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节
作者:当当当当      更新:2021-04-17 19:16      字数:5248
  全地回到北京,顺利生下一个女儿。
  1971年夏天,批判围攻加剧,邓稼先等人的处境越来越险恶,他们沉着
  地应付一切。这时杨振宁从美国经巴黎飞抵上海,首次回国探亲访问。下机
  后,他开列了朋友名单,要见的第一个人就是邓稼先。名单上报中央,邓稼
  先立即被周总理召回北京见客。妻子见到邓稼先失去了往日的光彩,看上去
  心事重重。不久,林彪摔死在温都尔汗,九院这一批中国宝贵的科学家们才
  中止了厄运。
  1973年5月2日,邓稼先的父亲邓以蛰教授因病逝世,他能够稳住自己
  的心情,捧着父亲的骨灰,在家属的最前面,走向骨灰安放室。
  然而,1976年1月,邓稼先奔赴大西北进行又一次核试验,列车穿行在
  黄土高原上,突然车厢里的播音器播出了周恩来总理不幸逝世的消息时,他
  却压不住从心里涌上来的惊愕和悲痛,一下子痛哭失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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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邓稼先想到了他初次见到周总理的情景,他由于紧张,说起话来有点哆
  嗦。总理笑着说:“稼先同志,我们都是上了年纪的人,有高血压,你这么
  一哆嗦,就把我们的血压给哆嗦上去了。”听了这话,他马上就放松了,会
  议室的气氛也轻快了。周总理认真细致一丝不苟的工作作风给他留下很深的
  印象,许多按常情周总理不熟悉的问题也很在行。邓稼先认为周总理的知识
  面特别宽是因为他处事认真和谨慎从事,这在无形中对邓稼先产生了很大的
  影响。
  邓稼先想到,从1964年首次爆炸原子弹成功到1976年我国共进行了21
  次核试验,次次都凝聚着周总理的心血。特别是1964年第一次原子弹爆炸成
  功,1965年第一次用轰炸机空投原子弹试验成功,1966年10月27日核弹头
  与导弹对接发射试验成功, 1967年6月17日第一颗氢弹成功,1969年9
  月23日第一次地下核试验成功,以及1975年试验小型的原子弹,都使得总
  理高兴得满面笑容,使得中国人民扬眉吐气。邓稼先想到这些,默默自语:
  安息吧,敬爱的周总理,我们一定按照您的意愿,冲刺再冲刺!
  八、恶魔的伤害
  研制核武器有一个最可怕的恶魔,就是放射性物质的辐射对人体的伤
  害。
  法国科学家亨利·贝尔勒尔在一百年前发现了放射性,到玛里·居里和
  皮埃尔·居里夫妇时有了一个大的飞跃,他们先用铀作放射源,又发现了钋
  和镭。放射性的发现造福了人类,同时也降灾难于人类。居里夫妇俩经受到
  非常奇怪而难以诊断的疾病的折磨。特别是玛里·居里最后死于过度辐射而
  引起的再生障碍性贫血。她的实验簿受到强烈的放射性污染,她使用过的菜
  谱保持放射性达50年之久。
  邓稼先经常出入车间,有时天天接触放射性物质,受其辐身的损伤。他
  们把这种事叫做“吃剂量”。有一次开密封罐观看测试的结果,原有防护的
  措施挡不住新材料良好放射性能的强度,使他们受到了超出常量几百倍的辐
  射。
  70年代末期,一次飞机空投时没有打开降落伞,核弹从高空直接摔到了
  地上,倒数之后天空没有出现蘑菇云,这种事情有可能引起严重后果。指挥
  部立即派出一百多名防化兵到出事地点去寻找,但始终没有发现核弹的痕
  迹。邓稼先决定亲自去找,他清楚,放射性钚如果侵入人体,在人体内的半
  衰期是200年,亦即进入人体后200年还剩一半,它将终生伤害着“吃剂量”
  的人的身体,永无解除之日。仅仅一克重的钚可以毒死100万只鸽子,可以
  想象它对人体的伤害。他没有听从好心同志的多方劝阻,和二机部副部长赵
  敬璞乘坐一辆吉普车,向戈壁深处驶去。在车上,他不停的思索,什么都想
  到了,就是没有顾得想钚对于人体的伤害。车子在大戈壁上到处迅跑,他终
  于找到了。到了发生事故地区的边缘,他要汽车停下来。一下车,邓稼先立
  即感到了此地对于身体的危险性。他大声对要与他同行的赵副部长喊:“你
