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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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氏0度 更新:2021-04-26 11:48 字数:47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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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下里客气已毕,南宫情到座,将路无痕往下首朝东那张案上一让。路无痕看那案上除了一个尺许高的烛台,一无遮挡,也只得坐了,一时只觉着满楼里千丝万缕,数不清的眼光只是射在他脸上。低头看看那案上菜肴餐具,倒是精致,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总算南宫怡跟脚到了,一路招呼着坐回座位,恰是在他对面,挡住半边视线,这才多少安心了些。
南宫情却顾不得他这般杂碎心事,一落座,自管端起面前盛满酒的青花高足酒杯,一口干了,向众人一照杯底:“先干为敬。”
群雄那里,江湖汉子大多善饮,一律是大一号的圈足杯,见南宫情先已干了,哪里还来计较杯盏大小,也都忙乱着一饮而尽。南宫情也不管他们,由小厮倒上酒,转眼干了三杯,才道:“情四量浅,不胜酒力,这三杯是个意思,大家从此不必拘束,只管尽兴,” 说着朝南宫怡一瞅:“你便帮我劝劝大家,总要兴浓意尽,不醉无归。”
南宫怡得不的这一声,立即长身而起,笑道:“要行酒还不容易?历来有酒无歌不尽欢,大家这向来都忒辛苦了,权当是散个闷吧。”一壁说,一壁就“啪啪”拍了两掌。
只见楼上一间阁儿里,那阁门便吱呀一声开了,走出四个娇娇娆娆的姑娘来。都是半门子里唱的,个个搽抹得油头粉面,带着香风习习,捧着琵琶筝管,迈着小碎步儿,先往四方席上行礼,这才走到锦墩上坐下。便有一个领头的道:“不知爷们要听什么?”
南宫怡便先问霍起厚:“霍前辈点一个吧?”
霍起厚四面看看,却是有些为难。要说此来并不为歌舞欢娱,酒宴刚开,立刻就说正事,倒显得自己这边量浅存不住事。况且凶手既已到了,便多呆一会,飞也飞不掉。再说既是酒宴,原少不了轻歌曼舞,更何况楼底下丝弦隐然,已经唱将起来。稍一权衡,只得道:“在下哪里敢僭四公子?况且是北人,也不熟悉这边的时调。”
南宫怡便又让南宫情。南宫情身份在此,并不客气,随点了《琵琶记》里下半套[梁州序]‘向晚来雨过南轩’。几个唱的便一个弹琵琶,一个弹筝,一个吹箫,一个打着檀板,顿起喉音:
“向晚来雨过南轩,见池面红妆零乱。渐轻雷隐隐,雨收云散。但闻得荷香十里,新月一钩,此景佳无限。兰汤初浴罢,晚妆残,深院黄昏懒去眠。(合)金缕唱,碧筒劝,向冰山雪槛排佳宴。清世界,能有几人见?”
这曲子倒是当景,几个姑娘又是乐清城里有数的乐户人家,一时弹唱起来,飞珠溅玉,绕梁裂石。只是曲调曲词都未免元音大雅,不太对这些江湖汉子们的胃口。这实在也是无可如何的事,南宫怡见要冷场,一时只得满楼乱转,找人拼酒,好容易挨到后半段:
“清霄思爽然,好凉天。瑶台月下清虚殿。神仙眷,开玳筵,重欢宴。任教玉漏催银箭,水晶宫里把笙歌按。(合)只恐西风又惊秋,不觉暗中流年换。
[尾声]光阴迅速如飞电,好良宵可惜渐阑,拼取欢娱歌笑喧。”
便忙替霍起厚代点了个时下流行的[挂枝儿],只听姑娘们唱道:
“娇滴滴玉人儿,
我十分在意,
