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节
作者:冬恋      更新:2021-04-17 19:08      字数:4779
  被刘露突如其来的话说得一头雾水,盛年莫名其妙之余只觉得心跳得更慌更乱,似乎,有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悄然无声地将她罩陷在了里头。
  无法再等程家言回头,盛年大步跨向前。
  他就坐在沙发的右边,和她只有咫尺的距离,却仿佛遥如天涯。她最害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那双眼,那双一直含笑温暖的桃花眼再不复之前,取而代之的是浓重的怀疑和不带情感的冰凉。
  即使是被他看到她拿着U盘的那天傍晚,程家言的目光和神色也从没有像此刻这样的生疏和冰冷过。那样彻骨的寒意,就好像是极地里最深处的冰窖,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被他这样的目光注视着,就仿佛一双手在冰块里冻得太久,久到早已经和冰面连为一体,猝不及防地一扯之下,皮肉分离,鲜血淋漓。
  不明所以,盛年看看慢慢走过来的梁辰楠,回头望向不发一言的程家言,又慌张转身,问:“刘露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刘露柳眉一横,泫然欲泣,但嘴上依旧不饶人:“枉我还当你作妹妹,你竟是这样回报我的好心!就算你对不住我不要紧,你又怎么能对不住人家程先生!”
  盛年越听越不明白,双眉紧蹙:“刘露姐,你究竟在说什么?”
  刘露却似被她这副模样给惹火了,彻底恼了起来,双手叉腰面色忿恨:“盛年,你现在是有胆做没胆认吗!你跟辰楠暗通款曲的事我们都已经知道了,怎么,你真以为辰楠会因为你帮他做这微不足道的小事就和你在一起么!”
  她站在盛年跟前,眸子里仿佛喷火一般,手指着盛年的下巴一字一顿,“我告诉你,只要有我刘露在,你就别指望能和辰楠在一起!”
  劈头盖脑又莫名其妙的一通指责听得盛年整个人都懵了。她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停止了流通,又冰又麻的钝痛席卷全身,下意识地看向程家言,盛年怔怔地摇头:“我没有……我没有帮梁辰楠做什么……”
  变故太快太大,盛年根本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甚至于在抬眼看到梁辰楠时竟像看见救命稻草一般急切地说道:“学长……学长你快告诉他们,我没有帮你做什么啊!”
  然而,从双臂撑在沙发背上的梁辰楠口中说出来的话,却彻底粉碎了盛年的希冀。他低头复抬起,皱眉叹气,语气中满是无奈和懊恼:“小年你也别硬撑了,我已经都承认了。当初确实也是我找上你,想让你帮忙舜阳的case……直到上次芒果音乐节我们终于成功,这么久以来,真的是委屈你了。”
  芒果音乐节?
  盛年忽然想起当时曾在她眼前一闪而过的一个背影,那时候她就觉得眼熟,莫非真的是梁辰楠!
  连最后一根蜡烛芯子都被横腰剪断,整个世界一下子失去了所有光明,就好像盛年的眼前,一下子黑了。
  腿一软,她身子晃了晃险些站不稳。不可置信地瞪着梁辰楠和刘露,盛年终于反应过来自己陷入了怎样的一个圈套——定是舜阳的case他们最终还是得手了,却将责任都推给了自己!
  又惊又愤,盛年气得指尖都透凉,浑身都在微微颤抖,却努力地想要挺直脊背,脱口高声道:“你们不要诬陷我!唱双簧,就不会觉得愧疚吗!”
  刘露显然吃了一大惊的样子,瞠目而视之后笑得讽刺:“愧疚?该觉得愧疚的应是你盛年吧!”她说着,转身急急回房后又疾步而来,将一叠照片狠狠地摔在了茶几上。
  挽起袖子,刘露直勾勾地盯着盛年:“我算是看明白了,你不见棺材不掉泪是吧!”
  那些照片就散落在程家言手边,他甚至不需要动手就能将它们看得分分明明。照片上的两个人他认得,一个是梁辰楠,另一个则是他熟悉无比的盛年。
  最上面的三张,背景都一样,似乎是F大的操场。一张,盛年低眉,梁辰楠在她额前俯耳;一张,梁辰楠手中拿着一只U盘,盛年伸手接住;还有一张,梁辰楠俯身盛年仰头,因为他们的唇正紧紧的贴在一起……
  他已经看够了也听够了!
