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6 节
作者:一意孤行      更新:2021-04-24 09:44      字数:5126
  我用摆设的笔写信,意味着
  玻璃得以在空盈的黑暗里展示美
  裸体被包裹,虔诚被放纵
  午夜时分,四面八方的手伸过来
  把我捏成翱翔的花瓶
  我所渴求的仅仅是平静地享受食物
  远离严寒。在一间没有家具的屋子里,不舍昼夜
  回想荒凉的海滩
  人回到童贞,花离开枝头
  成为书籍或成为妓女
  除了身体我一无所有,只能依赖出租它谋生
  我所等待的王子终于出现在诗人的客厅
  获得他的金子使我复活
  获得我的肉体使他畅美
  魔法消除,鼓乐吹笙
  孩子们离开床,父母拉上窗帘
  我所熟悉的小矮人们
  勤勤恳恳,本钱虽小但熟能生巧
  为了维护种族的声誉
  他们张开翅膀,模拟大鸟
  我所歌唱的恋爱像蛇一样扭动
  蜕皮艰苦,充满激情
  新生活呀新方向,我们的领导像太阳
  我所要完成的已经在口耳相传里完成
  面对观众和配给的丈夫笑脸相迎
  我所要说的只不过是:NOT KISS BUT FUCK
  95。05。06…11
  和一对情侣同居
  (FOR X。X)
  一
  天洗紫罗衫,黄花伴风眠。贻伞小桥头,柴扉无人关。
  无物的房间。
  我掀开《这是我的立场》的第7页,好象母猫推开门,皮鞋敲打桌面,轰……
  忧郁和难以缝补的衬衣在膝盖骨的左上方对着卧室里的一对男女出神。
  你从哪里来,我的朋友?
  我的忠诚的猎狗离开了主人的厨房。
  我的妹妹纷纷嫁到远方,从不同的城市写信。
  一只鸟飞进来,又飞走了。
  你是我的唯一,此刻而非彼时。
  为了一场迟到的婚礼我可以舍弃游乐。
  而守侯你,我浪费了今夜所有的细雨和烟草,忘记了诺言和玉米的收获季节。
  我思索。蜡烛重现光明,纸老虎回到山林。那一对情侣在窃窃私语,
  谈论生活,背诵誓言,焚烧旧情人的眼泪。
  这一切和我无关,我置身其中,不怀好意。
  我穿着肮脏的白色短裤,占据了室内最后一张床,只为了看一场皮影。
  据说,哲学家失恋之后,洗掉脚上的秽语,面朝大海
  说:“我本尘土,充满罪恶。
  怜悯我吧,上帝!赐给我权势、金钱、美女以及真诚对待他们的武器。”
  天空在那一瞬间绽放七彩莲花。
  你究竟是什么?空气?一对情侣中的一个?童年时送给我刺槐花面饼的那个?
  无论如何,你和我共同偷窥。
  坐在床上,相视而笑。
  然而你并不存在。
  只有在无聊时我才想到你如花的容颜,如水的温存。
  这全是我的错,我不是故意的。
  我在蒙满灰尘的镜子后面寻找你。
  我走遍了名山大川,所有漂亮女人的隐秘之处。
  我在房间的每个角落撒下一粒芨芨草的种籽。
  女人观看我的播种动作。
  男人躺在床上,唱着:“悲欢离合,总是旧情难忘。”
  二
  归来吧,归来吧,浪迹天涯的游子。
  归来吧,归来吧,我已意乱情迷。
  你在书中的故国向我求爱。
  你对着窗户纸修饰鬓角。
  你赤身裸体在路灯下与持刀歹徒赛跑。
  中午12时整。我点燃蜡烛。蝙蝠君临铁皮屋顶。它们嘶咬着,
  为了一颗盐粒。光来到水面——
  溺水而死的人趴在骡子背上。
  因爱而永生的人骑在高头大马上。
  我看见水银里的花朵和水中的一样,和情人双臂环绕的濯濯童山一样。
  我看见得救的人终于得救。
  醉鬼从一个门口走向另一个门口。
  育龄妇女在光天化日之下争吵、怀孕。
  一片浮云堵塞了交通。
  凸起的大理石雕像成为孩子的幼稚园。
  头发一点一点地变白,你正一步一步地接近河堤。忽然,一阵豪雨——
  如果是20年前,我可能不会如此恐惧。因为是婴儿,不懂得罪恶和审判。
  枪炮与玫瑰站在同一个领奖台上。由于第一次看到血而战栗不已。
  漫山遍野的洁净阳光,整齐划一的茂盛道理。
  没有身份证。使我飞升的只能是站在二楼阳台,等待隔壁的女护士春光乍泻。
  我面对着自由茁壮的祖国。爱冲出水龙头,面对着我。
  一道算术题可以推导出三个苹果。
  一盒“姗啦娜”可以使我记住你的名字。
  我是不是你最疼爱的人?在与一对情侣同居的时候,
  我是否感觉到拥挤?
