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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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过十一人 更新:2021-04-26 11:48 字数:4811
…
那天,已经上班的母亲突然回来,继父和我正在他们的大床上不停的做仰卧起坐和俯卧撑,在此起彼伏的叫喊和呻吟声中,我们听不见母亲用钥匙开门的声音,也听不到母亲走近的脚步声。母亲打开她的卧室门,看到了女儿同继父热火朝天的做爱,发出的声音有声有色。
母亲惊愕地立在门边,眼睛瞪得圆鼓鼓的,嘴巴张得大大的,随后她发出一声狮子般的吼叫,在继父身体下的我听到母亲咬牙切齿地说:你——你们——
继父从我身上迅速爬起,穿好衣服逃走了,我趁母亲哭的时候,快速地穿上三角内裤、康妮雅文胸、少女牌无袖低领真丝绣花连衣裙和透明长丝袜,也像继父那样悄悄逃去,不打搅母亲流着眼泪的痛苦。
我漫无目的地在街上瞎逛。
我已不知羞耻。羞耻早在十二岁那年被继父一次又一次撞击下成为齑粉,随岁月的河流漂远了。
继父总是在母亲上班后起来。学校体育课没有哪班是上第一节的。继父从部队转业回来便在学校任体体育教师。听别的老师讲,我母亲嫁给他的时候,他还和学校一位戴眼镜翘屁股的音乐老师好上了,后来那老师不知什么原因调走了。
继父骨胳强壮,胳膊的肌肉凸凸的。他喜欢夏天穿背心展示他的强壮。他喜欢穿运动球裤、白运动胶鞋。
他故意在女学生面前弹弹跳跳。有时他腹下部明显的鼓出来,女学生们看了很不好意思地调转目光。而他似乎更来劲,笑得更欢,讲得更挥洒自如。
很害怕去虎子那里,因为我从未向他坦白过我和继父关系。
逛到天黑之后,我去了那家小华天舞厅。我疯狂的扭动着身体,象一条柔弱无骨的蛇一样。我想甩掉母亲惊愕的面容,被母亲这样发现是我始料不及的事情——尽管我一直希望母亲能够发觉和了解。
我知道母亲的伤害有多重。继父说母亲在我十二岁时得了子宫肿瘤,经常回避和他过夫妻生活,他得不到抚慰和体贴,而且母亲常常因为工作回来很晚,他不准我把我和他的事告诉母亲,一旦我说了,他会杀了我和母亲,我很幼稚地答应了。
我不清楚我自己,一方面我的身体喜欢和继父保持这种关系,一方面我又希望母亲早点看出端倪。
可母亲太忙了,以至于她在四年之后才碰上。母亲一贯很有原则和规律,工作起来是一个工作狂,她早出晚归,为了她承包的维纳斯歌舞剧院和维纳斯影剧院。
继父说他是很孤独的,我对孤独不很理解。从和继父生活在一起开始,他就很喜欢我,小时候,夏天我洗澡大都是他给我洗。在院里的葡萄架下,一个大大的红色塑料盆,盛上满满的温水之后,他把我抱进去洗,他洗得认真而仔细,后来,一直就这样他给我洗下去,他喜欢看我洗澡。他熟悉我每一寸肌肤和细胞。
母亲一直疏忽着我的心理感受,她太相信继父和我了,她的粗心大意导致了我们家庭破裂。
我跳得晕头转向、浑天黑地。我买了许多啤酒喝,喝得头象地球要爆炸了似的。
虎子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他很心痛地搂着我说:“眸儿,你怎么了。”
他的眼神很忧郁,他把我带回了他家,象守护珍宝一样守护着我。
我醉了,手指乱抓自己的胸口,他趴在我身上,让我抓他的背,抓得鲜血淋漓。
当我醒来,看到他睡在我睡的床边的长椅上,我还看到他的白衬衫上由于汗的缘故,后面浸得一片紫色。
我恍然记起夜里我一忽儿笑一忽儿哭,是他静守着扶着我喂水给我喝。
我揭开他的衣摆,撩上去,他背上涂满了紫药水,一条条指甲印痕在那片紫色中颜色深一些。
他将我的手轻轻拿开,对我咧嘴笑笑说:“没什么,别放在心上。眸儿,你要记住,无论你发生什么,我永远和你在一起。”
我坚持要回家,我对他说:“以后我会告诉你为什么,现在请送我回家。”
…
