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7 节
作者:一意孤行      更新:2021-02-17 10:33      字数:4759
  马特罗索夫象跳水似地从二层楼的高处跳到了地上。
  在这一霎那间,约兰达叫了起来,又响起了第二声击碎玻璃的声音。汉斯从旁边一扇窗口跳了出去,就好象那里根本没有窗框似的。
  落到地上以后,马特罗索夫听到好象他口袋里有什么东西发出了脆折声。一个一闪而过的念头使他额头上冒出了汗珠。倘若仪器损坏了……
  没有时间思考。马特罗索夫一跃而起,看到离他几步远的地方的汽车。在他和汽车之间,矗立着汉斯巨大的身躯。
  汉斯叉开双腿,设但地挪动身子,向马特罗索夫靠近。
  德米特里理起前额,俯下身子,迎面跳了过去。
  “嘿,你这个废物!”汉斯大叫起来,用炸弹爆炸那么大的力量猛击马特罗索夫。
  说准确一些,他没有打着马特罗索夫,而是扑了个空。不知道那个马特罗索夫躲到哪里去了,不管怎么说他的手还曾碰到汉斯的下巴,那个头发花白的大脑袋还由此而震动了一下,并向后一仰。
  很难想象一个人在如此沉重的打击之下还能够站稳。但汉斯只不过微微一笑。他喜欢旗鼓相当的对手,那样获胜更加痛快。但是,正当汉斯津津有味地幻想未来的胜利时,马特罗索夫几个箭步就跳到了汽车旁边,没打开车门就跳到了座位上,并开动了发动机。
  汉斯气恼得咆哮起来,他猝不及防地快速向汽车扑去,但汽车已经起步,几乎快到大门了。惊讶的看门人跳到一边。汉斯离汽车只差两步远,他向前扑倒,抓住了挡泥板,汽车把他沿着院子的石板地拖去。
  魏尔特探身窗外,嘴里喊叫着什么。约兰达在另一个窗口,风把她的头发吹得蓬乱不堪。
  汽车一直拖着汉斯,但他居然能站立起来。大门临近了,挡泥板差点碰到大门上。突然,汽车停住了……
  汉斯的脸一片血红,脸上充血了。他用双手抓住了挡泥板,用脚钩住了大门。车轮在转动,但汽车开不动。
  吃惊的马特罗索夫回头一看,一切都明白了。他打了一下倒车,但已经迟了。三个士兵跳上了踏板,自动枪对准了他。
  马特罗索夫关上了发动机,仰面躺在座垫上,平静地望着天空。
  “急躁得太荒唐了!”他想,“本来应该马上屈服的,可现在几乎一切都完了……他的行动怎么如此冒失?我学了一辈子,要控制住自己——可倒好,到了关键时刻……”
  汉斯绑住了马特罗索夫的双手,把他从车中带出来。
  “您真不错啊,小伙子!”他嘟哝地说,“可惜我年轻一点的时候没有能遇上你。”
  魏尔特在院子里走着,他的脸上出现了血红的斑点。
  士兵们把汽车开出大门外。韦斯利乘上一辆灰色的军用汽车,把手举向帽沿,行军礼后,开车走了。
  魏尔特眯缝起眼睛对汉斯说:“哈啰!把院子里的人都打发走!城堡里一个人也不要留下,把大门锁上。我不要有旁人在场来完成我的计划。”
  马特罗索夫被放到一块巨大的石板上,于是他就从容不边地细看那披风化了的灰墙。他默默地望着魏尔特的所有仆人走出大门,士兵们也离去了。最后一个走出去的是看门人。汉斯锁上了大门。
  回来时他手中拿了一根铁棍。
  “很可惜,我没有和您斗上一架!”他嘟哝着说。
  “别唠叨了,”魏尔特粗暴地打断了他的话,“去干您自己的事!”
  汉斯顺从地拿起铁棍,要马特罗索夫站起来。他把沉重的石板撬开,达只有象汉斯这样的大力士才能搬得动。
  约兰达胆战心惊地抓住丈夫的手。
  石板下面露出一个黑黢黢的洞口。
  “这就是日德兰城堡主人的住宅,有一个人就曾在这里结束了自己的生命。现在是您的归宿了,年轻人。不过,不要急,会给您吃的和喝的,这样您才能够‘统治’城堡直至世界的末日。您将与您的老乡们和志同道合者同时窒息死去。”
  马特罗索夫立刻高兴起来。这使魏尔特又惊又气。他开始催促汉斯。巨人跳下了地下室。
  “老板,这里还和从前一样,死人骨骼横七坚八地乱放着。其中一个还戴着镣铐呢!”