  们站住!你们进去也没有用,没有必要”——“没有必要”这是一句只说出
  一半的话,如果把这句话完整地说出来,应该是
  “没有必要去白白地做出牺牲。”
  而邓稼先认为自己是有必要的,有必要“牺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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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邓稼先这时又将钚对人体的伤害忘得一干二净,他弯着腰一步步地走在
  戈壁滩上,四处扫视,边走边找,终于找到了碎弹。高度的责任感使他在一
  瞬间变成了一个傻子,他竟用双手捧起了这个含有剧毒的危险放射物——碎
  弹片。他见到赵副部长的第一句话就是“平安无事”。但是,他意识到自己
  的身体一定是有事了。他主动邀请赵副部长与他合影留念。他在研制核武器
  的紧张工作中,从来没有主动邀请别人合影。这次他要特别留下一张纪念照,
  是他察觉到了寿命的期限了,他遭受到极为严重的放射性钚239的辐射伤
  害,是现代医学水平无法补救的。
  几天以后,邓稼先回到北京住进医院作检查,结果表明,他几乎所有的
  化验指标都是不正常的。但他只对许鹿希说了尿不正常,妻子火了,跺着脚
  埋怨他。邓稼先如果到疗养院去对身体会有很大好处,可是他没有疗养过一
  天。一天晚上,妻子耐心地劝说他,他斜倚在床上,时而看着妻子,在听劝
  说,时而望着墙,在想工作,了解她的妻子完全猜到了他的想法。
  邓稼先的心在事业上,他身上有一股特殊的力量。他明白,美国人已经
  先后进行了九百多次核爆炸试验了,20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美国总统
  命令恢复发展生产中子弹。中子弹是他们在 70年代后期研制出来的新式武
  器,它减小了冲击波和热辐射等其它效应,而加大了中子效应,这就能在减
  弱对物质破坏力的情况下保持对生物的杀伤力,好像一群装甲车或坦克车被
  中子弹袭击后,车子仍然完好无损,而车内所有的人均被消灭了,这就是中
  子弹最特别的地方。原子弹只不过是核武器的第一代,一个核科学家,在核
  武器研制方面,必须使祖国站在世界的最前沿,否则,就谈不上有强大的国
  防威力,科学家就没有尽到责任。
  邓稼先仍然醉心于新式武器的研究。1980年以后,他衰老得很快,头发
  白了,工作疲劳也不易消除。有一次去爬山,半路上他突然感到举步艰难,
  身上沁着虚汗,只好半途而废。有时,他的心跳每分钟会超过120次。有时
  他甚至非常怕冷。
  一次,他利用散会后的一点空,和妻子到颐和园去。他们漫步在后山的
  小路上,还没有走到最高处,他便觉得有些累了。他们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下
  来,邓稼先一边吃着妻子剥的桔子,一边漫不经意地浏览着湖光山色。忽然,
  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喃喃地说:“多恬淡,多悠闲,要能老过这样的生活
  该多好啊!”妻子看着他,意识到他在精神生活上也感到了劳累。可是,这
  种倦意,在他强大的事业心的推动下,一会儿便烟消云散了,他比谁都清楚
  自己的身体情况,因此,他在工作上在争分夺秒。
  1984年底,邓稼先指挥了我国第六个五年计划期间的最后一次核试验,
  这也是他一生中最后组织指挥的一次核试验。他在严寒中来到罗布泊。在
  1986年以前国家进行的32次核试验中,他亲自在现场指挥过15次。所有的
  试验都获得了圆满的成功。有人称他是福将,但事实上,他的成功靠的是他
  本人的水平和一丝不苟、认真负责的精神。他对罗布泊,因为事业上的光辉
  成就而产生了深厚的感情。60岁的邓稼先带着自己魁梧而又极为虚弱的身体
  来到基地,他知道,国家在期待着这次重大试验。
  虚弱的邓稼先是气喘吁吁地趴伏在两位同志肩上到达目的。这些天,只
  有少数人知道他天天在便血。高潮副院长提醒他:“要注意,怕不单纯是痔
  疮吧?”邓稼先却岔开了话题,他当然知道这是什么不治之症,但是,他要
