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节
作者:
点绛唇 更新:2021-04-26 12:45 字数:48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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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告诉埃塔自己失业了,正在找工作,这点埃塔早巳看出来了。她表示同意延期付给工资,不过他宁可跟她按时结清。他没跟比里说。但是这也瞒不过那一对小小的棕色眼睛。
“爸爸,你被解雇了吗?”
“你听谁说的?”
“你现在经常在家。在《佛林特一家》这个节目里,佛雷德也在家。他也是给解雇啦。”
“你知道‘解雇’是什么意思?”
“不干工作。”
“嗯,严格地说,我不是被解雇的。我工作的那个公司迁走了,所以现在得找个新工作。”
“哦。”
“得快就会找到的。”
“明天能跟我出去玩吗?”
“我最好是去找工作,比里。”
他失业了六个月,现在降到二流水平啦,只得从索引簿上查到一些商业出版公司的名字,把自已的履历送去。
威廉克莱默五岁了。他这次生日正好是乔安娜出走后整一年。特德安排了庆祝,还根据孩子的要求定了蛋糕,请了六个知己朋友。特德注意到为孩子请客进行俭朴的庆祝,再买一辆微型汽车,就花了他三十八元。
他想去干些临时性的工作,上百货公司去当推销员,或打电话去兜售,但是这样一来,就领不到失业救济金啦。除了原先的工作,干别的什么都不上算。钱用得飞快,每样东西都是那么贵。
“你失业啦,啊——!”他原来打算一找到新工作,就不动声色地通知父母。但是当他母亲直截了当地问他“你好吗?”的时候,他虽然知道讲声“挺好”,就能顺顺当当地交谈。却还是设法撤谎。
“公司完啦,妈妈。我们的工作全丢了。我正在寻找新职业,会找到的。”
“他给解雇了,解雇啦!”
他父亲走来接电话。
“特德,他们把你解雇了吗?为什么?”
“爸爸,佛雷德佛林特是给解雇的。我是离职。
“谁给解雇啦?”
“老板瞒着我们把公司卖掉了。”
“他们没留用你?你准是干错了事才没捞到留用。”
“我们一个人都没留用。他们把公司搬走了。”
“现在呢?”
“我会找到工作的。”
“他给解雇了。啊——!”他的母亲又接过了电话。“特德,你得养孩子,开支保姆,现在可是百物腾贵哇。你又是一个人,没妻子帮你分坦。上帝保佑你别出事,要不孩子怎么办呢?你现在又没有工作,真把自己害苦了。”
她讲得真地道,什么都没漏掉。他结束谈话时向她保证纽约的“父子小分队”活得下去,他父亲则在电话那一头叫嚷,要特德夫佛罗里达开出租汽车。那儿有好多老年人无法开车走路又有困难,干这行可嫌钱啦——特德听了,觉得他爸爸完全不理解他。
职业介绍所一个女职员相当热情地接受了他的履历,并且说一星期内就可给他安排工作,结果过了三个星期也没给他挂电话。夏天近了,大家都不肯离职,为的是要呆着拿假期薪金。特德银行里的存款还剩下九百元。
“比里,真要命,快出来呀。我跟你玩过啦!晚饭后已经跟你玩了整整一小时了。再不能陪你玩啦。看书去吧。”
“别对我嚷嚷。”
“那你别缠人。”
“我没缠人。”
“去你的!回房间去吧。”
他抓起比里,大踏步走向卧室去,由于抓得太紧,大拇指和食指在孩子的胳腮上留下了指痕。
“你弄痛我啦!”比里哭起来了。
“我不是故意的。不过你别老缠我。自己玩去,真要命。别打扰我。”
他的自我意识的中心就是工作。他不觉得自已有才气。他花了好多年时间才给自己找到了这么个范围不大的商业性职业。他推销广告,向客户兜售主意,是个广告篇幅销售员。他需要工作、服装和领带、印有他名字的信笺、秘书、现代化的办公室、使他能正常生活的钱、雇保姆、买酒(公余就靠喝酒来支撑自己)。此外,还要忘掉乔安娜。没有工作,他觉得自己束手无策,无能为力。
孩子的一切可是事关重大,他完全得依靠爸爸。他以前也失业过,但没有感到如此焦急。现在他晚上醒来,得过好多小时才能重新入睡。
职业介绍所的职员把他的履历搁错了地方,他们给他上了卡片,又把它混在新近失业的新来者的卡片里了.特德只好再次去跟他们打交道——“你说的上次是什么时候来的,克莱默先生?”