  “原来有两人是戴着镣铐的,我们上一次带走了一副。把第二副给他铐上!让他在自己的领地上,和令人愉快的伙伴们一起度过他的余生吧。骨骼中有一副是女人的。但愿这不致给你造成争风吃醋之苦。也许我没有说对?……”这后面几句话,魏尔特是凑着妻子的耳朵低声说的。“或者,也许您会认为我用您的骨骼来替换那一副更好些?”
  约兰达脸色刷地白了,她急忙躲开。
  “您疯了,弗雷德!”
  “哦,不!夫人!我非常了解您那信奉基督教的动机,也非常了解您想要求给这位大力士活命,因为他的拥抱是多么有力啊。”
  “弗雷德,弗雷德!您错了。”约兰达呻吟起来,她软弱无力地坐到了院子里的石板上。
  魏尔特转过身去,背向着她。
  汉斯粗暴地将马待罗索夫推到了地下室,随后自己也下去了。
  风在吹着送葬曲,但不是为禁闭在地下室里的那个人吹奏的,它是在为地球上所有的人吹奏哀乐,将空气送往遥远的火势经久不息的阿列尼达岛。
  第九章 刮风的日子
  衰弱到极点的娜佳十分吃力地沿着沙丘的斜坡往上爬。
  沉独的气味难闻的风刮起阵阵沙土,但就是没有带来空气。呼吸困难。只好转过脸去,弓起身子。娜佳不住地跌跪在地,然后站起来再走。
  从她努力攀登的那座沙丘脊上飞起了一条条象舌头般的长长的灰色的沙土,它们在向上扬起的时候,同下面的类似大火烟雾的团团飞沙混成一片。
  娜佳亲眼看见沙云沉落到地面上,堆起了一座座沙丘。从前象是暴风雨中凝结的海洋似的沙漠,如今复苏了。沙丘脊上灰色的浪花在翻滚,沙浪在忧郁地起伏移动,缓馒地向前爬行。这对共青团员们刚刚建造起来的阿列尼达工程的设施形成莫大的威胁,沙浪很可能将它们永远埋没。
  低沉的天空压迫着娜佳,挤压着她的后脑勺。她已经记不得什么时候见过太阳了,仿佛觉得太阳不会再有了,世界上也不会再有欢乐与希望了……
  人们现在戴着防沙面具工作了。
  娜佳不愿给自己戴上橡皮面罩,因此近来她只能勉强站住,她很快就疲惫不堪,耳鸣,眼前直冒金星。
  但是,应该工作啊……干吧,把世界上的一切都忘却。
  但是人们又不愿忘却。
  有人说,这一切都是白费力气,这些话娜佳和克谢妮娅听了多少次了啊!……
  克谢妮娅听了这话就低下了头,可娜佳却争论得十分激烈。
  有些同志仍然肯定地说:“整个工作都是为了转移人们的注意力而臆想出来的。掩盖真相!……直说不就好了!去死——不就完了!我们不比外国人差,死还是会的。”
  “这才真正是胆小鬼呢!”娜佳极不赞成这种说法。她谈起自己的姐姐玛丽娜,她不是正在冒着生命危险力求在实验室中取得发射排炮所必须的镭-德耳塔吗?
  “你真傻……难道不经过预先试验,单凭想象既能建成超远射程炮,并且一射就成功?”