二、我的母亲失踪了(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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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子只好开车送我回去。很夜了,学校大门已经落锁。好不容易叫醒传达室睡熟的王大爷,我对虎子说:“你快回去吧,我到家了。”
他发动马达,嘟嘟嘟地开车走了。
王大爷打开锁见是我,唉声叹气地说:“眉儿,你母亲疯了。”
我听了目瞪口呆。
家里静悄悄的。每个房门都大打四开,我走进母亲那间房,里面黑咕隆咚的,透过窗外射来的月光,我看见赤身裸体的母亲坐在床沿发呆。
似乎我的出现与她毫不相干。
“妈妈。”我轻轻地呼喊。
她听不见似的一动不动。她像是陷入某种幻觉之中,浑然不知外部世界。
“这是一个身体苦闷的弯折的少妇,幽禁于一种神秘的烦恼中。头深深地下垂着,眼皮与嘴唇紧锁着,说她是睡着罢,然而这愁苦的神情明明是内心的隐痛。”
母亲仿佛就是罗丹的《冥想》里那位身体苦闷的弯折的少妇。
我很害怕,双腿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我伏在她的膝头哭泣。
“妈妈。妈妈。”我再次呼喊她。
母亲终于转动了一下眼珠,好象见到鬼一般惊慌失措,她的眼睛闪着绿光,快捷地穿好衣服,然后她对我吼着骂着:“你是个不要脸的东西┄┄”
母亲骂过之后又哭了,她紧紧抱住我哭,浑身颤栗。
“眉儿。眉儿。我的眉儿┄┄”
她双手抚摸着我的脸,一阵阵冰凉凉的感觉拂过。
一滴一滴泪珠滴落,溅到了我身上,象淅沥淅沥的小雨下个不停。
她用双手撕扯着她的头发,口里喋喋不休地说:“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我没有好好照顾眉儿。”
那夜,她就那样搂抱着我,好久没有这样和母亲挨得这么近了。
母亲痛心疾首地说:“我应该早就料到,可我为什么才发现。我不是一个好母亲,我没有好好保护你。自从我得子宫肿瘤以来,我一直对那种事很厌倦,我怎么没有想到他竟打你的主意!原本以为他或许花心一点,因为我不能满足他,我不抱怨,可他连你都不放过。我作了什么孽呀!”
母亲像一个受伤的母狮喃喃自语,舔拭着她那巨大的伤口。
她的情绪反反复复。
她时笑时哭,语无伦次,想起了什么就说什么。一直不停。
我或许在疲惫不堪中困过去了,沉沉地睡在她的怀中。
第二天一早醒来,我发现睡在自己的床上,母亲却不见了。继父中午才回,而母亲依旧未归。
这时继父在我眼中,已成了另一种可憎恶的人,我心里很恨的人。他那惯常的笑脸,我觉得阴险和可恶。
我很奇怪这种情感的变化,他在别人的诉说里知道母亲疯了、出走了,便骑着自行车找遍她的朋友和同事,那些人都一无所知我的母亲去了哪里。
隔壁的张老师问我:“你母亲以前有没有说想去哪里?”
我认真想了想说:“记得有一次看电影,看《火烧圆明园》,她说这辈子都没有去过北京,真想去呀!去看一看天安门和毛主席纪念堂。”
许多围观的老师和家属便异口同声说:“去北京找找看吧!”
一群看热闹的人散去,又一群看热闹的人来了,将我家挤得水泄不通。
对于继父,我不想再见了。
我将平时母亲和继父给我的钱取出来,我谁也没说便跑到火车站,买了张去长沙的火车票,然后在长沙买到去北京的票,犹如悲伤过度的木偶人一样,只知道要去寻找。
就这样,我攥着着火车票登上了北去的列车,来到了北京。
从十六岁开始,坏女孩眉儿走四方。
为了寻找我的母亲。
下了火车我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我没有方向感。
我不知道我的母亲在哪里。
火车象只大鸟把我从湖南驮到了北京。
…
二、我的母亲失踪了(4)
…
我要寻找我的母亲,而我不知道她在哪里。
那时我多么幼稚呀!
