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3 节
作者:一意孤行      更新:2021-02-17 10:33      字数:4760
  于是,小船扬起了白色的风帆,或着它那些古怪的白发苍苍的一帮人在风浪中行驶,为的是在狂风暴雨中求得安宁。
  甚至老练的航海家在甲板上行走都感到困难。他们只好抓住船舷。这当然不是由于颠簸!只不过是由于一种不明的原因大家都头晕,耳边老是响着一种令人感到压抑、难以忍受的响声。这响声甚至将吹个不停的风的咆哮呼号都盖住了。它钻进头部,刺痛了脑袋,连后脑勺都觉得昏昏沉沉,隐隐作痛。爱德大权竭力想把它压下去,他用手揉耳朵,靠近一只古老的铜钟,但全都白费,耳朵里还是令人不安地、大声地、长久地在鸣响……越来越大的凶狠的噪音压倒了一切,几乎使颅骨都要炸裂了。
  爱德大叔只找到一种方法来对抗这难以忍受的嘈杂声。他戴上耳机,就象他的小船在海洋里漂泊一样,漫无目的地在太空中徘徊。
  有个老头向船舱里看了一眼,问道:“哈罗,老头!陆地上的人还活着吗?”
  爱德大叔居然能一下子对准好几个电台的波段,使全世界操各种不同的语言在他耳边呼叫。爱德大叔一下子什么都听到了,他快活地喊道:“哎,老头!我们只好再航行一阵了!要是世界不是还活着的话,就让我在洋底都无葬身之地!”
  但是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电台,爱德大叔对此特别感到高兴。它的电波使他镇静下来。他一找到这个电台,就把几个老人全都叫来,也不摘下耳机,在一个不知名电台播送的有节奏的、连续不断的声音的伴奏下开始讲述自己的一些奇遇。
  单调的、均匀的、接连不断的声音,短时间内把暗杂声从头脑中排除出去了。该死的空气稀薄被忘却了。
  但是只要电波一消失,爱德大叔就停止叙述。那时使人不能忍受的嘈杂声就加倍地钻进他的耳中。老人焦急不安地旋转着接收机的旋钮,可是电波没有再出现。
  “左舵!”狂怒的船长喊道。
  他知道,电波不会消失得无踪无影的:只要在海洋里找寻一下,是可以找到的。
  老人们乐意地听从爱德大叔指挥。不管开往哪儿,不管寻找什么,反正都—样!只要航行就行!
  爱德大叔知道,电波一定可以找到,使人安宁的“叽——叽——叽……”的声音还会响起来的。只需要找到一条穿越海洋的几何图形的直线。
  小船转来转去,在浪里搜索着。爱德大叔拧着旋钮。电波就象消失时那样,突然又出现了。重新又听到了均匀、单调、使人镇静的“叽——叽——叽”的声音。
  爱德大叔又继续讲他中断了的故事。
  听到这个电波的不止爱德大叔一个人。已经有好多天了,它以其独有的“毫无意义和不可理解”引起了一个英国人的注意。
  其实,这一电波同英国人有什么相干呢?但是半个多世纪以642号为代号的英国国家侦察局的老侦探是一位久经锻炼的人。他一向认为,所有其他人不明白的东西应当由他来识破。因此他敢于不同意他上级的意见,而那位上级推说世界末日即将来临,拒绝去干这件事。
  老侦探本人也感觉到了世界末日的临近,可是他曾不止一次地面临死亡,因此他并不害怕生命的终结。只有国际情势中种种阴谋、尔虞我诈、圈套罗网的终止才使他确实感到难过。他受不了无事可干。
  他对生命并不留恋,也不去设法捞取救生股票。不过在离开人世之前,642号侦探决定完成一桩宏伟的事业——揭开某一个不寻常的秘密。他不需要荣誉,他习惯于默默无闻。他的职业就是这样。
  就这样,在偶然发现了这个来历不明的“叽——叽——叽……”的神秘的电波之后,侦探决定查明拍发这一无线电波的目的和它的来源,使自己得到乐趣。他积极地着手解决这个课题。需要进行测定,于是他动身去苏格兰,为的是在那里也收听一下这个电波。
  侦探驾驶着他那辆“罗尔斯·罗依斯”牌老式汽车穿越伦敦。他习惯地觑起一只眼睛打量着伦敦冷落的街头。政府早已解散了国会,宣布自己为非常时期政府,禁止游行,废除言论自由,封闭报社。总之,按642号侦探的意见,早就该如此了。
  罢工被禁止,停止工作要严惩。政府试图用高压手段来维持古老美好的英国的日益崩溃的生活。
  “模范地生活到底!”英国非常时期政府的口号就是如此,而且它不惜一切代价来贯彻实行。
  侦探感到惊奇的是在苏格兰没有听到神秘的无线电发报。这时接通他家住宅电话的接收机仍然不停地发出“叽——叽——叽……”的声音。侦探从苏格兰接通了他住宅的电话后,清楚地听到了这个声音。
  “就是说,电波是定向的。”侦探断定。
  但是发送这毫无意义的电波又能是谁呢?目的又何在呢?
