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节
作者:
津夏 更新:2021-04-24 09:56 字数:4814
5
有人会在答应做对方情人的同时,就做好了随时分手的准备么?有的,祁安就是一个。
他太清楚,上官隶会看上他的理由。这不过是场各取所需的成人游戏,当有一日上官隶一时兴起的兴趣磨灭时,他们就各奔东西,好合好散。
与上官隶不同,祁安是GAY,货真价实的GAY,他只喜欢男人。这种性取向在很早时他就发现了,而且很快就自我妥协了,所以他被赶出了家门,成了有家不能归的孩子。
他是家人眼中的耻辱。然而对他而言,喜欢男人还是女人,这二者并没有多大的不同,只要他还没有变态到喜欢上非人类,就没有什么东西是不能被自我所接受的。他是天生的乐观主义者,不会一味的往死胡同里钻,在他看来,那些一时想不开去自杀的人,才是真正的不值得。
莎翁曾经说过:To be or not to be,that is a question。永远不要指望上帝会给你指条明路,上帝他老人家太忙,他只喜欢给你一个十字路口,然后高坐云端啃着苹果看你在徘徊踌躇无奈中抛着硬币做选择。
所以那天的真实是,祁安在上官隶的视线没有注意到的时候抛了硬币看正反,然后才决定答应。
同居就像同寝室,一旦过了磨合期,两人相处融洽的同时,感情也在慢慢转淡。即便是同居中所要承担的义务大为不同从前,但日子久了,激情烧成了灰烬,两人之间也该是走到了尽头。
然而出乎祁安所预料的是,上官隶这种对一段感情的维持就像火山喷发般短暂的男人,居然会忍耐了四年,才提出分手,而分手后还不到三天,就又成了眼前这种状况。
〃我要迟到了,所以早餐就不吃了,拜托你现在就让开,让我出门行不行。〃祁安试图与挡在他面前的男人做良好的沟通,但显然是失败的。
〃你把早饭吃了再出门。〃上官隶毫不妥协,他一脚踩在门框上,后背抵着门,左手端着一碗米酒,右手拎着一袋油饼,眉间皱成川字。〃你要是担心自己的动作不够快,我喂你也行。〃
〃不必了。〃祁安叹气,他已经开始琢磨待会儿要不要破费一次坐的士算了。
米酒和油饼都是小区外老王面馆的招牌早点,祁安很喜欢吃,尤其是在周末不用急匆匆地赶去报社时,他都会买上一份。
但是上官隶瞧不中这些东西,以前他买回来时上官隶都会嫌恶的扭头,甚至不肯与他同桌吃饭,没想到有一天这两样小吃会端在上官隶的手里,更没想到上官隶竟然会记得他的喜好。这真是意外的收获,他记得这个男人一向是以自我为中心,不太会把别人放在心上。
匆匆把早餐解决掉,祁安拎起包就往外冲。上帝保佑他千万要赶得及,不然这个月的全勤奖金就会在他好不容易熬到月底时泡汤了。
上官隶及时把人拽了回来,拉着一同出门。〃我开车送你。〃
〃中午。。。。。。一起吃饭吧。〃
〃我要赶报告。〃
〃那晚上我来接你。〃
〃我要加班。〃
〃到几点?〃
〃八点,或者更晚些。〃
没有温度的对话,因为其中一人的不配合而难以进行下去。上官隶不是傻子,他当然听得懂祁安的潜台词是拒绝,但也正因为他听得懂,所以才更生气。
〃下班前打电话给我,我会来接你,就这么说定了。〃
紧踩油门,车子闪电一般滑出了车库。他们住在市郊,路宽车少,比起市中心车水马龙的拥挤,在这里开车几乎可以向高速看齐。
有专车接送果然能节省不少时间,祁安运气不错,在迟到前三分钟赶到了报社。主任还没来,有早来的同事已经出门采访去了,部门里没什么人,显得格外安静。
祁安瘫坐在椅子上,浑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空了,软绵绵地提不起劲。他凌晨三点起的床,七点钟惊醒时发现自己趴在桌上又睡着了,身上还盖着毛毯,他昨天指明要的晚餐已经躺在了垃圾桶里,而那个在分手后又突然跑回来的男人正窝在他的床上呼呼大睡。
