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节
作者:冬恋      更新:2021-04-17 19:08      字数:4760
  程家言记得她,单姗,那晚pub里喝醉的女生,更是盛年的好朋友,于是他低笑:“单小姐你好。”
  单姗愈发的兴奋和惊奇:“你怎么知道我姓单?年年跟你提起过我吗?”
  程家言直言不讳:“盛年的好朋友,我怎能不上心。”
  “哈哈!”单姗素来喜欢爽快的人,更何况虽说只是一面,程家言给她的印象却极好。单姗一边朝着盛年挤眉弄眼,一边极力地躲开她欲抢回电话的手,继续笑着对程家言说道:“好说好说,放心,我绝对是站在程先生这一边的!”
  单姗话音未落,手机却被盛年终于成功夺回。
  盛年用力地瞪了单姗一眼,接起电话,顿了几秒后才开口:“程先生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她的声音礼貌而疏离,正如他所料。
  在盛年看不到的电话那头,程家言的眸光微黯。但仅仅是一瞬,随后他扬起笑容:“今天晚上想约你一起吃个饭,不知盛年小姐是否赏光?”
  单姗的脑袋早就凑过来了,盛年佯怒,轻轻拍开她,推辞道:“程先生,今天晚上不巧,我刚好有事。”
  岂料,单姗在一旁恨不得以最大的嗓门高喊:“年年你骗人!你晚上明明空着!”
  盛年顿时语塞,板起脸狠狠瞪单姗,但单姗哪里会睬她。见单姗有再次高喊的意图,盛年忙一手捂住她的嘴,略微窘然道:“那……其实,不用了吧……”
  单姗喊得那么高声,程家言自然也听得分清。盛年的推辞亦是他的意料之中,所以他并未动声色。
  程家言的声音依然那样低醇而好听,就如同她头一回接到他电话时一样的感觉,好像丝丝顺滑的巧克力般。他带着低笑,一字一字,说得很慢:“如果,我坚持呢?”
  不知为何,就在他说话的那一刻,似乎有谁轻轻拨动了盛年心里最柔软的那一根弦,触得她不由一怔。未反应过来,却听自己已经开口应道:“好……”
  几乎是下一秒,他飞快地接口:“那好,下午五点半,我在你们学校正门口等你。”
  没有给盛年任何拒绝的机会,程家言迅速地挂断了电话。
  盛年忪愣地收起手机,莫大的懊恼侵袭了她:刚刚怎么竟神使鬼差地就答应了呢!
  无奈地扶额,抬眼却见单姗写满渴求八卦的脸,盛年不由好笑又好气:“你个臭姗姗!为了惩罚你刚才的‘背叛’,该干嘛干嘛去!”
  单姗赶紧堆笑:“哎呀好年年,我这不也是帮你嘛……我看,这位程先生可比那个姓梁的靠谱多了!况且,人家都已经表示得这么明显了,该出手时就出手啊年年!”
  盛年哭笑不得,没好气道:“要出手你出!”
  话是这么说,其实,心里的感觉仿佛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盛年在桌边坐下来,抿唇。
  她从来没有对任何一个男生有过这样的感觉,就宛如罂粟,远观时总会感叹于它的美,却又从不敢往前一步。
  寥寥四次的接触,无可否认程家言真的是一个让人很难不去欣赏的男子。他摄人心魂的桃花眼,他天生卷翘的睫毛,他笑起来微勾的嘴角,亦或是他出类拔萃的光华,无不让盛年感到温暖。只是,也许是因为梁辰楠已经在她心里占据了太大的位置,又或许是天生的自我保护本能,她无法不想远离他。
  远离他,仿佛,她就会安然;仿佛,他就会知难而退;仿佛,那天下午当他的吻猝不及防地轻落在她唇上的那一刹,她的呼吸和心跳从未乱了节奏。
  端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盛年再次陷入了怔忪。
  而同一时间,程家言也端起手里的玻璃水杯,仰脖喝了一大口。
  站在大大的落地窗户前,金灿灿的阳光洒落满地。
  程家言穿着淡蓝色的立领衬衫,袖口挽起,头低侧。大概是因为眼里含着笑,连带着整个侧脸的线条都柔和下来。他的目光放得很远,似乎是在看高楼之下车水马龙的街道,又似乎只是透过落地窗去想念一个人。
  晌午的阳光明媚当好,照射得程家言的发色都如此橙亮。
  五点半的时候,果然有一辆车停在F大的正门口。
  既然已经答应了程家言,盛年心里纵使不太愿意还是依言出现。这一次,他没有斜靠车门外,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驾驶座上。
  傍晚的光景,正是学生外出聚餐或是逛街最好的时候,因而人群如潮,络绎不绝。但这样渐渐晕黄的夕光之中,程家言却一眼就望见了正远远走来的盛年。她的头发依然披散着,阳光下仿佛跳跃着一点一点的光亮。浅蓝色的抹胸长裙一直没过膝盖,那双白色的帆布鞋则肆意地招展着她正值花开的青春。
  待盛年走近,程家言按下副驾驶座的窗户,凑过身,对着她微笑道:“Hi,这里。”一边说着,他一边替她打开车门,脸上仍旧带着那抹笑。
  他戴着墨镜,因而盛年无法眼见程家言的眼神,但轻挑的右眉和那抹斜勾唇角的笑容却仿佛因此平添了几许诱惑。
  在程家言隔着墨镜的注视下坐进来,关上门,盛年瞥了一眼他,抿唇后还是忍不住说道:“你……你一定要戴着墨镜吗?”
