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节
作者:你妹找1      更新:2021-04-26 11:50      字数:5044
  荣坤只说:
  “这儿的咖啡很香,想多喝几杯,不耽误你的时间吧?”
  荣必聪答:
  “难得我有空可以陪陪你,你可也是个大忙人。”
  荣坤寥落地转着杯子,淡淡然地答:
  “对,大家都忙,难得相见。可是,忙有忙的好,忙就有伴了。”
  荣必聪只能够答:
  “对的。”
  很多时,很多事只可以意会不需要言传。在这种极度精神困扰的状况下,不愿多言多语,却又渴求身边有人陪伴的心态,是不难领会的。
  荣必聪知道女儿的情怀必已受创,问题只在乎程度而已。
  为了荣家女儿的身份不能公开,惹来了这么—大堆剪不断理还乱的烦恼与牵制,真是没有法子可以解决的。
  荣必聪曾祈望在庄钰茹去世之前会给他一个特赦令,让他把荣坤的地位重新安排,可是,他彻底地失望了。
  从今之后的这个死结,如何打开,已是苦无门路。
  荣坤当然知道庄钰茹逝世的消息。
  当她见到荣必聪时,非但没有安慰,还冷笑说:
  “真对不起,忘了建议电视台派出新闻采访队去做现场实录,或者应该在‘今夕欢乐’这种大型综合性节目内介绍一下,豪门贵妇下葬可以是如此伟大盛况的一个场面。本城的人喜欢看的名人,在一个丧礼之上说多少有多少,谁没有去做三鞠躬,自己都要重新检讨江湖地位,真是的。”
  荣坤说罢,摇摇头,冷笑。
  原本这么一番话是很能刺激荣必聪的,但他还是沉住了气,不发一言。
  他完全知道为什么荣坤要如此发泄。她母亲逝世时,只有荣必聪陪着她捧住了骨灰到天主教坟场下葬。
  完全没有场面气派可言。
  荣必聪的两位夫人,在生荣死哀之上,是太有天壤之别了。
  荣坤如常地发她的脾气,是有她的理由的。
  荣必聪没有责怪她,他极力心平气和地说:
  “坤,我想好好地跟你谈。”
  “我从来都好好跟你谈的,不是吗,爸爸?”
  “这次是关于你的前途问题。”
  “我的前途?”荣坤说,“不是很好吗?光鲜亮丽,不愁衣,不欠食,近乎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荣必聪不再去反驳女儿的晦气话,他继续把自己的计划说下去:
  “那也牵涉到荣家的家族计划。”
  这句话证明相当有效,荣坤不再插嘴,她静听父亲把计划说出来。
  既是家族计划,又牵涉到她的前途,二者一带上了关系,她就是在人前代表荣家了,是这样吗?
  从来得不到的东西都是最好的。
  正如一些无名无分的外室,千方百计要挤进丈夫家的门槛内一样。
  不是为了进了门,会额外得些什么利益,只为未曾到手,就要弄到手为止,好觉得自己无憾。
  做人最艰难的就是愿意接受人生必有遗憾这个事实。
  很多人到一把年纪都想不开,正如荣必聪去了世的那两位女人,更何况是年轻的荣坤。
  “坤,你在电视台历练了这么一大段日子,对娱乐圈的工作是否真有兴趣?”
  “可以这么说。”
  “好,那么,答应我实实在在地去了解整个电视台的运作,把它视作为一番事业去做,甚而摸索学习每一个环节,这才会平步青云,大权在握。”
  荣坤只睁着眼,继续听荣必聪讲下去。
  可是,荣必聪再没有说什么了。
  “就这么简单?”荣坤问。
  “这已经很不简单。”
  “我不明白。”
  “如果你想深一层,你就会明白。”
  “你只能透露这一点点?”
  “在现阶段,我已透露很多。”
  荣坤沉默一会,然后又说:“奇怪,我以为你会在庄钰茹去世之后,来向我宣布一个好消息。”
  “这不算好消息?”
  “这算是你答应母亲的交代。”
  “坤,容许我一步步地来。”
  “庄钰茹仍然对你有着无形的掣肘,那将是水远的,是吧!”
  “她遗留给荣宇与荣宙一笔相当可观的产业与股份,我想在荣氏企业目前的生意网外,加添一种新事业,将来归你所有,这是向你母亲交代的第一步。”
  “你答应这只是第一步?”
