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节
作者:
嘟嘟 更新:2021-04-26 12:45 字数:4789
“哎哟!不是那个,你再好好翻翻。”
“还有什么?”姑娘从陈卅的怀中掏出了纸包。
“打开来瞧瞧!”陈卅苦笑道。
“这是什么?”姑娘瞧着手里那褐色的东西有些好奇。
“是巧克力。”
“巧克力?巧克力是啥东西?”
“你尝尝就知道了。”陈卅紧盯着姑娘的脸,胸口慢慢涌出了一阵温热,这种感觉美得他想哭。
“你耍什么把戏?是不是想给姑奶奶下药?”姑娘警觉地看着他。陈卅张大嘴巴,示意她先掰一块给自己尝尝。
“好吃吗?”陈卅瞧着面前舔着手指头的姑娘,目光中充满了怜爱。
“好吃……”姑娘放下手枪,从纸包里又取出一块。
“慢点吃,都是你的。”
“嗯!谢谢……”姑娘点着头,刚把巧克力放进嘴巴,突然她“咦”了一声叫道,“到底你是肉票我是肉票?吃你东西那是看得起你,谢你做什么?”
“是啊?为什么要谢我呢?”陈卅望着姑娘,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怜爱。
“还有没有?”姑娘问道。
“还有一包,我说过,这些全是你的。”不知是心疼巧克力还是感慨自己的“不幸”,陈卅拼命挤着眼泪。
“嗯!这还差不多……你一个大男人掉什么猫尿?憋回去!姑奶奶最烦男人哭哭啼啼,一点男人样儿都没有。”
“姑奶奶!”陈卅眨了眨眼皮,“麻烦您能不能帮我揉揉眼睛,进灰了……”
彻底南辕北辙了。这辆大车押着陈卅这个被绑来的肉票,穿州过府,一直向北驶去。姑娘灵巧润滑的舌头不停地舔着巧克力,看得陈卅心痛不已。
“你总贼兮兮瞅我干什么?”姑娘面色不愉。
“请问掌柜的,贵寨是否是坤寨(指匪首是女性的绺子)?”陈卅问道。
“谁告诉你是坤寨?大当家的是我爹!”姑娘没好气地回道。
“你爹?冒昧问一句,令尊是哪一位?”
“我说你别那么酸好不好?想问我爹是谁就直说,拐弯抹角别不别扭?”
“是是!请问你爹贵姓?”
“我怎么觉得……你这话很别扭?你到底会不会说话,嗯?”
“是是!”陈卅不敢再言语。两个人就这样保持了片刻的沉默。可是没多久,陈卅突然又道,“妹子!”
“谁是你妹子?”
“噢噢!少掌柜的,有一句话我不知该问不该问?”
“你哪来这么多废话?憋着!没工夫搭理你!”姑娘白他一眼,继续钟情于巧克力……
“冒昧问一句,贵寨缺不缺人手?”陈卅色迷心窍,早把投奔共产党的事情抛诸脑后八百里了。
“你想靠窑?”姑娘撇着嘴,上下打量他一番,“你是干吗的?”
“我?”陈卅挺直腰板,自豪地回道,“关东的‘三江、四海’你没听说过吗?我就是人称‘四海’的陈大胆!”
十一
“你是‘四海’?”姑娘先是一愣,随后冷笑道,“你还好意思报自己的名号?”姑娘指了指关东方向又道,“你们大掌柜辛辛苦苦创下的报号全叫你败坏了。做个败家子也就算了,居然还丧尽天良把老当家的活活崩成了血葫芦……”
“那能怪我吗?”陈卅赶紧接过话题为自己辩白,“谁叫这老东西没事打人家新媳妇的主意?坏人名节,剐了他我都不解恨!”
“人家新媳妇关你屁事?”
“胡子也不能胡来呀?再说了,咱们总不能不讲规矩吧?”
“你倒是讲规矩,弄得关东十几个绺子要点你的天灯,治你个以下犯上。”
“那是他们没事找事,你当他们真是想替老不死的报仇?他们那是借机会想吞掉我们‘九路军’的地盘。嗨!可怜我那几个弟兄,至今生死不明,唉……”
“现在没人敢收留你,你还是自己另找活路吧!”姑娘心直口快。尽管态度冷漠,不过对这位号称“四海”的陈卅,还是投去了赞许目光。
“你看啥?”陈卅不满地问道。
“看你咋地?你就不能看吗?”姑娘伸手摸向手枪。
“我告诉你,我陈大胆容忍你是有限度的,你上关东打听打听我……”
“我早就听说了,”姑娘“嗤”了一声说道,“都说你陈大胆管直(枪法好)讲义气会带弟兄,至死也没有一个弟兄背叛你是吗?你那么有本事怎么还落到姑奶奶的手里啦?”