  他再次扬了扬眉,随后摘下墨镜扣在衬衫口袋,笑意微微加深,道:“本想借此增些印象分,不过看来是失败了。”
  又是这样似乎很亲昵的话语,偏偏用如此玩笑般的口吻说出来,于是整个车厢里再无法逃离暧昧的气息。
  看着眼前轻笑的程家言,盛年根本无法将他和第一回见面时那个淡漠的男子联系在一起。
  她没有笑,微微皱眉:“程先生,我想……”
  “程家言,”未等她说完他就打断她,语气里增了一丝认真和不容置喙,“或者Evan。既然我称呼你为盛年,你是不是也该对等相待?”
  她从来都是一个敏感而聪慧的女生,自然明白他这样说的用意。找不到推脱的说辞,她只能应承:“好……Evan。”
  最终她还是选择了喊他的英文名,仿佛是做最后的心理挣扎,就好像这样还能跟他保持一定的距离。
  程家言回过头,兀自笑了笑,随后复侧头,问:“日本料理可以吗?”
  她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
  忽然他俯身而近,脸几乎贴着她的左颊,天生卷翘的睫毛在他的眼睑映出一簇扇形的影子。车厢里如此安静,而他的呼吸声就近在耳畔,紧张夹杂着惊悸,盛年下意识地微微后仰,转头警惕道:“你要做什么?”
  在程家言的眼里,此时的盛年也许就像时刻提防着大灰狼的小白兔,弱小却坚韧。
  他不由地扯唇而笑,眸色流转的桃花眼故意注视了盛年好几秒,这才悠悠然说道:“看来盛年的交通安全意识不够强啊,我只是想帮你系好安全带。”
  恍然想起来,自己刚刚只顾着“心理交战”,竟连安全带都忘记系了,盛年顿时脸涨得通红。带着一丝窘然,又有几分没好气,她用胳膊肘推开程家言,边拉过安全带边说道:“我自己来,你开车就是了。”
  盛年心里止不住地懊恼,明明自己不是一个会轻易脸红的人,为何每次和他在一起都会这么窘迫呢!
  原本,听他说去吃日本料理,盛年以为会在闹市区的摩天大楼里,只是没想到半个多小时后,车子在一条幽静小巷的尽头停了下来。
  巷子里很安谧,盛年从车里出来,静静地站在尽头处遥望来时的路。
  这条小巷,仿佛隔绝了市廛的红尘,又深又长,转过弯去依旧是巷陌深深,如同宁静的黄昏,可以清晰地听到自己的足音。
  盛年忽然想起曾经读过的柯灵的散文,而这条小巷,正像柯灵笔下的那般。不高不矮的围墙挡在两边,斑斑驳驳的苔痕,墙上挂着一串串苍翠欲滴的藤萝,简直像古朴的屏风。墙里常是人家的竹园,修竹森森,天籁细细;春来时还常有几枝娇艳的桃花杏花,娉娉婷婷,从墙头殷勤地摇曳红袖,向行人招手。
  黄昏的落晖将墙头斑驳的砖瓦似乎都点亮了起来,黄澄澄的一大片,让盛年甚至忘记了关起车门。
  程家言将盛年的反应都一一看在眼里。微微俯身,关上车门,他的嘴角不易觉察地勾了勾。
  顾康是个“万事通”,每到一个地方总能挖掘出最地道的场所。中午和盛年通完话,顾康忽然从身后窜出来,笑得一脸暧昧:“怎么样……BOSS,进展如何,还顺利么?”