  “忍耐吧,骄傲的人!”
  三
  一个人说谎的时候意味着中年生活的开始。
  一朵花所能奉献的只是颜色和形状。
  透过哈哈镜,我看见悲伤的你、丰满的你走在男人的谄媚中间。那一刻,我
  放声大哭。
  来自五湖四海的诗人赞颂你的美貌和贞操,
  继而是占有,继而是不可遏止的衰老。
  我也是诗人中的一员,厚着脸皮。
  东方的海洋里站满了无所事事的青年。
  他们挥舞情网,披头散发。他们在捕捉鱼。
  七首美丽的《雅歌》之后是一群雪白的妓女。
  婚礼的前夜之前是你往返于两个男人孱弱的灵魂。
  无言无语,我躺在一对情侣中间,象废弃的诗歌炼金术工厂。
  爱过的老歌,我能记住的有几首?
  要患麻风病的人离开妻子走向山谷。
  已在旅途的人拣起干枯的胫骨。
  没有拐杖的丑女人扶着假设的墙皮。
  “不要再写下去了!”黑暗中,你在愚蠢的男人怀里向我致意。
  你光洁的小腹犹如迷途的羔羊。
  你残缺的手臂被图谋不轨者中饱私囊。
  你高傲的脖子在众多女人中犹如一根晾衣绳。
  然后是你成为了自己。然后是登上通往教堂的两岸直通车。
  失业的神甫擦亮意大利皮鞋,欢迎最后一对道德的楷模。
  尽管如此,你唤醒了我,使我看到自己的作品:已成人妇的你。
  最关心你的人是我。与一对情侣同居,其中一个是你。
  95。07。19…21
  三首缺乏想象力的诗
  1。连云港1989
  在这个小岛西侧,那条石板路,
  就是二十年前潮水漫过,只留下鳗鱼、贝壳、和他的硕果仅存的
  鞋子的路,
  如今,它的两边有两排廉价酒馆。
  许多人走过那条路,似乎没有事做。
  他们都有着玫瑰红的皮肤,病死的那种,上面布满疤痕和水锈。
  他们在酒馆里要来一瓶二锅头,付账,咒骂着儿女的不孝。
  然后,就像我们有过的那样,他们会说自己走在云中,
  走在美人妙不可言的鬓角唇间,
  没有尽头。
  他们中间有人说见过他,和他谈起过海,
  关于淹死在客厅鱼缸里的小圆镜,镜子里眉清目秀的小情人。
  当他在黎明解开缆绳,信马由缰——
  飞溅的浪花,像他的后脑勺
  在五月的忍冬树下,在群星容颜渐衰的媚眼里
  膨胀。“世界地图的漏洞由谁填补?
  历代盲人紧闭的嘴唇将在那一个妓女身上
  依次张开?”她尚未诞生,已经歌唱;
  他尚未出航,却已在卧室的犄角旮旯
  寻找到足够的蜜腊。那一朵朵
  艳若桃李的浪花,风暴之后,
  那一片片拼不成图案的碎玻璃渣子。
  2。蜘蛛螺
  它很幸运,来到岸上便忘记了鱼美人的秘密,
  像不知什么时候被埋葬的铜矛,
  落落寡欢,节衣缩食,
  陪伴遗失了姓氏的君王后裔
  度过一叠没有筹码和歌舞的太平年。
  它计算着通往地下河的铁路里程和火车票价,
  计算着它的马蹄形小银币在另一世界的
  贬值速度。它的骨骼已经石化了三分之二;它在慢慢走近——
  冰凉的土地上,容颜
  像未亡人在坟头点燃的纸钱,只能飘荡,不能抚摸。
  有一天,它听到了鹤嘴锄与页岩合奏的小猫波尔卡。
  有一天,它见到了久违的断线风筝。
  阳光下没有新鲜的事物:
  上帝高高在上,可爱的鱼们在海洋与锦帐里杀伐,
  植物像拥抱天空一样不放过一个傻瓜,
  而那些考古学者、海洋生物学家、制作工艺品的小商贩,
  他们瞧着它。根据波提切利的构思,
  它仅仅搂住天鹅绒温暖的脖子;
  展览厅的另一侧,那位站在贝壳上的处女无声地抽泣,
  为了失去的双臂,也为了因寒冷而不停收缩的小乳头。
  3。艾诺娜
  '我再来时人已去,涉江为谁采芙蓉'
  她叫艾诺娜。在西班牙,这意味着美;
  在印度的渔船上,人们称它为被头发缠绕的爱情;
  而在虚无的吐火罗语里,它是一根木柴,结结实实。
  但这是真的吗?
