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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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游巴士 更新:2021-04-26 12:43 字数:4735
堪地坐着,一动也不动,冷汗从背心流出来了。
沉默了好些时候的沈养斋,终于开口讲话,还是那惯用的平稳,缓慢的声调。
“上午刚刚得到总裁的密令,限期一周,破获中共首脑机关。这,这是第三次手谕了。偏偏严区长到云南巡视工作,没有回来,徐处长急于破案,所以找你来研究研究情况。”“到这里来研究?”黎纪纲把“这里”两个字说得相当重,暗示他的情报不宜在二处,而是该在特区研究。他知道,严醉和沈养斋不和,给他布置工作时,从来都是避开沈养斋的,所以他敢用话驳抗这位没有实权的上司。但是,黎纪纲从沈养斋的话里,更感到处境的困难,沈养斋和徐鹏飞一鼻孔出气,很可能就是沈养斋利用职权,把他和郑克昌的活动探听出来,故意在严区长出巡的时候,让徐鹏飞来硬插一手。“唉,你还不知道,”沈养斋劝解的语气,带着明显的压力:“过去严区长给你布置工作,是在侦防处成立以前,特区当然可以自由行动。现在情况变了,侦防处成立了,徐处长兼任侦防处长,有权统一指挥全市军、警、宪、特活动。严区长和我是兼任侦防处副处长,你想想,就是严区长回来,他也得一一向徐处长汇报。既然严区长不在,你就先报告一下,我也在这里,以后严区长如果追问,一切有我负责。”徐鹏飞仿佛根本没有注意他们的对话,靠在沙发上抽烟,脸上带着笑。
黎纪纲一看见徐鹏飞阴险的冷笑,更不寒而栗。别无他法,只好嗫嚅地向徐鹏飞报告情况。
他说:最初,他的任务是长期在重庆大学秘密监视学生的进步活动。他注意到华为形迹可疑,严醉就命令他设法搬进华为住的宿舍。后来,偶然发现了陈松林和华为的关系。特别顾问要严醉充分利用他被打伤的事件,演出一场“苦肉计”,取得地下党的信任。严区长又把截获的《挺进报》交给他,经常带着,故意让对方发现。
“严醉真是老奸巨猾。”徐鹏飞暗自想着:这样快就巴结上了美国联邦调查局刚派来加强中美合作所的特别顾问。果然不出所料,眼前这一套全是美国顾问处的设计。可是不管严醉有天大本事,还是跳不出如来佛的掌心!
在旁边倾听的魏吉伯,看见徐鹏飞扫了他一眼,慌忙给黎纪纲换了一杯热茶。老实说,黎纪纲挨黑打,并不是偶然的事情,那一天自然是碰巧,可是公、秘单位两个系统间的磨擦、冲突,难道这是第一次?当时,魏吉伯虽然也监视、注意和密报过黎纪纲的活动,并且有心找他闹事;然而竟未发现对方在勾心斗角的同时,还作了不少的幕后工作。“后来,”黎纪纲继续说,“顾问处认为我一人不便工作,又派郑克昌来当助手。特别顾问指示我们的工作原则是,只准分析对方,引诱对方,察言观色,投其所好,严禁好奇打听。特别顾问说,现在的共产主义运动和过去完全不同,随便乱说乱问,不但打听不出情报,反而会暴露自己……”“往下说!”徐鹏飞大声命令。
“区长叫郑克昌卖大衣、铺盖,果然取得了共产党的信任,这才住进了沙坪书店。后来,便发现了一个人……”“谁?”徐鹏飞突然盯着追问。
“一个是常来书店的人,叫做甫志高,是书店的兼任经理。他每来一次,陈松林就拿出《挺进报》给郑克昌看……郑克昌故意说,通过邮局可以寄出《挺进报》,这也是美国顾问出的主意,处长早已知道了的……”
“甫志高住在哪里?”
“顾问处不准郑克昌去打听,区长另外派了两名行动员跟踪,找到了住址,甫志高是大川银行的会计主任。”“还有些什么人,和陈松林往来?”
“没有。”
“谁是这家书店的开业保证人?”