  程家言眯眼,也不看“来者不善”的顾康,边收起手机边淡淡道:“舜阳的材料你都整理好了?”
  顾康笑得更贼了,拍拍程家言的肩头,一副了然于心的表情:“Evan,跟我还见什么外啊!是上次那位盛小姐吧?我等你出手等了这么多天,终于见你有所行动了。”他一边“啧啧啧”地笑,一边从背后摊出一叠打印的纸,上头似乎有一些图片和文字。
  顾康将那叠纸塞进程家言手里,继续道:“早帮你打听过了,这家日本料理绝对值回票价!”
  而现在看来,顾康这个“狗头军师”到底还是没有推荐错。
  盛年回过头,脸上欢喜的笑容依然,歪过头问:“不是说第一次来N市么?又怎么会找到这么僻静的地方?”
  程家言耸耸肩,笑道:“你不知道么,身边有个军事,犹如有一宝。”
  盛年想了想:“顾……顾康?”
  程家言锁好车,走到盛年身侧,淡淡笑了笑:“难为你竟然还记得他的名字。”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到了一扇的古朴而又带着浓厚日式风格的大门口。轻轻推开虚掩的木门,满院的夏日芳色扑面而来。
  他微微前倾身子,做出一个“请”的姿势,微笑看着她:“女士优先。”
  或许是这里的景致实在太好,美得让她无法再保持之前在车里的僵硬态度;又或许是他的表情太过真挚、眼神太过专注、笑容太过迷人,总之,盛年到底没有忍得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盛年无法否认,明明还是不熟的相识人,除却那次猝不及防的轻吻,和他在一起,却总是让她感到放松和舒服。
  于是她便也装模作样地挺直了腰板,敛容一副高傲的神情,看了他一眼推门而入。
  而他在她后头,终于舒了一口气。
  看到她再次对自己舒展笑容,程家言心里的那块石头终于落了地。他告诉自己,从今往后一定要小心翼翼,不能再让她再因为自己的莽撞而惊慌落跑。
  其实他也不知道,单身了这么久的自己为何偏偏就对这样一个甚至还没有走出校园的女孩子上了心。单纯地想见她、单纯地想和她在一起,这样的情绪和感觉强烈而又微妙。
  也许,喜欢上一个人原本就毫无道理可言,原本就只需要一秒钟的时间,原本就只是一个小细节的心动。
  他想要在她身边的那个人是自己,一切,就是这么简单。
  典型的日式庭院,低低矮矮的木门纸窗,院落里的小桥流水和柳枝密垂,让盛年恍惚间觉得自己仿佛身处旧时的异世。
  这家料理店是一对日本老夫妻开的,来这里的几乎都是老客,像盛年和程家言这样的新面孔并不常见。服务员的脸上一直都带着令人舒服的微笑,将他们带到一间包间门口。推开移门,低矮而精致的木案,带着几丝檀香的榻榻米,让人的心境都不由得平静了下来。
  盘腿席地而坐,盛年一抬眼,映入眼帘的就是对面程家言那张极其清晰的面庞。
  取出原本倒扣在茶托上的茶盅,他先替她倒茶。
  青花瓷的茶壶,花纹很好看。只是此刻的盛年根本注意不到茶壶的模样,程家言骨节分明的手近得距离她不到一分米,精瘦而有力,这是盛年唯一想到的形容词。
  也许是突如其来的走神从没有过,等到程家言给自己都斟好了茶水她却还在发呆。
  头一回看到盛年出神的模样,程家言只觉得有趣,心里似乎有一股温热的暖流流过,就好像冬天里毛皮柔软的暖手抄,痒痒的,温暖的,平凡琐碎而幸福的。
  原本程家言还希望能让这一刻多停留几秒钟,只可惜,下一秒服务员再次推开移门,先是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尔后轻轻跪在榻榻米边,微笑问道:“二位想要点些什么?”
  突然的声响让盛年即刻回过神来,想起自己方才的走神,盛年禁不住心慌失措,忙端起跟前的茶盅抿了好几口,希冀能借此掩饰自己的出神。
  程家言自然是看在眼里。什么都没有说,他轻轻一笑,打开木案上的菜单,却转个方向递到盛年面前:“你想吃什么?”
  盛年翻了翻菜单,图片搭配文字,确实看得人食指大动。服务员依然微笑地候在一旁,盛年看了一眼也含笑着的程家言,抿抿嘴后将菜单向服务员推了推,问道:“我们第一次来,有什么推荐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