  “而且又选了这么个地方。风又不会使你生活愉快……我们再也干不动啦……没劲儿啦。”
  “要是能象样地了却余生倒也罢了!可别在这鬼地方吞沙子。”
  娜佳这个共青团小组长,召开了一些会议,把一些意志薄弱者赶走了,让他们带着耻辱回莫斯科。
  但情绪消沉的人越来越多了。突然,那个克谢妮娅,娜佳最些好的女友克谢妮娅……
  当然,原因是她的哥哥德米特里失踪了。娜佳听说克谢妮娅一到夜里就哭。白天萎缩不振,变得令人不敢认她了。
  娜佳却仍然在坚持。就在今天她还说,全国都在高度紧张地工作,过去共青团员们一直迎着因难上,情绪低落是不应该的。她表扬了那些优秀分子,称赞他们天不怕,地不怕,坚持斗争,有时明知力所不及,也尽力去做。
  可是,克谢妮娅屈服了……她抛弃了一切……她说,德米特里找不到,她没法活下去了,也不想活下去了……还说,一般谁也无法再活下去了……
  可是,在娜佳心目中,克谢妮娅是一个成熟而有力量的强者。
  克谢妮娅到车站去了。那里聚集着无数没有头脑的人,他们为在车厢里争座位而斗殴。其余的人则无目的地在一半已被沙土埋没的到处乱扔的机器之间徘徊游荡。
  娜佳去找莫尔尼亚。她觉得需要把一切都告诉他。他坚强有力,办事准确,大胆无畏,他一个人便能制止刚刚开始的张惶失措。假如他这样做了,她就……她也许就会对他倾诉一件至关重要的……对他俩来说是至关重要的事。
  要爬过两个沙丘到达中心指探所,对娜佳来说困难得难以置信。
  她坐在沙地上双手抱住膝盖,在那里休息。
  莫尔尼亚上校一天天变得越来越阴沉了。他明白,他没有注意到某种最主要的东西。他眼看人们逐渐丧失信心,不仅一些工人放下了手中的工作,甚至一些指挥人员也沉不住气了。
  使人厌烦、困惫不堪的风影响人们的心情,毒害人们的意识,磨灭他们的信心,引起恐惧。
  大部分工人毕竟还是坚强地顶住了。党员和先进的共青团员忘我地同可怕地蔓延着的惊慌失措情绪作斗争,但就连他们之中也有个别人没能控制住自己。
  后果很快就表现出来了。莫尔尼亚上校的神圣不可侵犯的毫无伸缩余地的工作计划表打乱了。他无限懊丧,心慌意乱地眼看一些工程不能如期完成,而且这种情况越来越多;眼看着严密的组织逐渐涣散了,一些打算和计划破产了。他明白,他面临着招致灭亡的拖延、拖延,而它的代价格是几十万人,很可能是亿万人死于窒息。
  上校下了汽车,垂头丧气地在沙沙作响、处在不停运动之中的沙地上走着。一辆机车徐徐驶过,推着它前面的清沙机。后面是一列火车。远方,透过灰色的沙幕,可以看到一些高耸入云的铁架,在腾起的烟雾般的黄沙中,电焊的火花象星星般地在闪闪发光,时而熄灭,时而又发亮。
  难道有什么问题被疏忽了?工程的组织工作曾是这么完善……须知这个沙漠一定要在空前短的时期内被征服!那如今究竟是什么造成拖延呢?人们发生了什么情况呢?怎样才能使他们充满成功的信心呢?
  莫尔尼亚突然想到,他自己有没有信心?
  他刚想到这个问题,就看见面前有一个穿连衫辞工作服的姑娘。他好不容易才辨认出她那瘦削的面庞和深深地凹陷下去的蓝眼睛,这眼睛,他的印象是如此之深……
  “您怎么还在这里?”他问道,“您走吧。我让您乘飞机走。”
  “我不愿象他们那样离开这里,”娜佳用手指指车站说,她满怀期望地看着英尔尼亚。“应该使他们也有信心。”
  莫尔尼亚苦笑了一下。
  “信心?可以使人们相信大炮即使晚一些也会造出来。但是,我怎么能使他们相信这些大炮一定能射击?大家都知道马特罗索夫失踪了,没有镭-德耳塔·…”
  “玛丽娜一定会搞出镭-德耳塔的。”姑娘不赞成地叫起来了。
  上校耸了耸肩膀说:“玛丽娜·谢尔盖耶夫娜,我对她也很熟悉,她可能得到镭-德耳塔的一种同位素,这种同位素具有镭-德耳塔应有的性能,遗憾的是,不稳定,它在很短的时间内,本身就衰变了,无法用它制造我们所需要的炮弹。”
  “那就是说,您自己也不相信能成功?”娜佳几乎恐惧地问。
  莫尔尼亚以他那难得有的温情与怜惜望着娜佳,人们常常用这种表情注视很小的孩子。
  “我对人向来开诫布公。人民应该了解事实真相,无论它是什么样的。”
  娜佳朝莫尔尼亚看了一眼,她变得苦恼、忧愁了。她想到,她本来是准备向这个垂头丧气的人打开心灵最珍贵的奥秘的……
  娜佳转过身去,往回走了。她在想,玛丽娜是多么幸福啊,她爱的是马特罗索夫,而她娜佳,却是这么不幸……
  莫尔尼亚目送着离去的姑娘。他仿佛感到,他象过去放过了所有机会一样,现在又错过了某种最重要的事情。
  莫尔尼亚怀着沉重的心情走近孤单单的圆柱形的哨所,它位于阿列尼达工程建筑场地的中央。必须与部长进行照例的电视谈话使他心神不安。
  克列诺夫坐在瓦西里·克里缅季耶维奇的办公室里。他比以前更加激动不安了,他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