恨不得一碗水吞你在肚里。
日日想,日日捱,终须不济。
大着胆,上前亲个嘴,
谢天谢地,她也不推辞。
早知你不推辞也,
何待今日方如此。”
这才将气氛搞得十分活跃。群雄虽然一肚肠心事,到底是玩刀耍剑的粗卤人,几杯酒下肚,或者胡吹乱侃,或者猜拳行令,几个月来绷成弦也似的神经,也就松弛下来。这是楼上,那底下两层既无家人陷入单刀案,又没有本家牧主戳在眼前,一样有南宫世家的子弟来往照应,粉头弹唱侑酒,自然玩得更是尽兴。
南宫情见众人渐渐活动开来,也便离了席,自提把执壶,掇着酒杯,走到围屏背后,倚着窗,品玩夜色。这下丢得路无痕一个在座上,自然也坐不住,捱不得一刻,跟脚儿过来。却见南宫情倒了杯酒,却又不饮,手腕微侧,把一杯酒倾在半空,穿过三层楼的灯影,落到地下去了。
“这又在做什么?”路无痕对于南宫情,说不上来却有些怵,难得大着胆子问了声。
南宫情见他过来,微微一哂:“祭奠一位故人罢了。说来说去,其实也还是那句话,酒不到刘伶坟上土……”
正说着,身后脚步声响,有几个人走过来。路无痕回头一看,顿时吓了一跳,原来竟是在大龙湫时,被他当作从水里跳出来的虾兵蟹将,胡斗过一阵子的西江十六刀三兄弟。如今倒是知道了,那身材魁梧的是老二关飞虎,小个子是老三韦祖秋,老四吴枫则是个矮胖子,此时想是为了费余的缘故,一起走近来。
路无痕下意识往南宫情身后一缩。那三人走上前,都横了他一眼,却毕恭毕敬朝南宫情行礼。南宫情挥手答了半礼:“费大侠正在疗伤,你们不必担心。有道是生死由命,到这份上,只好看开些。如今他神智不清,就去看他一两眼,一来他不知道,于事无补;二来也徒增伤感。”
关飞虎躬身道:“这个九公子已经嘱咐过了。九公子还说……”说到这里却有些迟疑,又看一眼路无痕,才道:“九公子还说,是四公子交待下来,这事原是个误会。”
南宫情微一点头:“这个是我说的。”
“可是,当日在大龙湫,这人刺疯费大哥,我们都是亲眼所见。”
“有时候亲眼所见,也保不定就不是误会。”
三个人面面相觑。半晌,还是关飞虎道:“那么还请四公子指示,不知是误会在哪里?”
南宫情却不说话,只握着那执壶,往杯里又倒上了酒。那酒映着楼上的烛火,暖暖地泛着桔色。被他一振腕,往空中一洒,抛出个晶亮的弧线,往下坠落,转瞬之间,没入楼外的一片黑暗。
“这酒跟你们的不同,是素的,”南宫情口吻中,难得带了淡淡的伤感:“每年这几天,我都吃素,纪念一位故人。可是除了我自己,这世上,再没人知道这故人是谁。我素来不是个喜欢解释的。有许多事,其实也解释不得。我原以为,你们既在我治下,哪怕生老病死,都担着我一份责任,我说了是误会,这就已经够了。”
关飞虎三人都是默然。良久,一躬身,静悄悄退下去了。南宫情信手又倒杯酒,泼出窗外,这才一手执了酒壶酒杯,一手将路无痕一携:“跟我来。”
两人回到席中,南宫情双手轻拍,“啪啪”两声轻响,那楼上本来一团闹腾,刹时间冰消雪融,便重又归于一片清静。眼看离桌行酒的人流又都重新归座,南宫情微微一笑:“大家酒够了没有?”
群雄看这架势,立马就要上演正戏,几个唱的也趁时行礼退下,哪还有什么好噜苏的?纷纷嚷道:“够了,够了!”
“就是不够,正事也得先说了。再过一晌,只好说与风听,”南宫情微笑道:“在下知道大家此来,都是因为数日前,这位路无痕路少侠,与西江十七刀四兄弟在大龙湫发生的一场误会。既然是个误会,也就不必再提。今日请大家来,却是为了另一件事。”
群雄一起愕然。谁也不想这个所谓“误会”,竟能够这样就算揭将过去。只是俗话说得好,拿人的手软,吃人的嘴软,一场宴席吃到现在,也算是气氛热烈,此时要想抗颜力争,未免一时抹不开面子。但要不争,此来目的又是什么?底下便有人咕咕哝哝:“误会?西江十七刀亲眼所见,怎么会是误会?”
