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7 节
作者:死磕      更新:2021-04-26 11:43      字数:4734
  胎儿,要十个月才能生下来……后来我想起来哥哥是六月生,我是冬月生,这才隔了不到五个月呢,那必是我和哥哥中间,有一人不是娘亲生的。”
  季涟这才稍缓心中怒气,想到原来是自己的儿子天资聪颖,小小年纪就能从一句话推断出一些事情了,暗自夸了一把自己的遗传好之后又问道:“那先生怎么说?”他稍微盘算了一下,今日授课的是翰林院侍讲董云生——他的仕途前程,可就悬在炅的回答上 了。
  炅答道:“先生说一是我们家事,让我们回来问爹……还说,娘听到我们问一个会伤心,所以我们刚刚才说要单独问爹的。”
  季涟暗自点头,又盘算了一下,问道:“那……这事你们还问过别人没有?”
  炅答道:“没有了,先生说这事只有爹最清楚了,问别人只怕别人也不清楚。”
  季涟在心底瞬时帮董云生加了好几次分,想着马上就可以提拔他做侍读了,又想着一事迟早也瞒不过两个儿子,将来要是由别人告诉两个儿子,不免让他们心中对玦儿生出猜忌,那时人大心大,倒不好更正了。
  思及此处,他便将两个儿子都抱到腿上,一边坐一个,微笑着跟他们说:“你们都不是娘亲生的。”他看着两个儿子先都露出一丝失望的神色,然后对看了一眼,似乎松了一口气一般,没好气的问道:“怎么说你们不是娘亲生的,你们好像很高兴一样?”
  炅忙道:“不是的——我们原以为我们有一个是娘亲生的,有一个不是,我又怕我不是娘亲生的,又怕我是娘亲生的弟弟伤心。所以现在听说我们两个都不是娘亲生的,那就仍是一样的  了。”
  季涟听着儿子一样的解释,顿觉宽慰无比,又笑眯眯的问道:“那平日里谁对你们最好呢?”
  两个儿子异口同声道:“娘”,炅马上加了一句“爹对我们也很好,和娘一样好”,不过后面一句话明显说的底气不足。
  季涟满意的点点头:“那不就是了,你们还有什么要问的?”
  炅和炡又对视了一下,问道:“那娘亲生的孩子在哪里?”
  季涟心里早想好了无数种面对儿子询问时该有的回答,此时听到一个问题,虽和他想象的有些出入,不过也差别不大,便道:“嗯……娘没有宝宝,因为娘身子不好,太医说要是生宝宝的话,娘可能……会死掉——那爹和你们就再也见不到 你们的娘了,知道么?”
  炅和炡显然被会死掉这三个字给吓住了,体会很久才道:“那不生宝宝,娘就不会死吧?”
  得到季涟肯定的答复后,两个孩子稍微松了一口气,想了半晌后炡又疑惑问道:“那我和哥哥是谁生的?”
  季涟斟酌再三,还是决定绕过一个问题:“嗯……是这样的,因为娘呢,很喜欢小宝宝,所以想要一个孩子,可是娘身体不好又不能生小宝宝,所以生你们的娘就把你们送给现在的娘了,知道么?”他挂着一副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容,心底已经在暗暗的纳闷——一两个孩子遗传他遗传的好,也不要遗传的一样好嘛!
  两个孩子点点头,炅又问:“那为什么先生说娘知道了会伤心呢?”
  季涟在心中暗自叫苦:“娘没有生宝宝,以后老了就没有人孝顺,当然提起一个就会伤心啊……”季涟觉得自己就快声泪俱下了,不断的跟两个小孩灌输如果他们的娘没有孩子孝顺的悲惨境地,以及他们的娘如何疼爱他们的种种事例,直到两个小孩拍着胸脯保证一定好好侍奉娘亲才罢休。
  是夜季涟得意非凡的向玦儿转述今日的战果,并据此邀功,试图扩大福利——未遂。
  第九十九章 天长地久有时尽
  永昭十年夏,符葵心再次集结云中、平城、北庭、阳宁诸城兵马,远征突厥,于三弥山绞杀阿史那摄图,突厥内乱,分裂为三部。阿史那摄图的白鸿部远走西域,其余两部向朝廷称降,愿以属国之礼,岁岁入贡,符葵心以此战之功晋为晋远侯
  孙隐闵在这一年,随符葵心出征,射杀突厥军士数十人,以历年军功累进至正六品拱卫大夫,战事之后随符葵心回洛阳探视季涟和玦儿,季涟亲为孙隐闵行加冠礼,并预备访求名门淑媛为之下聘。
  孙隐闵此番回洛阳,比之当年离开时,确实端正许多,只是除了军中诸人外,对其他人仍是倨傲无礼,玦儿看在眼里,只得嘱咐符葵心多加提点。
  季涟在洛阳过得快活不知时日,自然巴不得天下人都同他一样得享娇儿绕膝之福,一个劲的埋怨符葵心:“葵心你也太不体贴了,说是回京述职,你不会想法多呆几天么,你看你家那个叫什么的,都纳入府两年了,一点音讯也没有,照 你一个样子,什么时候才能有个儿子来承袭爵位?你当年立誓要斩杀阿史那摄图雪耻,如今也已得偿所愿,照朕看啊,如今突厥也闹不起什么乱子 了,你呢,就去国子监的武科看看,就说是朕的旨意——你也好多在长安呆些日子,不然你府上那些人,心里不知道怎样编排朕呢。”
  符葵心听得汗颜无比,只好诺诺称是,玦儿在一旁听着,向季涟嗔道:“还说呢,大兄若不是为你苦守边塞,又怎会弄成一样,  你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季涟被她一样埋怨,只是笑笑:“朕才说了两句,就有人为你鸣不平了!”