陈卅默然无语,一脸尴尬。
“告诉你陈大胆,落到我‘火凤凰’的手里,你就是条龙也得给我变条虫!”姑娘不屑地说道。
“火凤凰?你是青山背凤三凤大当家的掌上明珠,人称‘关东火凤凰’的凤凰?”
“算你招子够亮。”姑娘面色阴沉,继续专注着巧克力。
“妈个巴子的!这是啥世道?”陈卅叹口气,皱起眉默默想着心事。
一路之上,凤凰的香舌始终没停,巧克力吃了一块又一块。陈卅不敢打扰这位传说中杀人不眨眼的女匪,只有百无聊赖地哼着“宋老三”。
“喂!”凤凰伸出笔直修长的小腿踢了踢他。
“叫我的大号很费劲吗?”
“我问话你必须要老老实实地回答!”
“我为什么要回答你?难道我跟你很熟吗?”
“还没有人敢这么驳斥我!”
“没有吗?”
“没有!从来没有!”
“那好,就算从我开始吧!”陈卅闭上了眼睛,“我说妹子,我这手举了快一天了,你能不能让它下来歇歇?”
“不行!”
“凭啥?你还讲不讲江湖规矩?”
“别人可以,你却不行!”
“为啥?”
“在关东谁不知道你陈大胆手黑?”
“可我从来没对女人下过手吧?”
“那也不行!谁知道这回是不是从我开始?”
“咱俩就这么没缘分?”
“挺有缘分的。”火凤凰掏出匕首,在陈卅的眼皮上比划了一下说道,“我就是送你上路的人!”
陈卅这边也是时运不济。出了长城,来到塞外,他那双举得又麻又木的手才被允许放下歇一歇。
十二
“你怎么不回青山背?”陈卅问道。
“你问那么多干什么?是不是皮痒?”凤凰就是凤凰,三句话中能有两句是带着火气。
“我上辈子没欠你钱吧?”陈卅问道。
“也许吧!”凤凰冷冷说道,“谁知道你上辈子到底做过什么亏心事?”
二人没再说话。陈卅明白,以凤凰的脾气,自己说的越多恐怕遭的罪也就越多,闭目养神反而是消灾避难的最佳选择。
陈卅不再理会凤凰,凤凰也变得安静起来。她手托香腮坐在车辕上,秋水般的明眸望着九天皓月,如若银星闪烁。
鸟虫低鸣的大草原,清新芬芳的野草香,燕山之巅那一轮孤悬的明月,牧人低沉嘶哑的马头琴声,一位梳着两把小刷子的美丽姑娘……
陈卅闭着双目,心里魂牵梦萦那对“小刷子”。
凤凰将箔纸叠成了仙鹤,轻举着“仙鹤”对着皎洁月光,鼓起鲜红的小嘴温柔地吹动……
一个娇憨可爱的少女。
陈卅爬出车厢,伏下身从路边随手摘下一朵野白花,“送给你……”陈卅咽咽尴尬的唾液,猛然握住凤凰的纤纤玉指,一阵温滑柔腻隐隐透过掌心。
凤凰的纤指轻轻一挣,星眸充满了盈盈笑意。
“你真漂亮……”陈卅喃喃自语。
“我漂不漂亮关你什么事儿?”
“我喜欢……真的,我……我就想和你说:我……喜欢你。”
“是吗?”凤凰轻巧的双手折着纸鹤,歪着头静静地思考。
“你咋不说话?”陈卅急切说道,“我会永远永远照顾你,保护你,永远也不会让你受委屈。”
“是吗?”凤凰继续折着纸鹤……
“你不觉得和我是一见如故吗?那是上辈子缘分哪!”陈卅再次紧握凤凰的手,可是凤凰又再一次悄悄挣脱。“是吗?”凤凰微笑着,笔直浑圆修长的双腿,垂在车辕一荡一荡,手指轻拂,将那枚纸鹤丢出好远。“可是我和你没有故,也不觉得和你有什么缘,而且……”她抬头遥望满是星斗的天空,淡淡说道:“弄朵花糊弄我是没用的,我并不喜欢什么花花草草,我只喜欢手里的枪!