  争抢的是宝贵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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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核试验的那一天,他和于敏坐在指挥车里,守候在基地的前沿。他们在
  等待着一声巨响,等待着忘记刮络腮胡子的胡仁宇副院长的到来。邓稼先是
  个胖子,于敏的头发过早地脱落了。基地的人们常说:一个胖子和一秃子紧
  忙活一阵,就要响了。
  胡仁宇飞步跑来了,他们的直觉都感到是好消息,但也更加紧张了。
  “那个尖尖有没有?”邓稼先和于敏同时高喊。
  “有、有、尖得很高,很清晰。”胡仁宇把照相底片在手上高举,使劲
  地摇晃着说。
  他们接过底片一看,尖尖很高,他们高兴得简直要跳起来了。
  在32次核试验中,他们第一次观察到预期的中子主体点火和燃烧都是正
  常的新现象,是一次重大的突破。
  邓稼先就是这样带着第二代核武器伸手可及的喜悦,告别了罗布泊。
  九、生命的最后路程
  邓稼先在争分夺秒地工作,同时隐隐地闪现出将要离别自己熟悉的一
  切。他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是瞒不住研究神经解剖学的妻子的。20多岁的
  儿子,有自己的主见和看法,他们之间出现了代沟。常常想念的有离得很远
  的女儿,有常年操劳,年近古稀的大姐。但是,他在工作中接触的一砖一瓦,
  一草一木,更使他眷恋不已。
  在一次核试验的空隙时间,他来到了当年爆炸第一颗原子弹的试验区,
  他要看一看托着这颗原子弹爆炸的铁塔。他和坚持要陪着他的李医生一起,
  在这荒漠的戈壁滩上漫步。当年的沙子和石块已经被爆炸燃烧成了琉璃砖的
  模样,它使邓稼先的心绪回到1964年的时代。
  邓稼先一边走,一边告诉李医生,当时是怎样编队的,走到一个极普通
  又无任何标记的地方,邓稼先高兴地告诉李医生:“咱们的队伍当时就住在
  这里。”走着走着,邓稼先又告诉他当年这地方曾是古代的海底,有很多蚌
  壳化石,刘西尧部长还拣到一块大的,叫大李子送给周总理作纪念。他们缓
  步前行,邓稼先触景生情,还想起了两句穆桂英探栈道的南梆子名词。
  邓稼先忽然用手一指:“铁塔!”李医生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只见那120
  米高的铁塔,已经平躺在戈壁滩上。它的顶端已经熔化掉,底部扭曲变形,
  粗大的钢条扭成麻花乱成一团,只有中间一段似乎像是塔的样子。
  沉睡在这20年的铁塔,仍有放射性。它的身边竖立着一块不高的石碑,
  碑上刻着张爱萍将军的亲笔题字:1964年10月16日15时中国首次核试验
  爆心。这里是一片永远值得怀念的土地。邓稼先无意中走到石碑旁边,和石
  碑并排站立着。他那恋恋不舍的样子,可以看出是想留一幅人与碑的合影。
  李医生说:“我给您照一张像吧!”邓稼先稍一迟疑,随即摆手,遗憾地说:
  “算了,还是不照吧!”李医生知道,从来守纪律的邓稼先,被纪律之墙档
  住他的情感。
  看过铁塔,邓稼先又要到平洞去看看。一边走,一边给李医生讲着原子
  弹爆炸时的壮丽景象。他们来到洞口,进去以后,仍然有一种被热气蒸闷的
  感觉。邓稼先还继续往里走,取了一些岩石,要带回去研究。
  离开平洞时,邓稼先脚步渐渐放慢,有时又回头走几步,眷恋着这个地
  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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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回来后,用测试仪器一碰鞋子就噼噼啪啪地响个不停,他们只好把
  两双受了强烈辐射污染的鞋子扔到了戈壁滩上。
  1985年7月中,邓稼先回北京开有关高技术的会议,妻子关心地问他的
  肝怎么样。他告诉妻子,肝脏没有问题,但是大便困难,肛门痛得坐不下来。
  许鹿希催他去做检查。他想到医院要一点润肠药就回来参加紧张的会议,没
  想到经过仔细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