“我们没有查过。”
“这好办。叫社会局查一查书店的登记执照,就知道了。”徐鹏飞继续问道:“你在重大原来的任务,没有改变吧?”“没有。和书店的工作同时进行。不过,我的工作对象华为,最近突然离开了学校,下落不明。”
“唔,就谈到这里。”徐鹏飞冷淡地把话题一转,“你们只不过接近了他们地下党的外围,至多不过是个别散发《挺进报》的人员。我从邮检得到的,才是真正的重要线索……不过,根据你报告的情况,倒可以这样考虑:先扫清外围,再突破中心。”说到这里,徐鹏飞回头对着沈养斋征询意见地说:“养斋,我看就先易后难,从沙坪书店动手。”“处长!”黎纪纲慌忙补充道:“区长的意思,要放长线钓大鱼,设法打进共产党的组织里去。现在工作进行得十分顺利……”他还没有说完,就看出徐鹏飞的脸色阴沉下来,只好改口:“严区长明后天就要回来,是不是等区长回来再说?”“哼?”徐鹏飞喝住黎纪纲,“等严区长回来?不等他又怎么样!我早就要下令破綦江的案子,沈副区长劝我通知你们一下,免得你们工作被动。本来嘛,公、秘单位是一家,我不像严区长那样气量窄小。老实说,不看在沈副区长面上,我案子都破了,那时候,倒要看看你们的大鱼怎样钓法?”“徐处长说的是好意。”沈养斋说,“纪纲,放长线钓大鱼办法虽好,但来不及了,南京方面催得很紧,你也不是不知道。”
徐鹏飞严厉地说:“那个华为突然离校,这就证明你们的工作,肯定出了毛病,还钓什么大鱼?现在不动手,以后恐怕连虾子也钓不上,那时追究起责任来,倒是有戏看!”“处长,”黎纪纲只得低声请求道:“郑克昌是个没有暴露的秘密行动员,动手的时候,是不是可以把他保存下来?”“唔,”徐鹏飞想了一想,用完全谅解对方的口吻,忽然委婉地说:“干脆连郑克昌也同时‘逮捕’,叫他到牢里继续麻痹甫志高和陈松林,再演一场‘苦肉计’。”黎纪纲苦着脸,像一段木头似的呆坐着。
“你现在还是少校?严区长给了你们多少奖金?嗯?这样吧,”徐鹏飞没有等待回答,便豪爽地宣布:“我用侦防处名义,先发给你和郑克昌奖金五千万元,破案以后,另行上报给奖。”
徐鹏飞一挥手,魏吉伯赶快上前,俯首听命。
“你陪纪纲到总务科领奖。晚饭多弄点酒菜。”黎纪纲正要离开办公室,徐鹏飞又颇有深意地补上一句:“纪纲,你回去时,把郑克昌叫出来,布置一下。我们立刻行动,今晚上全部破案。”
徐鹏飞对这次斗法的收获十分满意。他虽然没有掌握到什么綦江的线索,可是现在却赚到了沙坪书店这个宝贝线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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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霏霏春雨,下个不停。才八点多钟,书店里的顾客已渐渐散尽。掩上店门以后,陈松林到书架旁边,清理着被顾客翻乱了的图书。
过了一会儿,店门轻轻地开了。一个穿着半湿的蓝布长袍的中年人,夹着个棕色的皮包,走了进来。开门的响声和淅淅沥沥的檐水声混杂着,没有惊动陈松林。
中年人身材高大,前额开朗宽阔,从容地拂去蒙在额上的雨珠,打量了一下书店的陈设,刚强有力的嘴角微微动了动。“小陈,你好!”他伸出被雨水淋湿的手,抓住小陈的肩头。
“啊,老许!”猛回头,陈松林惊喜地叫了一声,像见到了多日不见,而又时刻想念的亲人一样,紧抓着许云峰水湿的手。离开工厂以后,他还是初次见到老许。
老许关上了店门。转过身来,和蔼的目光,直望着陈松林:
“怎么样,作店员习惯了吧?”
“习惯啦。”陈松林爽快地回答。近来他的情绪很好,工作十分努力。现在看见老许,更觉得分外高兴。他愉快地望着老许明亮的目光,问道:“老许,厂里情况怎么样?”“我早知道你要问这个问题。”老许不急于多说,微笑着告诉陈松林:“今晚上雨大,我不回去了。好久没见面,谈个痛快吧!”然后,他的目光慢慢从小陈身上移开,转向店里的陈设,像要留下一点特殊的印象。“我来看看书店,还有个目的——想使用这处联络站了。”
陈松林一听,圆圆的脸上,立刻出现了最满意的笑容。这备用的联络站,终于要使用了,他当然高兴。从此以后,他又可以经常和老许见面了。此外,他还猜想得到,使用新的联络站,就是说,工作又有了新的发展。
老许的目光,慢慢移向一排崭新的漂亮书架,那上面尚未摆上图书。他目光一闪,似乎有点感到意外。“你们的书店要扩大?”