关飞虎三兄弟便一起站将起来,四方一揖:“诸位好汉也都知道,数日前大龙湫一役,确是在下三人亲身所历。虽然如此,世事总有万一。在下等自忖武功、见识皆不如人,既然四公子认为这只是一场误会,关某三人,是没有一丝半毫的意见,看来前日确实不过只是一场误会而已。”
群雄更是哗然。只是哗然归哗然,连正主儿都认了,他们这些人,自然更没有道理强作张主。各桌上只是窃窃私语,只听南宫情又道:“江湖上不幸出了这样异事,不独大家陷在案中,身心焦灼,便是我们做牧主的,魂梦何安?大家这几个月都在扬州,东方牧主的奔忙,是早已清楚的了。其余两地,西门、北宫两位牧主,也都千头万绪,无不忙于四处查察。就只有在下,一直僻处山中,不问世事,却是惭愧得很。”
楼上众人见他说得实诚,倒也罢了。霍起厚道:“四公子安心。这案子由北而南,直到西江费老大,南宫世家治下,也才只是一例而已。四公子此时出山,其实也并不迟。”
“迟不迟自有公论,”南宫情摇头道:“只是在下纵然出山,此时所能找到的线索,也绝不会多于其他三位牧主的所得。而要再等着案子一个个发出来,一来未免伤亡大些;二来总是挨打受气,并且与事无补。所以我们几个合计一下,却想出了个馊主意。”
群雄凝神听着,只见南宫怡站在一边,向底下一招手,便有三个小厮从楼梯口上来,一人手里抱着老大的个木箱,走到锦墩前面放下。三个木箱都是红漆描金,大观上并无不同,只是锁链搭扣各有变化。一个油着青漆,一条青龙圈成一团,那锁却是个高翘的青龙头;一个是下山白虎,就把虎头作了锁;最后一个却是黑色的,搭扣是蛇,锁着个长寿龟。
小厮们放下箱子,南宫怡便拿钥匙开了锁,掀开箱盖。那箱子却是空的,大大开着,里面何曾有什么来?看得群雄一头雾水。南宫情微微一笑:“我们几个一场合计,便出来这么个馊主意。既然这案子只是针对单刀,那么,莫如大家都不用单刀,这江湖上,自然也就不会再有什么单刀案了。”
一言既出,真是四座惊骇。群雄一时面面相觑,原只想“馊主意”云云,不过自谦之辞,哪料果然竟是如此这般馊不可言。虽然说,只要放弃单刀,就不会再有单刀案——难道不会再有什么单剑案?大家于是统统再不使剑。如此不多几下,江湖上的所有好汉,也就该全体赤手空拳了。或者跟着就是空拳案,难不成还把两只空拳头,活生生剁将下来?
南宫情却是面不改色:“要是大家同意,这里现有三只箱子,便请用单刀的朋友解下兵器,放入自家牧主的箱子内。在单刀案未破之前,这些兵器暂由我们保管,等事完后,自然一一发还,完璧归赵。”
楼上一时掉根针,都听得清楚。须知一般江湖规矩,最重兵刃,有道是“刀在人在,刀亡人亡”,就是面临最致命的危险,又岂能先把兵器就给卸了?然而看这回南宫情初一出山,第一桩事,先就推出这个匪夷所思的解刀令,却又显得深思熟虑。想来若没有几分把握,又焉会如此孟浪行事?
楼上人尽管犹豫着,那楼底下的声音却大了。原来南宫世家的子弟们抬着木箱,自一楼转圈走过,那些武林人士便逐一解下单刀,放入箱内。论起单刀,却是江湖上最普及的兵器,须臾,便装满了五大箱,被小厮们抬着,扛上楼来,在锦墩前一一摆列。南宫怡一一点视完毕,亲自上了锁——那锁又不同,南宫世家的标记却是一只展翼朱雀——收起钥匙。
南宫情看着,却朝霍起厚道:“霍前辈,这里以你资望最深,你便给大家带个头。不独在下感激不尽,便是北宫牧主,也是见情的。”
霍起厚早看见玄武标记那只箱子边,站的小厮就是鹤鸣。其实这样一场大动作,没有那三家的同意,也是一个不可能。此时情知无可挽回,却仍要作最后一次努力:“四公子,这个动作是不是太大了?就算我们肯,以江湖之大,也未见得所有人都乐意解刀。如果还有人坚持,那么危险照旧不能避免。我们这一番动作,只怕到最后,还是劳而无功。”
南宫情点头道:“自然刀是解不完的。我们的意思,也只不过是想将危险控制在最小的范围之内。到时候,自然有那不愿意解刀的硬手,去跟凶手纠缠,大家又何必混在一处陪绑?”
霍起厚被这言语稍一提点,顿时恍然大悟:“四公子的意思……果然刀是解不完的!不说别的,就是华山燕老大,他那柄刀……这下子针尖对麦芒,大家果然可以一起放手!设使凶手找上他,那可不比别人,不管如何,总该有一番好较量。这回必要留下些蛛丝马迹,想来不久,这个案子,也就要真相大白了!”
楼上人让他这一番解释,霎时也都明白过来。看着霍起厚走过去,把佩刀解在鹤鸣身边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