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节
作者:
打倒一切 更新:2021-04-17 19:13 字数:4767
看着他坐在自己的沙发上读自己的书,真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以前也有别的男人在这张沙发上坐过,可是他们看到她这些浩繁的卷牒总是流露出一种敬而远之的态度,用他们的话说,她是女博士,属于“第三种人”,天生就是古里古怪而且理应备受歧视。
他上门来不是要兴师问罪的吗,竟然坐在那看起书来了。钟艾微微一笑,走进厨房继续做菜。烤炉的温度恰好降下来了,她打开炉门,把正在烤的鸭子翻了一个面。
鸭子重新放回烤炉,钟艾又转去和面。因为闻蕾心情不好,钟艾特地准备了一堆食材,准备给她做一顿豪华大餐,没想到闻蕾这个彪悍的女人失恋第二天就跑出去采访了。
钟艾调好了浆面,把烙饼机插上电,正准备卷起袖子烙春卷皮,许淖云走了进来。
相比客厅的狭窄杂乱,厨房倒显得宽敞洁净整齐。烤箱里传出肉类浓烈的香气,案板上整齐摆放着各种材料——黄瓜、胡萝卜、鸡蛋、豆芽、黑木耳、猪肉、大葱……全都被切成了极细的丝,整齐地码放在装饰有精致花纹的盘子里。
“你在等什么人?”许淖云的心情有点坏,不知她这么精心准备大餐,是为了什么人?
“我朋友失恋了,本来想给她做顿饭安慰她一下,但她今天有事来不了。”钟艾一边甩面一边漫不经心地答道。
“哦。什么朋友?我认识吗?”许淖云知道自己问得有点多,但是他没法不在意。
“你不认识。”钟艾右手娴熟地甩着一团湿乎乎的浆面,左手试了试烙饼机的温度,似乎已经预热好了,她用浆面迅速在烙饼机上一糊,一张薄薄的面皮就做好了。她瞟了他一眼:“能帮我拿起来吗?”
许淖云愣了一下,钟艾朝那张面皮努了努嘴,他才反应过来——原来是让他帮忙拿那张面皮。他犹豫了一下,伸手去烙饼机上想把面皮撕下来,没想到手刚碰到烙饼机就被烫了一下,倏地缩回手来。
钟艾冷眼看着,用左手从面皮的边缘处轻轻一揭,那张面皮就给撕了下来。她又随手一抛,把面皮不偏不倚地扔进旁边一个竹子做的小蒸屉里。
许淖云问:“你在做什么?”
钟艾继续用专业速度烙着饼皮:“做饭啊。”
许淖云又看了一会,问:“你以前学过这个?”
钟艾淡淡一笑:“大学的时候参加过烹饪协会,你如果没吃饭,待会可以一起吃。”
“……什么菜?”
“北京烤鸭、春卷、丝娃娃。”钟艾又揭下一张面皮,笑着说:“春卷皮是万能的,卷上烤鸭就是烤鸭卷,卷上韭菜猪肉丝就是春卷,卷上蔬菜就是贵州的丝娃娃。”
许淖云知道自己不是来看她做饭的,可是这会气氛很好,他从没见过她在家真实的这一面,就暂时放下心里的疑惑,耐心地陪她聊起天来。
“你来应聘时登记的资料有几成是真的?”许淖云问。
“除了大学专业、工作单位和工作履历,其他都是真的啊。”钟艾说。
这女人回答得这么坦然,真是不要脸到家了。许淖云有点恨,心想怪不古人得说女子难养,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对她凶点,她就跑了;对她温和一点,她又不拿你当回事。他都不知道自己干嘛还要理她,根本就是自找难受。
许淖云正在生闷气,钟艾又继续说:“我小时候最喜欢看我妈烙春卷皮,觉得好像变魔术一样。”她从烙饼机上刚刚揭下一块薄如蝉翼的面皮,迎着窗口的光亮一展,圆圆的一张春卷皮,透着乳白色的光,能看到上面一个个小小的气孔和薄厚不均的光影。
钟艾说:“你看,只要它又白又圆,谁会去在意它千疮百孔。那么一堆乱七八糟的材料,用春卷皮一卷上,既朦胧又高冷,上得了台面、人人称羡。既有形式高度,又有内容实质,所以我说春卷皮是万能的。”
许淖云抱着手听了半天,冷冷地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钟艾吐了吐舌头,调皮地说:“我是说,许总,别太较真啊。生活需要伪装,人艰不拆。”
许淖云越听越生气,她这种玩世不恭的态度,好像完全把整件事当做游戏似的。他正想着如何发作,钟艾已经把一笼春卷皮烙好了,她忙忙地关了烙饼机,熄了烤炉,又把剩下的几样材料切丝。