  和她在一起,我看见三匹瘦马拉着“向阳号”汽轮驶下山岗,
  夜起小便的男人靠着梧桐树数星星。
  “可这又有什么关系,”贝壳飞上天,变成星星。
  屋檐下,麻雀暧昧的眼睛
  在另一个艾诺娜胸中奔跑,在没有栅栏的故园 。
  我们走向海员俱乐部,她说:
  “这只不过是一个名字。
  一个区别于其他女人的标记,
  用于克服使自己不安的月亮,
  也为了适应顾客的心理。”灯寂人静,
  我们不约而同地想起老虎还是一头雌鹿时的草原,
  那个叫做青山泉的小村庄
  以及因战争和气候突变而开始吃肉和生育的童年伙伴。
  “和向日葵一样,我也希望变成太阳的影子。”
  海员俱乐部对面,月亮摆脱了乌云;
  更远些,三三两两的渔船屏住呼吸,像早泄的蝴蝶
  趴在慵懒的玫瑰嘴边。
  周围的人们成双成对,
  酒杯在椭圆形的发光体边缘滑翔而过。
  靠着我的肩膀,艾诺娜说:“现在,
  我的名字是我起的,
  我的衣服和食物是我买的,
  我已熟悉在海边的集市上讨价还价。
  再来一杯。这是个愉快的夜晚。”
  这是个愉快的夜晚,远航的水手忙于洗去风暴的胎记。
  面色苍白的侍者偷暇校正了康巴斯石英钟的分针。
  午夜零点整,洗手间,
  操着不同语言的人像鱼一样进进出出。
  我对海边的生活所知不多,
  有时散步归来,发现海风吹动窗帘。
  忙碌于捕鱼的人大都是移民的后代,
  他们挈妇将雏,重新学习微笑和使用适合于海的工具,
  庭院前的小片麦地是他们遗传的记忆。
  另外一些人,像我,选择这个地方,
  选择这间靠海的房子
  冥想,或者守望着窗外四四方方的天空被纸叠的鸟翅
  击中,喷出绚若号角的汁液;花园里跳皮筋的
  七岁男孩踩碎了鼬鼠的迷宫。
  艾诺娜有着尖挺如谬误的乳房,
  紫色的花蕾,滑腻的丘形肌肤,轻声细语。
  我们躺在床上。黑黑的呢裙,细细的腰,眉毛弯弯。
  ——我们实在没有力量挽留渔人的谦恭,
  没有足够的盐装点妇人,
  没有祖荫可以一味拒绝,或者说出使自己脸红的谷物名称。
  它们生长在向阳的岩石腹部,
  一个挨着一个,像杜少陵的诗集里呕心沥血的韵脚。
  赞美归于上帝,晚餐归于尘土,幻想归于室温,
  而在海岛的一隅,戏剧的帘幕归于一只手:
  艾诺娜握住左边的小半只乳房,
  伸向日光灯开关的手像黄金锻造的旗帜,
  飘扬在墙壁深处。
  “不要破坏你的血统,
  不要将种子抛洒在干涸的河床底部。”一个失眠之夜,
  一个没有飞行与降落的停机坪之夜。
  钟声响了,准备吃饭的人摆出用于交换的饰物,
  他们排着顺序,“把我举起来,”一个孩子说,
  “让我看看那尚未成熟的富士苹果
  是否已夹在语文课本里?”
  那些杀人越货的强盗、帝王、僧侣、和马为伴的军人
  是否已经打开珊瑚礁上空的悬梯?
  “为了获得食物,”妓女艾诺娜在黑暗中对镜自怜,
  “为了获得食物,出卖自己需要某种机敏。”
  海员俱乐部的侍者从门前走过,大海中升起的紫色蔷薇赤裸裸地
  刺穿了他的眼睛,他在走廊里振臂高呼。
  1996。4。16…19 连云港
  1996。5。7 北京
  瘟疫王
  一首未完成的失败之作,详情敬请阅读《怪异故事集·瘟疫王》。时为9月28日,冷霜寄《偏移·翻译专辑》至,哈尔滨大水过境半月余,歌舞升平,满目疮痍。谨以此诗祭奠在水中被抹去生存痕迹的平民。特别声明,不包含军人和官吏。
  向爱伦·坡致敬
  曾几何时,写出以下诗行的诗人
  还为才智而骄傲,还自以为是
  ——爱伦·坡
  1
  伊伦修公爵,请关上门。
  看一看尊贵的泰姆公爵,我们的“爱情好样板”,
  在他塞满白蚁的榆木脑壳,杜松子酒
  已放马驰骋了三回。而他,年老色衰的诗人,
  就三次扯住女大公安娜——噢,
  美丽的安娜,俄罗斯硕果仅存的处女
  (心灵上的)——优雅飘逸的寿衣。
  那可是用印度最好的细麻布缝制的,售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