比里也想出点力,安慰一下爸爸,这显然是他看滑稽卡通电视节目得到的启发。
“还记得佛雷德佛林特给解雇了吗?”
“记得,你跟我讲过。”
“喏,我刚才在看电视,佛雷德找到新工作了。那不是挺好吗,爸爸?那末你也就会马上找到新工作啦。”
他收到了杰姆奥康纳的信。杰姆跟妻子去欧洲旅行,决定回来再找个工作干一番然后退休。他进了一家名叫《男子风范》的新杂志。杰姆想了解特德是“进了单位”呢,还是还在“受冷落”。“受冷落”这句话看来真是不对头极了,因为他收到信的那天气温高达华氏92度,特德汗如雨下,拖着步子到商业杂志《包装世界》去求职。杰姆告诉特德他在五十年代有一次失业时间最长,“受冷落”足达一年之久;这话似乎不能给特德打气。
杰姆奥康纳说他刚谋着差事,一时还不能对特德许什么愿,但是他希望特德到他手下来工作,如果他能说服杂志社为他安排一个职务,如果他能筹到足够的钱,如果特德能至少再等上四个星期让他设法作出安排。
“这事情‘如果’这么多,还是以后再说吧。”
“答应找在我设法作出安排之前,别接受没出息的工作。”
“我尽力不去干没出息的工作。”
现款剩下六百元了。《包装世界》愿意出年薪一万九千元,也可能加到两万。比他以前挣的少多啦。他们还要他象猴子耍把戏一样,以该杂志雇员的身分,表演他的兜售技术。假顾客就是这家出版公司的老板兼广告部经理,一个六十多岁的油滑的吝窗鬼。
“很好。过一星期左右通知你。”
他的心情就象刚对主考的人唱了一曲《强颜欢笑》似的。
“工资还没定下来。”
“一万八千五,另加佣金。”
“你不是说一万九或两万吗?”
“我说过吗?那我淮是搞错啦。不,一万八千五。我们能用比这低的工资另外雇到人。”
“太低一点了吧。”
“嗯,我们不是《生活》杂志。”
这句话很尖刻,因为《生活》杂志已经倒闭,而《包装世界》还在营业。他盘算着:总算能找到个工作啦.不过可能比“没出息”还差劲多呐。除了杰姆奥康纳的安排,他只能指望这个职业了。要是他干这个活,也许他还得搬到老式公寓去,这样可以节省些开支。要是搬家的话,第一年节约下来的钱又得给搬运费抵销。从纯粹的金钱角度说,不比开出租汽车强。不过在纽约开出租汽车危险性很大,司机经常在开车时遭到抢劫。他引以自慰的是:干自已本行比较安全。广告推销员很少在工作时遭到抢劫。接着他又想:如果真碰到这种事该怎么办?要是在什么地方挨了闷棍或是被杀死呢?比里怎么办?他想到自己没立过遗嘱,如果他突然死去,谁来领养孩子?他的父母吗?不堪设想。乔安娜的父母吗?不可能。特德被死的念头缠住了。于是他决定把孩子交给一个他认为在这方面可以信赖的人。
“苔尔玛,如果我死了——”
“别胡说。”
“听我说。要是我有个三长两短的话,你肯领养出里吗?”
“你的话太让我感动了……”
“你肯吗?”
“你当真吗?”
“是当真的。我知道这话不容易回答。”
“特德——”
“你肯考虑一下吗?”