  侦探善于把他全部的思想和注意力都集中到一件事情上。他全副精神集中在电波上,根本没有考虑呼吸变得更困难的事,他的脉搏已上升到一百零五,头发晕,太阳穴似乎都发胀了。
  几十亿人都感觉到了这一切。他们中间的极少一部分人在等待地下城市的救援,心里暗暗地催促这些地下建筑早日完工,新的生活早日开始,而余下的人……余下的人对前途材的胆战心惊,有的茫然不知所措,打的冷言冷语地讥讽挖苦,有的抱着希望……
  德米特里·马特罗索夫被链条锁住了,他孤立无援地坐在潮湿而有霉味的很深的地窑里。他心情沉重,苦恼万分。
  他不能原谅自己从窗口跳出去这件事。跌倒时,袖珍发报机毁坏了,这位他失去了力量和希望……
  插—德耳塔全部储存都在他这儿,他拥有拯救数十亿人生命的东西,而这个东西现在理在监狱的角落里,可他却坐在这里,没法把自己的情况给外面报信!……
  他一生都在培养自己的自制力,可是就在关键时刻……
  在地窖里,呼吸特别困难。这里空气只有出去,进不来。空气在漏失,这个情况一小时一小时地越来越明显地感觉到了。
  然而德米特里一面咒骂自己,一面不知疲倦地在干活。周围一片漆黑,他顽强地用手摸着,继续他已开始的工作。
  有时他的注意力转移到狱中的难友身上去了。两个人的骨骼,其中一个是女人的……这里发生过什么样的悲剧呢?这个骨骼留在此地的女子是个什么模样呢?……大概,她是很美的,也许象玛丽娜或者象约兰达……
  德米待里想到这些就笑了。由于一笑,呼吸变得更困难,肋部刺痛起来了。这些人的骨骼与他有什么相干!现在对他来说,骨骼只有一种特性——绝缘能力,再没别的了!因此需要工作、工作……唉,玛莲卡啊!亲爱的玛莲卡!你认为我是从不犯错误的……要是你知道的话!……
  马特罗索夫为什么需要人体骨骸的绝缘性能?他想干什么呢?
  魏尔特坐在城堡内的一个房间里。
  近几天来出现的呼吸困难使他生气,使他难受。他收到报告说,苏维埃国家拟定了一个扑灭空中大火的计划,因而心绪不宁。他丝毫也不想放弃建立新世界的想法。如果布尔什维克制造什么荒诞的射击阿列尼达岛的大炮的话,那么他,魏尔特,世界上各种武器的占有者,会有办法把这些工程彻底消灭掉的。又是这个可恶的克列诺夫搞乱了他的计划。不,布尔什维克先生们!魏尔特决不容许你们让历史倒退。他一定要用自己的飞机向卡拉库姆的心脏深入袭击,有预见的布尔什维克把他们的工程就隐藏在那里。
  魏尔特走向无线电发射机,去同科普弗将军交换意见,将军在他这儿工作,担任魏尔特城城防司令的职务。
  多么卑鄙的行为啊!谁老是在太空中进行干扰呢?这种令人愤懑的一刻不停的“叽——叽——叽”的声音是从哪里来的?魏尔特愤怒得不能自持了。他无法摆脱这些声音的干扰,仿佛有人故意把这令人厌烦的叽叽声送到他的城堡里来的。
  叽——叽——叽……
  老侦探还继续在为弄明白这些声音而绞尽脑汁。这时他正在船坞附近徘徊。潮湿的透骨的寒风不让雾降落在泰晤士河上。远处不知什么地方透过模糊不清的雾幕露出了伦敦塔的塔楼。亮起了零零落落的灯火。船坞里轮船的轮廓在昏暗中依稀可辨,这些船现在无处可去,也没有必要航行了。
  侦探来检查一下他租的快艇。明天他就要驾驶着它,顺着神秘的电波的方向穿越大海。
  “现在你多么容易疲劳啊!”侦探想,“头晕耳呜,说明空气稀薄了。”
  在一座空寂无人的房屋旁,侦探发现一个孤零零的人影。他听见有人低低地说:“先生……”