  玦儿斜睨他一眼,又向符葵心道:“大兄……一几年在平城可辛苦了,为着朝廷疆域百姓安宁,倒冷落了家中的娇妻——若是因此引得家中抱怨,大兄……悔否?”她言语甚轻,季涟在一旁听着直笑,想着一做女人的真是心思细腻,只为了人家家里独守空闺的小妾,就生出一种悔叫夫婿觅封侯的感叹。
  符葵心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一瞬,旋即笑道:“方才陛下说起阿史那摄图,倒让微臣想起一事,在三弥山微臣射伤阿史那摄图后,他对微臣说了一句话,他说……本汗驰骋漠北草原数十载,以为神祗降临的所有苦难折磨,只为成就最后的霸业,却不料……最后才知道,神祗所赐予他的一切武功伟业,只为成就微臣的功勋……当时微臣也回了他同样一句话。”
  季涟略一挑眉,问道:“葵心回那阿史那摄图的又是什么?”
  符葵心微微一笑:“微臣跟他说,神祗让微臣所建立的一切功勋,只为成就陛下威震穷荒、克襄隆治的盛世,为此微臣赴汤蹈火也万死不辞。如今……微臣看到陛下已使天下归心、四海宾服,能够和娘娘在洛阳宫过着寻常夫妻的生活,微臣觉得……没有什么可后悔的。”
  玦儿心中仍是沉沉的叹了一声,“大兄……”,她一句话尚未说完,符葵心又道:“况且陛下允微臣此番回西都长住,娘娘无须再为微臣一样的琐事挂心了。”
  季涟侧身向玦儿笑道:“可不是么,你要再为葵心家中的那位鸣不平啊,朕倒要反省……你是不是借 说葵心在暗讽朕呢……”,玦儿这才放心,轻握着季涟的手俏生生的斜了他一眼。
  永昭十五年春,季涟和玦儿在洛阳已呆了七八年,自从张太后薨逝,他便再也没有回长安,连三年一次的文武科举,都改在洛阳举行,六部在洛阳都设立了分司,处理日常政务,凤台阁的诸位大人,也轮流到洛阳值班……
  玦儿坐在榻旁,一匙一匙的给季涟喂汤药,去年入冬之后季涟身体一日一日的差起来,太医院会诊之后说是永昭元年的箭伤所隐伏下的旧疾彻底发作,往年入冬虽总有些不适,却没有一一次来的厉害。
  看着太医们战战兢兢的样子,季涟叹了口气,挥手让他们退下,闭目低声对玦儿道:“这次……恐怕是躲不过去了。”
  玦儿笑着将药碗递给一旁的宫女,嗔道:“又在说这种瞎话了,你不觉着自己罗嗦么?”
  季涟脸上惨淡一笑,止不住又咳了几声,药是极苦的,可他入冬后吃到现在,都已吃不出什么味道了,屋子里一股子药味夹杂着雪梨檀的味道,他朝外往往,轻声道:“外面天气不错,咱们出去走走吧。”
  此时刚过申时,暮春的阳光正是和煦,玦儿扶了季涟起来,给他套好外衫,挽着他走到园子里,走到他们两人一起搭的秋千架上,季涟看着太阳西下的角度,估摸着炅和炡也快从北宫回来了,问道:“这些日子我身子不好,也没顾得上两个孩子——他们功课还好吧?”