“我太激动了。”
“嗯,如果你肯,我就把这一条写进遗嘱。”
“特德,别说这种话。”
“我要在遗嘱里写明。”
“行,特德。行。”
“谢谢你,苔尔玛。太感谢了。他跟你在一起我就放心了。你是个好母亲。”
他尽往坏处想,于是打电话给律师,叫他起草一份遗嘱,指明苔尔玛为比里的监护人,然后又打电话给两年没见面的医生,要他火急给自已检查身体,看看他星期二之前会不会死掉。医生说看来情况很好,不过化验报告要过几天才能送来。下一个周末的早晨,他由于身体健康而感到心情愉快,他在游戏场里跟比里一起玩猴子游戏,比里至今还很喜欢玩这个游戏;与此同时,特德还在想象自己的儿子长大成人了,当他在教堂里即将举行婚礼之前,还要特德陪他到游戏场去玩一会儿猴戏,当然这是假设特德那时还活着的话。
再过几个星期他就没能力雇用埃塔了。虽然埃塔叫他延期付工资,他可不能把自己的失业转嫁给这位太太。而且长此以往,他就会欠下债而拖累了她。一年了!奥康纳也失业过一年。以后他恐怕白天得自已照料比里,要是有约见,就雇个人临时料理一下。他如今的经济境况这么差,似乎已经符合条件,可以免费送孩子进日托中心或领取食品券了。
他的哥哥拉尔夫从芝加哥打电话来。问他好吗?要钱用吗?他觉得从哥哥那儿拿钱就是承认自己失败。他对拉尔夫说不需要钱。拉尔夫下个星期要上纽约来谈生意,他提议一起聚聚,去看场球赛。他叫妻子珊迪来接电话。珊迪说他们一年多没见面啦。她和拉尔夫打算带了孩子到佛罗里达去过夏天,特德是否也带比里去,大伙闹个合家欢。特德说考虑一下,可是心里在想他哪来的钱去佛罗里达呀。
家里的食品柜几乎空了。伙食账单也难支付。但是特德早先在勃朗克斯区的校园里培养出了强烈的求生意识——那儿的规律是胜者生存、败者淘汰,所以你得百计求胜——于是他耍出了混白食的一招。他拿起一把百货商店的信用卡,全是乔安娜在家时留下的。由于不欠百货商店的钱,所以现在还有效,于是他出去肆无忌惮地买了一大批东西。出售普通食品和高级食品的店他都去了。特德本来连碎肉都买不起,也没钱向超级市场大批定购,可他知道他能在百货店购买食品,他们在几个星期内不会来要账,随后他可以及时把账单开发掉。他买了质量最好的肉、冰冻蔬菜、名贵的小碗豆(价格比以往高上两倍)、科罗拉多的蹲鱼、华盛顿的鲑鱼(全是些高档商品)、意大利面饼和苏格兰馅饼。“太太,这面包真是打巴黎用飞机运来的吗?太好了,我买。”有些他吩咐送回家,有些自个儿拿,总之都没付现钱。真是冰冻食品全席、小牛肉、白葡萄酒、巴依拉酒,全由一位叫沃兴顿夫人的人供应的。上帝保佑你,沃兴顿夫人,谢谢你的配给。连基本食品也很讲究:新译西来的新鲜鸡蛋、花生酱。“烘馅饼?是上等的还是普通的?好,买四个。”他把冰箱和食品柜都装满了食品,前边的小储藏室里也塞满一箱箱的食品。即使别的门路全断了,他们还可以吃童子鸡,而且眼前一文钱也不用付,以后也只需要隔一个时期付一点就行了,总之只要你经常付一些,商店知道你没跑掉就行了,而他也确实没跑掉。
他在三号大道的勃拉尼史东酒馆跟技尔夫见了面。他们象从前那样要消磨一个黄昏:在酒吧间里喝啤酒,吃五香熏牛肉,接着上席亚运动场去看市队和陶杰队的棒球赛。他的哥哥拉尔夫魁梧而又结实,有一种健壮英俊的男性美,而特德则穿着绸衣服,细条纹领带和平底鞋,活象一个扮演歹徒的电视演员。
“你瘦了,特德。”
“我在努力减轻体重。”
“喂,给他来份‘泰伯’(Tab)”
“来杯啤酒就行了。”
“好久不见啦。”
“可不是。”
拉尔夫望着玻璃窗外走过的一个姑娘的腿,接着又低下头来看着食物。他们家人之间从来就不十分亲热,当晚餐桌上的情况也是如此。特德想着就感到丧气,饭才吃了一口,彼此就已经没话可说了。
“喂,特德,记得从前的日子吗?——星期五晚上在马球场或艾伯茨运动场巨人队和陶杰队连赛三局?”拉尔夫看来同样不自然,故意找个话说。
“那真是好日子。”
谢天谢地,他们还能谈谈当年的球赛:安尼隆巴第打了四百英尺的一垒打,以及他们年轻时常看的其他比赛。由于谈到球赛,他们就一起到赛球公园去了。到了那里,他们就谈起了正在进行的球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