十七名帝国士兵和一名少尉,出于舆论的考虑,关东军无论如何也不能再损失一名大尉!可是中野君,你必须用你的行动来证明自己是帝国最优秀的军人,明白吗?”
“哈依!”
“你要保证在最短的时间内,用最短速度缉拿这股匪徒。否则,你就自己对军部的人去解释吧!”
“哈依!”
郑东贵不情不愿地跟在陈卅的屁股后面。由于面子问题,他对陈卅的提议,既没有表示同意也没表示拒绝。私下找到宋玉昆,他只是勉强地说了句:“反正我现在无处可去,就先跟着你们干。不过咱丑话说在前头,要是干不好,那我还得走。”
宋先生是个有学问的人,这一点大家都能感觉出来。陈卅喜欢讲戏文,他把背上的宋先生和自己比喻成“猪八戒背媳妇”,宋先生马上告诉他这是出自《西游记》高老庄一折,并且,还给大家讲了许多关于西游记的故事。最后,宋先生问大家:“你们想过没有,玉皇大帝为什么在一开始弹压孙猴子,可是到了后来却处处怕这个孙猴子?”
“我只是看着热闹,没想过那么多!”陈卅答道。
“大胆兄弟,这可就不行喽!”宋先生故作遗憾。
“咋不行?谁听戏文还想那么多?”
“你不是总说张大帅是你最佩服的人吗?可你知道张大帅是怎么起家的吗?”
“他不就是背靠青麻坎,脚踏八角台吗?这和戏文有啥关系?”
“没这么简单,”宋先生清清喉咙说道,“当时依靠青麻坎这股大绺子的小绺子不下几十股,为什么只有张大帅干出来一番事业呢?”
“这……我还真没想过。”
“张作霖张大帅目不识丁,可是,他和别人最大的不同就在于他善于思考,善于把握住形式!”
“宋先生!啥叫善于把握形势?”对于这种新名词,陈卅很好奇。
“就是说,他能把自己看到的事情加以琢磨,就是寻思。然后对自己的将来进行充分地筹划,也就是打算。这就是他能够成功的先天条件。”
“那后天条件是什么?”郑东贵等人也竖起了耳朵。
“所谓后天条件,就是善于联合,他团结利用周边的一切力量,最终打败了敌手,取得奉天的军政大权。”
“宋先生,我明白了。”陈卅突然感悟道,“你是想说咱们抗日也不能单枪匹马和小鬼子干,还得联合其他绺子的弟兄是吗?”
“对对!”宋先生高兴地点点头,“大胆啊!你很聪明,有些事情一点就透。”
“张大哥也这么说过我。”
“张大哥?哪个张大哥?”宋先生不太适应陈卅那没头没脑的跳跃性思维。
“他叫张贯一,是我在奉天大狱认识的。”
“噢……”宋先生点点头。
“对了宋先生,要照您说,咱们首先该怎么干?”
“首先,咱们得招人弄枪,没有人没有枪不行,总不能凭咱们这几个人赤手空拳和小鬼子干吧?”
“那是,那是!”
“其次啊!咱们得找一个落脚地方。树无根不活,咱们要想干出一番事业,就必须要有自己的地盘才行。”
“这也对!”
“最重要的是,要联合一切抗日武装和抗日民众。没有他们的支持和配合,我们也成不了大事。”
“这就不好办了,”陈卅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