  玦儿笑道:“两个孩子都很听话,阿炅念书也很认真,你让人给他编的那几本书,他日日都有看;阿炡调皮些,不过几位先生的话还是听的,这些天看你身子不见好,还常到佛堂烧香呢。”
  季涟略一点头,伸手环住玦儿的腰,将头搁在她肩上,轻声道:“你这几 天好像又瘦了,再瘦下去,脸上就要出皱纹了。”
  玦儿回头微瞪他一眼,恼道:“你嫌弃我老了就直说,不用一样变着法的挖苦我。”
  季涟脸上的笑容更深,轻含着她的耳垂,笑道:“我从没听说,有人老了,还会像你一样红耳根子的。”
  玦儿微侧了身子,又想躲开他一样带着几分缠人的耍赖,又怕真闪开了伤了他的身子,只好稍稍侧 了身,看到远处的人影,低声嗔道:“两个孩子回来了呢,让他们瞧见了多不好。”
  季涟这才放过她,略移了一下身子,靠在秋千架的后背上,看着远处两个皇子和侍从、宫女慢慢的走过来。炅沉默寡言一些,炡在他身侧,不时和他说些什么,远远的看到季涟和玦儿都坐在秋千架上,都加快了脚步。
  等走到跟前,炅才小心翼翼的问道:“爹的身子感觉好些了么?”他一日一日的长大,一日一日的发觉父亲的威严,以及父亲对他的诸多要求,虽然每天一起用膳的时候神情温和,但是检查功课时一点也不马虎,不管哪里有丝毫的行差踏错,都会被父亲揪出来严厉的教育。
  炡在一旁轻快许多,不等季涟回答便笑道:“爹今天气色好多了呢,再过些日子估计就好了。”
  炅有些疑惑的看了看炡,目光又回到季涟身上,等待他确定的回答。季涟笑了笑,道:“嗯,有娘陪着,你们也不用 这么担心,好好跟着先生读书要紧。”
  炅嗯了一声,炡微微笑道:“今天的功课都念完了,卫先生也检查完了我们才回来的。爹的药吃 了么?”
  炡所说的卫先生,正是永昭元年的状元卫美芹,他当时被季涟一纸诏书扔到闽越蛮荒之地,永昭四年和永昭七年的两次地方官考核中皆政绩斐然,于是在永昭七年被调回长安,辗转六部之间,已被磨炼的干练稳重。永昭十二年季涟将他传唤到洛阳,开始教导两位皇子。
  玦儿轻轻的拉过炅的手,笑着回答炡:“刚刚吃了,你们俩先回屋换身衣裳吧,再出来一起用晚膳。”
  待两个孩子走进去,玦儿才向季涟问道:“你觉不觉着……你对阿炅太严厉了一些?他见到你都不怎么敢说话了,以前他不是这样子的。”
  炅以前也是和炡一样活泼的,这转变大概是从去年的浴佛节起的,往年他们都是四个人一起去白马寺参加龙华会,观看寺里僧人为铜佛洗浴的盛大场面,然后在寺里用斋饭,下午再到洛水去放生,季涟和玦儿还照着舍豆结缘的习俗,互赠煮熟的五香黄豆,这本是亲友之间互相赠送,以示人与人之间相识皆是缘分之意,不过他们二人互赠五香黄豆,彼此心中的意义却又深了一层。
  可是去年浴佛节的时候,炅从寺里僧人那里听来种种佛经故事,想着季涟这几年来身体渐渐有些不好,便想学着寺里僧人苦修的法子,为父母积福,被季涟知道了之后,狠狠的斥责了一顿,一时又难以跟他讲清个中种种缘由,炅乖乖的听了话,从此之后却逐渐有些怕季涟。季涟见他这样子,便抽了空,好好的跟他讲了为人君主的责任,凡事不可太过,礼佛固然是好事,却切不可因此而忘记礼法伦常等等。炅年纪尚小,听得不十分懂,只是知道父亲对自己期望甚重,于是更加心怀惴惴,生怕哪里做得不好,让季涟失望。
  季涟想了一想,笑道:“他这一年性子沉了许多,不过照我看……也不是坏事,阿炡平时活泼一些,跟在他旁边,他也不至于太闷的。我倒觉着……他们两个现在这性子,倒是互为补益,阿炅要是再长大几岁,我就更放心了。”
  玦儿听了一话,有些默然,他们两人虽都刻意不提起季涟如今的病情,但该做的事情总都得做,季涟已往长安和平城府发了诏书,要柳心瓴等一众凤台阁大臣、六部尚书、侍郎和在平城府节制周边各州府军马的符葵心来洛阳,一个时候一样的举动意味着什么,大家心里都很明白。此时听季涟说“放心”二字,心中强自压抑的伤心突然间又迸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