邀月、听风、慢行,陈卅的心已完全沉浸在大草原的宁静之中。凤凰解开绑在小刷子上的头绳,让一头秀发随风而舞。
“凤凰……”陈卅看得心旌摇动,如痴如醉。
凤凰笑了笑,缓缓举起了手枪,静静谛听着大自然的和谐音。过了片刻,她向身旁壮汉点点头,壮汉停住马车,将马背上的绳套慢慢解开。
“五哥,你稍等一下,我去去就来。”凤凰纵身跃上马背,反手从五哥的背囊中抽出一把寒光四射的鬼头大刀,“驾!”她双膝一磕,断喝一声,跃马高高而起。
那个叫“五哥”的汉子从口袋中掏出烟斗装上烟丝,点燃后,“吧嗒,吧嗒”吞云吐雾,显得神闲气定。
“需要帮忙就吱一声!”陈卅喊道。
凤凰的快马卷起了滚滚烟尘,闪电一般向正东方向猛扑过去……
“野口军曹!我好像听到打雷的声音。”前田一等兵的耳内传出了共鸣音。
“有人在接近我们!”野口三喜男向西方仔细谛听,“好像是一匹马,离这里不太远。”
六个日本骑兵将目光投向正西。
“我已经看到了!”前田张大了嘴巴,他的后脑“噗”的一声爆碎开来,鸣着呼啸音的子弹将他从马背拖拽到草地。
“准备迎敌!”野口军曹大喝一声,从肋下拔出马刀,竖举至胸前。
凤凰的双目泛起寒光,眼波流盼,死死锁定迎面呼啸而来的日本骑兵,嘴角不知不觉泛起阵阵冷笑。“呀!”她侧身带马一声断喝,鬼头大刀闪电一般劈向举刀封面的日本军曹……
响亮的金属撞击声中,马刀的刀背深深回嵌进野口的左脸,飞溅的火星燎着他的眉毛。“支那女人的力气很大!”剧痛袭来之前,野口的眼睛和鬼头大刀刀刃呈零距离接触一下,剧痛如洪潮涌动,耳边传来那女人的叱咤:“上路吧!”
东洋战马一声嘶鸣,前蹄“咔嚓”一声跪倒在地。双马挫动的一瞬间,深嵌进日式马刀的鬼头刀轻轻一扭,“嘣”的一声,马刀断刃打着飞旋,闪着寒光,插进前田一等兵的耳畔。。
野口一头杵地上,脖颈扭断的刹那,他感觉一个无头的属下从半空向他砸将过来……
十三
“拼了!山口县的勇士们!”三个日本骑兵瞪着血红的小眼睛,咬牙切齿拨马迎向凤凰。“唏溜”一声暴叫,一个骑兵跨下战马口吐白沫四蹄跪倒,战马身下的屎尿潮涌而出。“太田桑!你要坚持住!”离体头颈拖着淅淅沥沥的血沫子,在半空中鼓舞被战马压断右腿的太田。
“太田桑!小崎桑!”仅存的日本兵大声呼喊。他不敢拨马回头,因为他清晰地听见背后那咬牙切齿的声音。“叭嘎!她的马为什么这么快?究竟喂过了什么饲料?”冷汗从他的脊背不停地涌出。
凤凰仔细测量着逃跑日本兵和自己的间距,插上手枪,双手高高举起了大刀……
“拜托了!拜托了!”日本逃兵向他胯下的战马不停哀求。
“呀!”那女人的断喝从耳畔如期而至。
“结束了……”日本兵右手的战刀重如千斤,使尽全身力气也举不得。腰背一凉,抱着马头的他,眼睁睁望着一匹无头战马和它背上那鲜血狂喷的半截身子绝尘而去,却无可奈何苦笑一声。
太田忍着剧痛从背上解下了步骑枪,瞄向拨马转身的凤凰……
“噗!”太田双目坟突,他爆裂开来的后背,钳着血肉和肋骨的钢抓被陈卅轻轻收回。
“好手段!”凤凰赞叹了一声,高高拔起的马蹄将号叫不止的太田踏成了烂泥。
“厉害!”陈卅由衷地心服口服,“看来能降伏住你的人还真不是一般人,胭脂马不是谁都能骑的……”
五哥拾起地上的步骑枪用衣袖拭了拭,摘下嘴上的烟袋在鞋底磕磕,一袋烟刚好吸完。
马车向东折行,朝曦的第一缕阳光中,陈卅将手中红绳递给疏理乌发的凤凰。
“谢谢!”凤凰将头绳衔在嘴角,细心专注着自己那一头浓云秀发。
“我来帮你。”陈卅爬到车辕,显得很急切。
“五哥,你来帮我。”凤凰扭过头去,微笑着向驾车的五哥柔声请求
陈卅无奈地耸耸肩。
“你还是叫‘四海’帮把手吧!”五哥“呵呵”笑道,“都是六寨七山的朋友,没那么多忌讳。”
凤凰瞥了瞥陈卅,没吭声。她嘴畔那一对浅浅的小酒窝看得陈卅如醉如痴。
“你傻看什么?贼眉鼠眼像个……像个……”到底像个什么,凤凰一时也说不清楚。
陈卅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