看着女人忙碌的背景,听着菜板上笃笃笃的声响,许淖云有点失神了。他想起小时候每晚放学回家,迎接他的也是厨房里的菜香和母亲忙碌的身影。虽然他对自己的出身深以为耻,可是母亲始终是他最爱的人。母亲走了以后,他在这个世上就再也没有什么感情上的依恋了。
钟艾忙碌地摆着菜,突然注意到许淖云已经好半天没有说话了,她回头瞟了他一眼,淡淡地说了一句:“吃饭吧。”
两个人坐在餐桌旁,却没有人动筷。许淖云特意跑来,却遇上一桌不是为他准备的丰盛菜肴,他觉得事情的演变总是出乎预料,这让他有点烦躁。
“我不是来吃饭的。”他终究按捺不住,直截了当地说。
钟艾低着头说:“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会尽量诚实地回答你。”
许淖云冷笑道:“尽量诚实?你能做到的只有这种程度吗?”
钟艾坦然看着他,没有说话。许淖云叹了一口气,问:“为什么要到创联来工作?”
钟艾说:“那天在博物馆见到你的时候,我刚刚失恋。觉得自己活得挺没劲的,对博物馆的工作也有点厌倦,想换个环境。因为对你感到很好奇,就辞职过去了。”
好奇?只是这样而已?许淖云问:“你来创联到底想干什么?”
钟艾抬起眼皱着眉头看他:“你说呢?这还用得着说出来吗?”
许淖云有点尴尬,语气也缓和下来:“那,为什么突然要辞职?”
房间里很安静,等了半天,只听到她说:“因为突然觉得很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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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谁要你道歉
更新时间2014…5…5 8:54:40 字数:2304
许淖云的心咯噔一下:“失望?”
“嗯,就是失望了。”
“你是说对我失望了吗?”他开始觉得心里的烦躁不受控制了。
钟艾低头说:“不是针对你,而是对所有的事。我太无聊了,这整件事都太无聊了,这个世界、这种活法太无聊了,我不想再继续下去了。”
许淖云看着她颓废地耷拉着脑袋,一点也没有了平时那种超然世外的傲气。他沉吟了一会,不死心地问:“我是问你,对我的看法。”
钟艾抬起头来看着他,淡淡地说:“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或许你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好,或许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没有奇迹,或许,我一开始就错了。”
“你!……”许淖云觉得好像是被人活生生地把自尊刮了下来,他怒吼道:“你真是莫名其妙!我从来没有见过比你更荒谬的人!你擅自闯进别人的地盘,晃了一圈,把事情搞得一团糟,最后说一句不好玩了,就不玩了!你以为自己是谁,这个世界是围着你转的吗,谁给你的这个权利这么自以为是?!你说你失望了,我才是失望透顶!你最好再也不要出现,我不想再看见你!”
许淖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屋子的,他听到门在自己身后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感受着楼板的震动。看着那条陌生的楼道,他感到头昏脑涨,怎么会发生这种事,他怎么会遇到这样的女人!
他捏了捏拳头,快步下了楼,只想从这件平生最尴尬屈辱的事中逃离。
她说对他失望了,他究竟做什么事能让她失望?她那么自以为是、恣意妄为,他骂过她吗?她跟姚依晨和孙露闹矛盾,他不也护过她?他是有过好几个女人,可是当时他又不知道她是她;就算当时她坠海,他没有及时去救她……
他那时候就是没有第一时间去救她。
许淖云突然停下步子,一种陌生的疼痛从心口传来。
已经结束了吗?再也来不及了?或许,从事情一开始,就已经来不及了……
…………
钟艾对着满满一桌子菜,刚才许淖云摔门而出留下的余震似乎还在她脑中回荡着。
世上又多了一个恨她的人。她怎么就这么有本事让别人恨透她呢?