  侦探走到木板墙跟前留心细看。好象是个小孩子。没有手电筒看不清楚。也许,应当去拿个电筒来!但是浑身无力和冷漠无情使侦探不想动弹。
  “先生,我的小弟弟死了……人家不愿意放他进去,尽管我这儿也有他的券……”
  “什么券?”侦探疲乏地问道。
  小女孩呼吸艰难。
  “这样的……金色的,上面有黑色的花纹……”
  侦探听不懂,他耸耸肩膀,俯身下去。手碰到了一个什么温暖的东西。
  “他死了,我到船坞这儿来,叔叔在这里当看守……因为得把弟弟埋掉……”
  “是的。”侦探含糊地表示同意。
  “我不能走到家了……而且我也没钱。”
  小姑娘吸泣起来,呼吸也更加急促了。
  “真的,先生……我喘不过气来……”
  侦探动了侧隐之心。
  “我把你们带回家去。”他疲惫不堪地说。
  小姑娘停止了哭泣。
  “我们走吧。”侦探伸出手来。
  可是小姑娘站不起来。
  侦探不能再等了。他不满意地俯下身去,一下子就抱起了这个轻得出奇的小身体,然而抱着她走却非常艰难。刮着狂风,人都站不住脚。一只又细又小的虚弱的手无力地在空中晃动。
  侦探没有发觉,孩子逐渐变得无力的手指放掉了一张不知什么小纸片。风立即将它飘卷而去。侦探把小姑娘放在膝上,汽车就开动了。
  小姑娘急促地吁着气,有时虚弱地哆嗦着。
  当汽车从斯特伦德大街市法院大楼旁驶过时,小姑娘停止了呼吸。
  老侦探在她抽搐地捏紧了的小拳头里摸到了一个不知什么软软的、大概是法兰绒的小钱包。
  钱包是空的……
  第四章 黑暗中的国家
  瓦西里·克里缅季耶维奇·谢尔盖耶夫从莫尔尼亚那里接收了卡拉库姆的超远射程炮垒工程后,只留下最必需的一些专家安装大炮,其余的人全都送走。
  娜佳也只得离开。
  她在莫斯科又遇到了克谢妮娅。在这儿,在大城市里,有人作伴,使克谢妮娅逃出沙漠时的那种阴郁的悲观失望情绪消失了。她见到女朋友很高兴,扑过去抱住她的颈子,哭了好久。克谢妮娅告诉她,德米特里杳无音信。娜佳也讲了关于莫尔尼亚的全部情况。克谢妮娅准备攻击那个冷酷无情而又不称职的上校了,然而她立刻发现,娜佳主要的还是由于莫尔尼亚的不幸和孤独而感到苦恼,她认为他这个人不管怎样还是很好的……
  克谢妮娅明白了,她最好不加干涉。
  她俩下定决心,应当在这艰难的日子里用某种东西来积极帮助国家。
  城市的夜晚,万家灯火,犹如倒挂的夜空。这里有一颗最后的大星星,一颗最重要的星星在发亮。
  克谢妮娅和娜佳急于赶路。行走很费力。风象块石头似的顶着胸口,仿佛梦幻般的耳光,一下接一下地,无休止地抽在脸上,令人难以忍受。虽然它以稀薄的空气充溢肺部,但是不论怎样氧气仍然不足。大风使人不能张口讲话。姑娘们尽力按照“须知”上写的那么做:呼吸均匀、数到三吸一口气,数到三再呼一口气……
  人们费力地沿着用探照灯照明的墙走,一面抓住拉着的绳索,就象在海轮上遇到风暴那样。街上行人寥寥无几,静得使人很不舒服。
  骤然,响起了警报。声音低沉,似乎来自地下。狂风咆哮地和着警报声,缭绕不绝。警报声不住地升高,越来超刺耳。最后它达到了最高的音调,变成了歇斯底里的尖叫。
  这声音使人毛骨悚然,耳朵里阵阵作疼,脑部受压,心脏收缩……
  娜佳转过身去对女友低声说:“开始了……”
  克谢妮娅没听见她说什么,但明白了,于是点了点头。
  警报声渐渐减弱,暗哑地在远处消失了。
  姑娘们站住了。她们目光呆滞,放大了的瞳仁互相对望着。手指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