从昨晚到今早所发生的一切就像是一场梦,因为太过突兀,而令人难以置信。祁安忍不住掐了自己一把,唔,下手重了些,好痛。看来不是梦,然而现实并不比梦好到哪去,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选择这是一场梦,至少醒来时他还可以告诉自己,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四年的室友加上四年的情人,八年的时光匆匆流逝,不能说这其中毫无感情的存在。但爱或不爱,祁安答不出来,他们同居也好,分手也好,都与爱无关。所以分开了,不会觉得痛,再纠缠在一起,却会觉得不安。
午休时接了两通电话,都是上官隶打来的,前一通是催促祁安去吃饭,后一通是确定他有没有去吃饭。
同事们在一旁挤眉弄眼,起哄着要祁安请客。这是部门里不成文的规矩,谁确定了对象都要请部门里的同事小搓一顿,也就为图个热闹,找个名目大家一起聚聚。政宣部里上至主任,下至刚进一年的大学生都请过了,还有人请了不止一次,唯独祁安一人还没开过口。
这几天他精神萎靡气色不佳,就有不少人在猜他是不是失恋了,现在眼见着是雨过天晴,起哄打趣自然是少不了的。
祁安打着哈哈搪塞了几句,把头埋进报告中,专心致志研究工作,心里则腹诽了几句那个突然发了神经打骚扰电话的男人,有钱没处花,全为电信事业做了贡献。
6
周末正好赶上月底,天气不错,人的心情也不错。手头要忙的都已经完结了大半,剩下的也用不着再熬夜处理了,主任许诺两会后给祁安放长假,以弥补他前段日子陀螺般劳累的生活,所以祁安心宽体舒,一夜好梦,一觉睡到十点才晕沉沉地从床上爬起来。
洗把脸清醒下头脑,他看着镜中那张青白交错的脸,下颌尖细,两眼无神,整一东亚病夫,夜里扮鬼都有八分像,太没人样了。
他呲牙,嘴角上翘,镜中的人也无声地笑,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他的整张脸,估计也就这口牙还有点看头了。
祁安花了大半个小时在卫生间里又洗又擦又抹又涂,终于把自己整清爽了,再换上上个月刚买的鸭绒袄,揽镜自照,果然旧貌换新颜,远看近看都是玉树临风一表人材。美中不足就是瘦了些,添了几分书卷气。
出门时客房的门是锁着的,他也拿不准上官隶到底还在不在,想去敲门,最后还是放弃。揣了钥匙一个人晃下楼,也没走远,就在老王面馆里要了一份汤面,坐在店里趁着热呼拉拉地吃了,再一摸口袋,竟然忘了带钱。
钱都揣在旧衣服的口袋里,他换了衣服,却忘记了要把钱也换过来。好在他也算是店里的常客,稍稍解释了几句,老板就笑着说算了,只当是请他一回客,感谢他经常来照顾生意。
祁安嘴上不讲客气,但心里还是惦记着下回一定要把钱补上。他节俭爱财,但并不贪小便宜,与其省这么一回钱,倒不如下次他再来时老板给他的碗里多加些份量还实在些。
回来时房里明显多出一人。上官隶抱臂坐在沙发上,双眼布满血丝,目光狰狞,隐约还带了几分委屈,可惜祁安只当自己是眼花了,予以忽略不计。
〃你出去吃过早饭了?〃来势汹汹,夹杂着质问的意味。
〃是啊。〃祁安深感这怒气来得莫名其妙,他不吃早饭有错,怎么吃过了也有错。
〃那我的呢?你就没想到替我买一份。〃
〃你没说啊。〃r
两人四只眼,互瞪,一人生闷气,一人觉得无辜。最后还是祁安先妥协,他拿了钱,回头安抚性地拍拍上官隶的肩膀,〃你想吃什么?我这就替你去买。〃
〃你吃的什么,我就吃什么。〃祁安的率先示好让上官隶的怒火顿时消了不少,气色好转了许多。〃快点回来,我正饿着呢。〃
祁安应了声,又晃了出去。回来时手里端了碗三鲜牛肉面,胳膊下还夹了一份当天的报纸。
上官隶坐着桌子的这头吃面,祁安就坐在另一头,摊开报纸找租房信息。自从两人分手三天后上官隶又住回来,祁安就有了搬出去的想法,但是苦于一直没有时间来办,又不想大张旗鼓的闹腾,这才一直瞒到了现在。
上官隶眼尖,一眼就看出祁安的意图,他嘴上是被面堵住了没说什么,可心里的怒火就像是加了催化剂似的腾腾地直往上窜,一度再创新高。
祁安专心地看报纸,就觉得对面的男人一刻也不消停,躁动不断。一会儿是走路时踢了桌子,一会儿是倒水时摔了杯子,再不就是电视声调得老响,立体环绕音震天动地。祁安不得不庆幸这片小区的住房隔音效果良好,否则要不了多久保安都该来敲门了。