  荣坤显然是个坚持执著至极的小女人。
  “作为荣必聪的女儿,最大的象征也无非是在人前能于荣氏业务内有实权而已。有了这重身份,人们会开始揣测,我的态度如何,也算是一种证明。”
  看来,经过深思熟虑,也可以说在无计可施的绝境之内,荣必聪想到了一个变相透露真相的法宝。
  他打算不遗余力地栽培荣坤,然后制造人们的揣度,让谣言去透露事实。
  他是既不承认也不否认荣坤之所以受重用,因为是荣家骨肉,那么就算同时对得起他的两个女人了。
  话其实说得很明白,正如他说,在现阶段也只能说到这个地步。
  罗马非—日之内建成。荣坤总不至于不合理到要今日就知道将来她的领土所在。
  总算在庄钰茹逝世之后,荣必聪对她的地位和身份做了一些部署。
  事实上,荣坤的情绪的确受到蔡品天的离她而去,低落了颇长一段日子。
  这些失意,只有她自己知道。
  一向好强的她,不会说出口来。
  她原以为蔡品天会跟自己有结果,但,情况在邃然之间有突变。
  蔡晶天没有再出现,电话也没有摇来。
  荣坤找到珠海,对方一听是姓荣的找,就答:
  “蔡先生到上海去了。”
  荣坤要了上海富强健康饮料厂的写字楼电话,得到的答案是:
  “荣小姐吗?蔡先生刚去了北京。”
  如是者过了一阵子,荣坤再找蔡品天时伪装说:
  “这里是茂盛企业的陈经理要找蔡先生。”
  候了一会,果然是蔡品天的声音在电话筒中传过来,他不断地“喂喂喂”,可是,眼中忽尔含泪的荣坤,慢慢地把电话筒放下。
  这以后,荣坤再没有找姓蔡的了。
  不必根源究始,只看成果就好。
  她知道这段情缘已悄然而逝。
  跟那班娱乐圈的男男女女泡在一起,彼此都只不过是混日子过,图个无聊的寄托,他们都知道不是交什么长远的朋友,更遑论是生生世世。
  无疑,荣坤心里是划上一大条创痕的,她需要重新地站起来。
  荣必聪对她的承诺很重要。
  荣坤母亲郭慧文的遗愿就是要她站到人前去有个光明正大的身份。
  郭慧文在临终时,握着女儿的手,说:
  “坤,做女人的,最开心不过的就是能牵着自己爱恋的人的手,走在阳光之下,接受别人投以羡慕的眼光。这种感觉,只在你出生之前,你父亲留在乡间的那段日子,我享受过,没想到那段日子我会怀念至死。这些年,我肯屈就,因为我的确爱你父亲,我不要予他为难。而且,坦白说,逼着他也是枉然,他没法子在我有生之年办得到。到我人都不在了,不构成庄钰茹面子上的不好过,或许你就能名正言顺地是荣必聪的女儿了。”
  郭慧文在油尽灯枯之际,拼尽了最后的力气,继续说:
  “要为爱一个男人而一辈子见不得光,是当事人的选择,无话可说。要自己的骨肉能在人前亮相,可是父母的责任。坤,我已尽了最大最大的责任,以放弃争取我的权益去交换你的身份,如果还是落了空,你可别责怪母亲了。”
  于是,荣坤不责怪母亲,只把矛头指向荣必聪。
  荣坤认定了自己一生下来,父亲就欠负她。长大了,承受的客观委屈更大,荣必聪欠她的更多。
  他们父女的恩怨就是如此。
  事到如今,荣坤也就只有看看荣必聪究竟有些什么其他的家族部署。
  在心底里,荣坤对这个原本属于儿女情怀式的希望,已慢慢地变质而不自知。
  她其实在下意识地了解到,能够以荣氏家族成员的身份在商场上出现,会为她的事业带来多大的荣耀,而荣耀源于权势。
  就在最近,庄钰茹去世之后,荣坤才又切切实实地上了人生痛苦的一课。
  电视台的总经理萧国光嘱咐荣坤为他筹备一次晚宴,这是顶普通的一回事,经常都有各式人等要到电视台来参观,顺便吃一顿饭。那当然要看宴请些什么人,场面轻松的,就找一两个有名的电视艺员当陪客,热闹热闹;有严肃生意要商议的,就把有关部门的要人叫来。故此宴客之前,总要弄清楚上司的目的。
  萧国光这一次就对荣坤说:
  “只不过是一堆富豪第二代来这儿观光,不一定有什么业务可发展,找几个醒目一点的艺员来陪一陪吧!”