  程家言“霍”地站起身,额头上隐隐浮现的青筋暴露出他此刻的强忍怒气。他拳头紧握,用尽全力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平稳:“叨扰多时,告辞。”
  盛年自然也看到了那些照片,尽管震惊于梁辰楠与刘露的工于心计和谋划已久,但现在根本不是理会这震惊的时候,她一把扯住程家言的袖口:“阿言!阿言我可以解释的,事情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这样,真的不是!”
  程家言在刚才说完话的时候就已经转过身,因此,现在留给盛年的是他冷漠的背影。
  他没有回头,只是低沉道:“放手。”
  盛年怎会放手,却揪得更紧:“不放!阿言,你相信我这些真的跟我没有关系,你相信我!”
  程家言依旧没有回头,他的声音明明就近在咫尺,却冰冷地好似远在天边:“我再说一次,放手。”
  盛年急了,紧攥着他的衣袖跨步到他面前,带着哭腔:“你为什么宁愿相信他们也不相信我!”
  现在,他终于将视线投射到她脸上了。
  程家言弯唇,嘴角讥诮,眼里却是一片漠然:“盛年,我没有相信他们,我只是相信自己看到的。我看到,我的报表到底被汇泰偷过去并导致舜阳case的失利;我看到,你在那些照片里和梁辰楠关系匪浅;我看到,你曾用梁辰楠给你的U盘试图拷贝我电脑里的资料被我当场撞见……”
  他顿了顿,面上的表情似笑非笑,继续说道:“算算照片上的时间,没几天之后你就忽然改口唤我‘阿言’,如此说来其实你早就预谋好了不是么?”
  盛年摇头疾呼:“根本就不是这样!”
  他没有理会,仍旧那样的表情说下去:“盛年,你有前科。我甚至在想,是不是你每次和我在一起,表面上很开心,其实都是逢场作戏。我已经用尽全力试图说服自己相信你与此无关,但是将我亲眼看到的这么些件事情连结起来——对不起,我做不到。现在,我只后悔自己当初那么轻易的就原谅了你。”
  他说完,目光丝毫没有在她脸上再逗留,用力甩开她的手,干脆利落地抽身而去。
  她望着他绝决的背影,张口,却哑声。
  盛年,你有前科。我只后悔自己当初那么轻易的就原谅了你。
  他说得那样淡然,就好像在谈论今天的天气一样,然而这句话对她而言却不啻一把带刺利刃。宛如腹部被人狠狠地一拳击中,盛年痛得蹲下身,紧紧蜷抱成一团。
  逐渐模糊的视线里,他的背影被光线切割成一小格一小格的远焦,直到消失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
  ☆、【18 眼泪成诗】
  【Chapter  18 眼泪成诗】
  我已经,已经把我伤口化作玫瑰
  我的泪水,已经变成雨水早已轮回
  我已经,已经把对白留成了永远
  忘了天色,究竟是黑是灰
  分手伤了谁,谁把他变美
  我的眼泪写成了诗,已无所谓
  让你再回味,字不醉人人自醉
  因为回忆,总是美
  ——孙燕姿《眼泪成诗》
  周围是大片的混沌不明,真空一般隔绝了所有外来的声音,良久之后,盛年才仿佛慢慢地恢复了知觉。她缓缓站起身,发现自己双腿早已麻痹。
  “终于有了反应,还以为你想赖在我家不走呢!”刘露不知何时已然在盛年三步之外的跟前,斜斜地倚靠着沙发背,一边涂着指甲油,一边掀起眼皮瞅盛年几眼。
  盛年冷笑:“赖在你家?哼,我还不想脏了自己的衣服!”
  “呦喂,口气不小嘛!”刘露轻轻吹掸着指甲,似乎不太满意,又重新涂了一番,“有这口气,刚刚怎么没将你家‘阿言’留住?”
  被刘露故意说出来的话刺痛,盛年攀着沙发背的手攥得死紧,指甲抠得几乎要将里头的海绵掏出来。她抿唇,强抑心中的翻腾,愈发的挺直了脊背,目光倔强,道:“我和阿言怎样与你们无关,倒是你和梁辰楠,路走得太多总有天会撞鬼的!”
  梁辰楠抚掌而笑,眉心嘲弄地皱起:“撞鬼?哈哈哈,小年,真亏得你说出这样的话,可笑至极啊!”
  不理会他的嘲讽,盛年拼命地止住不让自己颤抖,她只想问个明白:“究竟,这样挖个坑让我跳,是为了什么?”
  伸长左手,仔细看了看自己在阳光下的指甲,刘露终于满意了,抬眼瞥了瞥盛年,笑得轻飘:“看你不顺眼喽,还需要什么理由么?”