上官隶胡乱折腾了一通见收效甚微,一时心烦意乱又不知怎么收场,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的冲过去抽了祁安手上的报纸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劈头就吼,〃你找什么房子,我不是叫你就住这儿吗。〃
〃我想搬出去。〃祁安除了皱眉就再没别的反应,老僧入定般坐着纹丝不动,既不反抗也不多回嘴,只是平淡地陈述事实。
上官隶最恨的就是他的波澜不兴,就好比当你恨极了一个人忍不住拿刀子去捅他时,结果发现捅进的是一团烂棉花,戳又戳不进,抽又抽不回,气得你干瞪眼,有火没出发,全烧在了自己身上。
上官隶现在就有这种进退不得的郁闷,那怒火烧得他五脏六腑都纠结成一团的痛,如果他够暴力,当场就能把祁安揍进医院送急诊都成。
但他不是,他从未动过祁安一根毫毛,哪怕是他再气再怒的时候都没有动过手。所以任他拳头攥得咔咔响,人还是站在原地,胸膛起伏不定,双眼能喷出火来。
〃你住在这儿怎么了,这房子还能把你吃了不成。〃
〃这房子挺好的,可我不想住了。〃
祁安从垃圾桶里捡回报纸,放在桌上摊平了拿着笔继续圈圈点点。他咬着唇,低着头,不再去看上官隶的表情。
咬唇是他紧张不安时所特有的小动作,尽管出现的频率不多,但出现的机会还是存在的,例如现在。他说不清是为什么,心里有种反抗暴君成功的酣畅淋漓感,又有丝小小的不忍心,良心上有那么些过意不去。
他不是有意去激上官隶发火,四年的同居生活让他早已将上官隶的脾气摸得一清二楚,大多数时候他是顺着上官隶的,所以会被嫌弃沉闷无趣也是必然的。但是现在他们已经分手了,他不想去猜测上官隶会回头是为了什么,至少他是想结束了,再这样继续纠缠下去,他也会害怕。
上官隶终于还是没能拗过祁安,不情不愿地开着车子陪祁安去各处看房子,而且是全程陪同,附加捣乱无数次。
祁安看了几处,最后选定一处一室一厅的二手房,内含一厨一卫,有空调有热水器,家具都是八成新,房租不算太贵,离报社也挺近,只有五站路,公交直达。
祁安十分满意,都决定要与房东签合同了,上官隶突然指着某一处屋角喊道,〃这房子怎么漏水,这里都长霉了。〃说完还不等祁安和房东仔细去看,他就拽着祁安火烧火燎地冲了出去,上车踩油门,动作一气呵成。
〃你就别找房子了,和我一起住吧。咱俩一起住了四年,你还有什么不情愿的。〃
祁安坐在副驾驶座上,面朝着车窗,不吭声。
上官隶看了他一眼,心里七上八下不是滋味,扭扭捏捏一番,话还是出了口。〃祁安,咱俩和好吧。〃这句话在他心里不知是滚了多少次,舌尖心尖的来回打转,这会儿总算是憋着一口气说了出来。
祁安挑挑眉,忽然就笑了,他转过脸,面对着上官隶,声音轻不可闻,〃这次你还想玩多久?我以为你已经厌腻了在我的身上满足你征服的欲望。〃
这话刻薄到了极致,带着三分讽刺,七分自嘲。他闭上眼,无声地叹息,〃上官隶,你别玩了,就算你没厌烦,我还厌烦了。〃
〃如果我说这次我不是想玩呢,我是认真的。〃
〃我会当今天是愚人节。如果不是,那你不是发烧了,就是在发疯。〃
〃。。。。。。我有那么不可信?!〃
〃是你的感情不可信,花花公子。〃
〃可我对你忠贞了四年。〃
〃我以为那是你的一时兴起,再说你已经提过分手了,我也答应了。不干不脆,不是你的作风。〃
〃现在我想改换作风不行吗,就从你身上开始。〃
〃麻烦你去找别人做试验,我没兴趣奉陪。〃
针锋相对的结果,就是谁也不肯退让半步。祁安捂着脸,身子往下滑,他心知肚明这种无谓的争执不会有任何实质性的意义,如果他坚持固执己见,那上官隶只会比他更顽固。
〃祁安,你在怕什么?一开始你不是答应得挺好的,这四年里,你敢说你不是心甘情愿的?〃上官隶腾出一只手去捉祁安的手,抓住了就握着不放,也不管他现在是不是还在开车。
祁安几乎是蜷缩在椅子上,黑发遮住了他的表情,连视线都变得模糊。〃可我现在不想陪你玩了,你就放过我吧,我认输。〃
认输?!上官隶猛地一踩刹车,将车停在了路边。他捉住祁安的肩膀,强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