那时,我才十六岁。
我象个江湖艺人行走于江湖。
我一点点想起母亲的好来。
从我记事以来,母亲就想方设法让我快乐。我那些花花绿绿的衣服经由她的裁剪缝合,漂亮干净。
我的头发从小便是她细心地打理,梳出了许多花样,我的头也不知变化了多少式样,引得院子里其他女孩嫉妒得要命,纷纷缠着她们的母亲织好看的辫子。
母亲像标准的营养师一样,每天变换着菜的品种,她严格控制我的食量,指导我的舞蹈训练。
母亲曾在很长一段时间,接送我去学钢琴,风雨无阻,在我五岁到十六岁之间。她坚持每个星期天的早晨送我去学。
她说任何事情贵在坚持和有恒心。因之,从我八岁起便连续八年获得市里舞蹈和钢琴比赛第一名。
母亲以我为骄傲,我是她的心肝宝贝,是她的天使,是她活得有滋有味的源泉,而她亲眼所见的一幕令她思想恍惚,神经错乱,精神崩溃,以至于她离家出走不归。
下了火车,已是夜里,到处亮着灯,我边朝前走,边惴惴不安地向路人打听天安门怎么走。有人说着东西南北方位的话,我如坠云里。
当我再怯怯地向一个人问:“请问天安门在哪里?怎么走?”
那人停住脚,颇为惊讶地对我说:“这里就是天安门,你不知道?”
他说完用手指一指前方,果然我看到了电视上见过的天安门城楼,它威严屹立着,城墙下繁花似锦。
夜幕下的天安门广场有许多人放风筝,有许多人在那里悠闲地散步,人民英雄纪念碑象巨大的男性生殖器巍然挺立。长安街车流如水,一派繁忙的景象。
这热热闹闹的场景让我茫然失措。我两只脚不停地走过前门走过毛主席纪念堂走过天安门城楼,走过中山公园,走得很累很累了,也见不到母亲的影子,到处都是陌生的面孔。
妈妈,你在哪里?
妈妈,你在哪里?
…
三、我失败的北京之旅(1)
…
那本来可能发生的和已经发生的
指向一个终结,终结永远是现在。
足音在记忆中回忆
沿着我们不曾走过的那条通道
通往我们不曾打开的那扇门
进入玫瑰园
——艾略特《四个四重奏》
一则过去的消息
神秘少女流浪天安门一月不说话
少女年约十六七岁不讨钱不接受援助喜欢独坐沉思
近日,天安门广场来了一名神秘少女,近一个月来,她没有与人说过话,没有向行人讨过一分钱,也不接受好心人的一点援助。饿了,她吃两口捡来的烂果子;渴了,就对着水龙头喝生水;累了,就倒在广场地上睡一觉。有不少好心人想帮助她,但她概不接受。
这女孩年约十六七岁,瓜子脸,身材娇好,高约1。65米,长发直达腰际,上身穿红色无袖衬衫,下身着褐色牛仔裤,脚蹬一双白色凉鞋,全身上下粘满尘土。不管刮风下雨,她总喜欢坐在马路边独坐沉思;困了,和衣睡在那里。可以看出,她是个受过教育的人。
约一个月前,这女孩出现在天安门广场,从此没有离开那里。有值勤的战士说,她刚来时,总是在广场四处溜达,好象寻找什么不知疲倦地四处转悠。后来她不这样了。她就静静的坐在长安街边,望着一辆辆驰过的车子发呆,然后独自沉思,一脸寂寞的表情。
她独自在广场过夜当然不安全,但她自我保护意识也不差。有一次,有人看到几个古惑仔想调戏她,她边挥手推挡边抽身躲避,几个小青年自觉无趣,走了。
有一位好心的警察,他曾给她几百元钱,但女孩不要,一转身就把钱从裤兜里掏出来,一张张扔掉,一边扔一边流泪。这位警察还连续几天给她送面包和矿泉水,她也一概不要,想请她吃饭,她也不去。
这个神秘的女孩家在何处?来自哪里?为何流浪?没有人说得清楚。因为她拒绝一切善意的帮助,而且拒绝说话。
你能救助这可怜的少女吗?
这是登在北京某大报的一则报道。
这个女孩就是我——眉儿。
那一个月,内心受到怎样的煎熬,我是无法用语言文字来表达的。
我领略了天安门广场天蒙蒙亮时的升旗和夜幕下的降旗,也遭遇了偶尔发生的国事活动,广场上军乐齐鸣,国歌声中,红旗冉冉升起,然后是仪仗队整齐的步伐,铿锵有力的脚步声以及人群散后纪念碑前敬献的鲜花。
我没有任何感动和欣喜若狂。我内心除了对死亡的恐惧外,我别无他物。
妈妈,你在哪里?
你餐风露宿在哪里?
我要怎样才能找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