  盛年气结,正欲开口,梁辰楠的声音已然接着响起:“盛年,到现在你还是没有长脑子吗?事已至此我就实话告诉你,程家言喜欢你,而你又喜欢我,你说,这样的关系是不是最值得利用的?”
  “梁辰楠,我蒙了心才会曾经居然暗恋过你!”盛年终于再也强忍不住颤抖,怒而脱口道。
  梁辰楠似乎恍然大悟般,点点头道:“差点忘了,你只是‘曾经’喜欢过我。”他刻意重音了“曾经”两个字,“在你喜欢上程家言而拒绝我的时候,我就已经警告过你,小心别后悔。这不,现在追悔莫及了吧?”
  盛年定定地望着几步开外的梁辰楠和刘露。在他们的脸上,她看不到任何一丝的愧疚或心虚,满满的,只是得意洋洋和满不在乎。
  良久,她问:“你们做得这么绝,是为了彻底打击阿言么?”
  梁辰楠耸耸肩,轻笑道:“Absolutely!他一个美籍华人,好好的美国不呆,跑来中国和我们抢生意,不让他死心,他怎么会乖乖地回美国去。”梁辰楠挑挑刘露的肩头,佻然而笑道,“亲爱的,你说对么?”
  刘露已经拧好了指甲油的瓶子,扫一眼盛年,拖着梁辰楠的胳膊转身:“跟她说这么多做什么,横竖她都不懂。辰楠,出去吃饭吧,我都快饿死了。”
  她红唇撅起,话语带娇。梁辰楠低头轻触红唇,声音也跟着柔下来:“还是我们去惯了的那家法国餐厅,OK?”
  刘露杏眸半眯,笑嗔:“你说去哪儿就去哪儿。”
  盛年看着梁辰楠和刘露旁若无人的“情意绵绵”,只觉得无比可笑。不知何时,她竟已经慢慢地恢复了平静,从容不迫地反唇相讥道:“究竟是谁死心,现在下定论怕是为时还早吧。”
  微微扯了扯嘴角,盛年毫不在意刘露愈来愈怒红的目光:“好好享受你们的法国大餐,或许,这会是你们的最后一餐。”
  说完,她挺直脊背利落而去。
  “盛年啊盛年……你,你,唉!”宿舍里,单姗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就差没戳着盛年的脑门,“你脑子是怎么长的啊,这么大的事之前也不告诉我一声!”
  伏趴在桌子上,盛年早已脑乱如麻,面对单姗的恨铁不成钢也无力去理会,实在被念叨得厉害,才无可奈何道:“姗姗……能别再说了么,我也从来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现在这样的田地啊!”
  听到盛年已然沙哑的声音,单姗看着她又红又肿的双眼,欲言又止,似乎憋了很久,终于化作一句叹息。
  “年年,去找程家言说清楚,我相信他不是是非不分的人。”单姗轻抚盛年的背。
  盛年却只是苦笑:“说清楚,该如何说清楚?姗姗,他的一句话就把我所有的勇气都堵死了——他说,我有前科。”
  这样一句话,生生将她推入了毫无回喙的绝境。似乎,不管她再说什么、再做什么,都已经被他贴上了“背叛”的标签。
  单姗也沉默了。
  许久之后,单姗握住盛年的手,道:“年年,去找他吧,不去试一下又怎么知道?”
  望着单姗忽然变得很坚定和鼓励的目光,盛年静默怔忪。
  这一回倒是有人来开门了。
  顾康似乎早预料到来人会是盛年,开门的瞬间欲言又止,最后长长地叹息了一声,侧身让出路:“盛小姐,进来吧。”
  这一步,迈得格外的沉重和缓慢。
  盛年谨慎地走进门来,强忍四处找寻程家言的冲动,带着一丝怯意问:“请问……阿言在吗?”
  顾康关上门,很简洁地回答了三个字:“他不在。”
  听到“不在”,盛年满怀的期望刹那化为失落的泡沫。眼睛黯了黯,她强打出笑意道:“既然不在,那我就先走了,明天再来。”
  “等一下。”顾康却高声挽留,手扬向沙发,道,“盛小姐,坐吧。”
  不知道顾康想对她说什么,盛年有些惴惴不安,却又很想从顾康的口中听到关于程家言的消息,哪怕是只字片语也好。
  在盛年对面的椅子上坐下,顾康稍稍斟酌了片刻,随后开口道:“盛小姐,我老顾也是快四十岁的人了,别的不敢说,看人绝对是准。”
  被他的话说得忐忑起来,她下意识地揪紧沙发的坐垫。
  顾康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