  荣坤正要领命而去,萧国光又多加一句:
  “荣坤,客人跟你差不多年纪,会谈得来,你也参加晚宴,帮忙招呼。”
  荣坤心里最不喜欢出席这种场合,尤其不爱跟那些什么富豪第二代混在一起。可是,上司有命,很难推辞。
  临走,萧国光又想起了另一件事,道:
  “对了,把穆虹也请在一起,韩植指明要结识她。”
  荣坤率直地问:
  “谁是韩植?是韩统家族的人吗?”
  “对,韩统的侄儿,现今很能帮他叔父治理韩家天下。”
  荣坤冷笑,她想起了韩森:
  “韩家的第二代竟有能人,真出奇!”
  无疑,荣坤的神情与口吻都带着不屑。
  萧国光摇摇头,说:
  “你并不适合在电视台工作,是不是?如此地紧张一些跟你工作无关痛痒的人际关系,痛恨烦恼得入心入肺的样子,有用吗?”
  说得对,的确没有用。
  荣坤莞尔。
  萧国光道:
  “我们出来干活的人像头冲锋车,齿轮转动得多而急,会慢慢地变成圆滑,只要控制到不会影响前进的正常速度就好了。”
  荣坤是受教了。
  她回办公室去,立即抖擞精神安排好一切。
  那位当时得令的影视红星穆虹,给荣坤的答复是:未必能赴会,因为要接拍两组戏。
  荣坤嘱秘书道:
  “查一查制作部或艺员调配部,看是不是实况,如果真有其事,就给他们协调一下,最低限度腾一个吃晚饭的时间出来,让穆虹赴萧总的晚宴。”
  嘱咐完了,荣坤也禁不住叹气。
  到江湖上行走也是艰难。除了正职之外,还要干这种无聊的应酬工作,活脱脱是变相的卖笑。
  可是,谁又不是这副样子呢!
  包括了荣坤在内。
  她只有一个目标,就是把工作做妥。于是,非调协穆虹档期,让她能赴萧国光的晚宴不可。
  这么一抽调,在下位的一班有关工作人员就阵脚大乱,拍摄受到阻碍,怨声载道,可是,荣坤无可奈何,只能置若罔闻。
  经各组人员扰攘一番之后,到底把一个晚宴的所需人与物配搭出来,合了上司的心意了。
  荣坤赴宴时,心里就有点不舒服,很觉得公事无论大小,办完了都有一仗功成万骨枯的感觉,实在很不值得。
  故而见着了那班嘉宾,名副其实的富豪第二代时,荣坤内心已是几重的不高兴。
  尤其看到了那位指定要穆虹出席的韩家公子,更是心上有气。脸上虽没有把不满浮出来,但不见得对他额外热烈招呼,那倒是真的。
  那韩植呢,见了荣坤,不知是否故意与她为难,老喜欢与她攀谈。荣坤又不好不做适当的应酬,内心的矛盾更大,更不开心,更暗地里迁怒于韩植。
  韩植其实是个率直的男人,他听荣坤谈起从前在协成行任事,立即说:
  “我的一位堂弟,也是在协成行工作的,这最近才升了职,当行政部主管,你认识他吗?他叫韩森。”
  荣坤差一点就要答:
  “叫韩森的哪怕化了灰,我也有本事认出他来。”
  当然,她没有这样回答,不是没有怨愤,而是不愿为了这种小人坏掉自己风采。
  于是只闲闲地答:
  “我们是旧同事。”
  韩植又问:
  “等一会那位叫穆虹的电视明星是否会来?”
  荣坤差一点嗤之以鼻,笑对方那副猴急的模样,她答:
  “请放心,她会赶来,现正在拍外景。”
  萧国光在一旁说:
  “荣小姐办事,你放心,没有试过不妥当。”
  韩植爽朗地笑。他其实是个相当好看且英伟的男人,尤其笑起来,额外地惹人好感。
  一室之内,最看他不顺眼的人只有荣坤一个。事实上,她的心理故障也太大了。
  言谈之间,忽而室内卷来一阵春风似的,是荣宇与荣宙到来,先是荣宙的笑声先声夺人,一边走进来,一边说:
  “对不起,对不起,害你们久候,我们迟到了。”
  然后众人又被刻意打扮得矜贵无比的荣宇慑住了,这阵子荣宇的风头的确劲。
  一连几份报刊都把她举作东方的“昂纳西斯小姐”。这其间有个人所共知的典故。
  船王昂纳西斯逝世后,独女领了遗产,女船王又在三十多岁遽然长逝,巨额资产只得一位尚在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