钟艾的目光不经意地扫到沙发,上面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纸盒。她想起来了,这个盒子是许淖云带过来的。
她突然心跳加速,慢慢走过去把盒子捧在膝头,小心翼翼地打开。
清光一转,盒子里安躺着的是她为自己挑选的那套汝窑茶具,他竟然给她带过来了。
有那么一瞬间,她猜想盒子里会不会是那对龙凤玉佩。虽然结果有点失望,但看到这套茶具,她的心也不由得震动起来。
其实她没有理由对他失望,他是一个那么好的人。她刚去了两三个月,他就记住了她的生日;那次她掉进海里,他在医院守了一整夜,他在月光下垒的那座白色沙堡,是她在这个平凡世上见过的最美的奇迹;她在宴会上被别人**,是他救了她,她后来在车上那样骂他,他也没有跟她计较;他也就是脾气有点倔,死不认错,可是从来也没有半点坏心恶意,掌管着近百亿资产的大公司,爱好却是打游戏……
钟艾呆呆地看着手中的汝窑茶具,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把东西往桌子上一放,拿上钥匙关门跑下楼去。
风在耳边呼呼吹着,晚上归家的人往各自温暖的门口涌去。这个温暖的人间从来没她什么事,这半年来,她用了那么多心机、把事情搞得那么龌龊,但他是始终无知的。他特意来一趟,她却没有对他说出自己心里最应该说的话,再不说就永远来不及了。
他们不会再见面了。
远远的,钟艾在人群中看到许淖云的背影,他的身影就是在千万人中也能一眼认出来。她庆幸楼下没有停车场,他只能把车停在很远的地方,不然他开车走了,就真的追不上了。
“许淖云——”她第一次直呼其名。
许淖云听到声音,回过头来,只见她朝自己跑过来,如丝黑发散在肩后。
她跑到他面前站定,弯下腰来微微喘了喘气,又抬起头来看着他,伤感地说:“对不起,我欠你一个道歉。我但愿自己能再真诚一点,可是我却连这么简单的事也做不到,我不想打扰你的生活,可是却弄成这样,为什么我不自己一个人好好呆着,就连我自己也很恨自己,真的很对不起……”
她的眼中似乎有浅浅的泪光,额上有几滴汗珠,脸也跑得红扑扑的,一绺乱发湿湿地贴在腮旁。
“谁要你道歉啊!我需要你道歉吗!”许淖云怒吼道。
她愣住了,呆呆地看着他,口中嗫嚅着说不出的话,只能徒然沉默。
许淖云真的很生气,他觉得自己快气疯了,她殷红娇嫩的嘴唇在他脑中变成了唯一成立的意象,他突然本能地伸出手紧紧把她抱住,他不管她同不同意、高不高兴、失不失望,他现在要吻她,用男人最蛮横的方式去教训这个自以为是的女人。
唇上好像着了火,唇瓣被他蹂得不像话,呼吸也被攫走了,她想张开口呼吸,他的舌头却蛮横地抵了进来。
陌生的气息让她陷入了极度的茫然,仿佛在心跳爆表之后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安静。她觉得自己好像在一条船上,身体被紧紧绑在桅杆上晃晃荡荡,在一片潮湿的雾气中慢慢驶向硕大的圆月。
男人的身体紧紧贴着她,在薄薄的夏衫下,她感觉到他的心跳。这个人是她遥想过的,是她好奇地打量过的,她来,不就是为了他来?他既然来了,她为什么要走?
她慢慢倚在他身上,仰起头承受他的怒不可遏。
她知道自己或许永远也无法再真诚起来了,可是她真的希望他能原谅她,至少不要恨她。如果能用某种方式让他明白,她只是对自己失望、对这个惨淡的世间失望,却从来没有对他失望,那么不论什么方式对于她来说都是恰当的。
许淖云没有遇到预料中的反抗,她温柔顺从地靠在他身上,好像一早就准备承受他的怒气。他其实已经没有那么生气了,可是他潜意识里却清醒地知道,他需要发怒,只有凭借着怒气,他才能做出一件自己注定会后悔的事。
他拉过她的手,从柔软修长的手指上夺过钥匙,然后蛮横地拉着她往回走。
她竟然一言不发,任由他拉着,像一只迷途羔羊一样乖乖地跟在他后面。许淖云不敢回头看女人温顺的眉眼,他现在还发着怒,他告诉自己:必须这么做,一定要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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