“当然啦!”陈松林点点头,愉快地介绍着:“这些新家具,都是定做的,还没有到齐。隔壁的门面,也顶下来了。”“唔——”许云峰含意不明地应了一声。
“扩大书店的事,你没听说过?”陈松林颇感诧异地问了。许云峰没有回答。他的目光继续逡巡着,走到书架边,看了看那一排排书脊上的书名。
陈松林站在一旁,关切地说道:“老许,你浑身都湿啦,到楼上换换衣服吧。”
“你的宿舍在楼上?”
陈松林点头。
“先别忙清理图书,我们上去谈谈。”
楼口的电灯亮了。他们刚上完楼梯,老许忽然又问道:“那里堆的什么?”
“纸。”陈松林说:“准备办刊物用的。”
“办刊物?”
“是呀,文艺刊物。”陈松林认真地回答着,突然反问道:“这些事情,你不是都知道了吗?”
“谁说的?”
“老甫说上级很支持呀!”陈松林正要说下去,可是他发现老许并未细听,径自跨进了他的寝室。
陈松林忙去搬凳子,老许已经坐到床边去了。他发现老许不像刚来时那么愉快,正在观察这间小小的楼房。陈松林拿过水瓶,给老许倒了一杯开水,回头又打开箱子,取出一件干净的衣服来,想让老许换上。
“慢一点。”老许摆手挡着小陈递过来的衣服,问道:“你这里住几个人?怎么有两套盥洗用具?”
“我们新来了个店员。”陈松林连忙说:“他表哥刚才来找他出去了。”
“增加了店员?”老许的声音,充满了怀疑与不满,停顿了几秒钟,又略微缓和下来,问道:“这店员是谁?”“郑克昌,一个失业青年。”
“失业青年?”老许反问一句,又住口了。这书店,是用来作联络站的,根本不能让外人接近。甫志高不是说书店的一切,完全是照规定的方案办的吗?为什么到这里一看,什么都不合规定呢?为什么要扩大书店?为什么书店里摆着许多惹人注目的进步书籍?为什么要办甚么刊物?为什么要招收新的店员?这些事,全是不应该搞的,而甫志高一点也没有汇报过。要不是亲自来检查一下,这联络站一使用,定会发生问题。许云峰心里,不仅对甫志高的所作所为非常不满,而且敏锐地感到一种危险,多年的经验使他不能不对一切不正常的现象,引起应有的警觉。
“小陈,这店员是谁介绍的?你把情况仔细谈谈。”陈松林一看老许严肃深思的面容,心里也有些不安了。他已渐渐发觉,甫志高指示他干的一切,老许似乎全不知道。因此,他把自己知道的事,从头到尾,全都告诉了老许。老许默默地听着,一点也没有打断他的讲述。
“郑克昌……邮局……读书会……”许云峰听完后,沉思了片刻,接着问道:“他说的读书会由谁负责?”
“听说,原来是个姓丘的,这人后来离开了。”“现在是谁负责?”
“李克明,还有个张永……”
陈松林说的这些名字,许云峰都不知道。他思索了一下,决定尽快去查明邮局读书会有没有这些人,并且查一查究竟有没有这个自称为郑克昌的人。因为他觉得,住进一个来历不明的人,比买家具,扩大书店等等还要危险和严重。
陈松林看见许云峰认真思索的神情,连忙又把郑克昌的日常表现,和自己对他的印象告诉许云峰。
许云峰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
陈松林讲完了,默默地望着许云峰深思的脸。老许的神色十分严峻,额头上一条条的皱纹,在眉心里凝聚拢来。“这个人还爱写诗?把他的诗给我看看。”
陈松林从郑克昌的枕头下,拿出个小本子。许云峰接过来,一页页地认真看下去。他翻着念着,忽然看到一首很俏皮的诗。这首诗,仿佛在哪里见过似的。他略略回忆了一下,问陈松林:
“这首诗,是他写的吗?”
“我记得清楚,”陈松林毫不怀疑地说:“那天晚上,他趴在床板上,写一句,站起来,哼一哼。写完了,抱着我的肩膀说,这是他写得最满意的一首政治讽刺诗。”“发表过吗?”
“没有。”陈松林解释着:“他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