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节
作者:暖暖      更新:2021-04-17 18:57      字数:4955
  江晓媛:“……”
  她连所谓“老年妆”指的是“把年轻人化成老人”还是“给老年人化妆”都不太清楚。
  蒋博和她对视了两秒,敏锐地看出了她眼睛里的迷茫,皱了皱眉:“算了,还是我来吧。”
  要是他劈头盖脸地骂人,江晓媛反而不太在意,但她有点怕蒋博这样一声不吭地皱眉。
  她已经看出来了,蒋博是个情绪有点外露的人,有点不高兴就会嚷嚷出来,嚷嚷完也就过眼云烟了。
  可他要是开始皱眉头,那很可能就是往心里去了——真的对她不满意了。
  江晓媛心里立刻被压了一块沉甸甸的大石头。
  “下午还有个访谈,我去应付,你就不用跟着了,”蒋博说,“晚上拎着我的工具去提花酒店找我,五点准时到,有个私活。”
  这居然还叫“明天没什么事”。
  江晓媛太绝望了。
  蒋太后:“对了,我周五上课要用的课件你做完了吗?拿来给我看看。”
  江晓媛:“……”
  蒋博:“怎么?”
  “还、还还差一点,需要再美化一下,”江晓媛结结巴巴地说,“等彻底完成我拿给你。”
  蒋太后的表情依然是不怎么满意的,脸上连个笑模样也没有,他沉默了两秒后,忽然十分正色地开口说:“以后记住,交给你什么事,手脚要麻利一点,不要做什么都拖拖拉拉的,你本来基础就薄弱,做事再不积极,让我怎么留你?年轻人在外面做事不能这样的。”
  他语气并不激烈,话却越发显得重。
  江晓媛委屈得不行,可她还能说什么呢?总不能告诉自己的衣食父母,她其实没有拖拉,只是真的不会吧?
  蒋博叹了口气,心里别扭死了,因为江晓媛这个新助理用起来一点也不顺心,看起来只是个有点歪才的外行,他简直是花钱给自己找麻烦,只是看她也怪可怜的,一时又拉不下脸来赶她走。
  “算了,”他面无表情地想,“试用期不就一个月吗?我就忍一个月好了,权当是日行一善。”
  “行了你先去吧。”蒋博白着一张脸,也懒得向江晓媛发火了,神色又漠然又高冷地嘱咐了一句,“今天早点休息。”
  那神态简直就像说“今天早点去死”一样。
  江晓媛满心郁结,贴着墙溜走了。
  她不知道蒋博这样的人为什么会答应跑到他们店里教她们这些low货,现在回想起来,可能是上面大老板的私人关系吧?
  反正不管怎样,她严重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蒋老师的水平和层次,眼下一条望尘莫及的鸿沟横亘于前,江晓媛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才好。
  她要是识趣,也许就应该自己主动找蒋博请辞,不要等试用期满让人赶,那样大家脸上都不好看,可她真的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走到这一步,如果退回去重新开始,她还能再一次鼓起勇气,推翻所有失败的记忆,重新来过吗?
  退一步说,哪怕她鼓得起勇气,机会还会等她吗?
  很多人聪明又努力,但是很可能一辈子也等不来一个合适的机会,只能无可奈何地沉沦下去,另外的人能幸运地等来自己梦寐以求的机会,却没准要面临着机会来了,自己没准备好的窘境,这样看来,成功可能真的是一件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的事。
  太难了。
  蒋博让江晓媛去休息,但是她是万万不敢休息的,她灰溜溜地回到自己的房间,无意中在门口的穿衣镜上看见了自己的影子,她惊愕地发现自己眼角竟然有了干纹,脸色也不好看,一点血色也没有,她目光呆滞,眼睛里还有血丝,显得一点也不透亮,隐约有了传说中“黄脸婆”的雏形。
  美貌真是太脆弱了,哪怕青春正好的年纪,不过几天睡不好觉,一张脸也会像没浇水的花一样,光速枯萎下去。
  江晓媛连忙跑进卫生间,打开冷水,在自己两颊上拍了拍,总算拍出了一点血色,然后非常努力地对自己笑了一下……第一次没成功,比哭还难看。
  她于是闭上眼睛,放空思绪,迅速忽略了压在心口的那块大石头,深吸一口气,再次尝试着展开微笑。
  “笑得真像个白痴。”江晓媛对着镜子苛刻地自我评价了一番,转身走了——无论像什么,反正她感觉好多了,可以再承受一轮来自生活的□□了。
  本来一窍不通的事,是不太可能一下子就惊艳四座的,“在实践中学习”固然可取,但是这个“学习”指的不是零基础,如果没有祁连那几乎服务到家的傻瓜式模板,江晓媛别说做出什么靠谱的东西,恐怕她一整宿都要浪费在从“哪里开始”这个迷茫的议题上。
  祁连不但给了她模板,还帮她理清了逻辑顺序,江晓媛只需要一点一点理顺蒋博那东一榔头西一杠子的备课本上都讲了些啥,然后梳理好逻辑顺序填进去就可以了……当然,光是弄明白蒋老师哪些不知所云的简写都是什么东西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江晓媛第一次发现,她当年学习成绩不好,恐怕并不完全是因为贪玩臭美,和天赋智商也有点关系。
  这个想法让她短暂地陷入了某种低落的情绪,不过五分钟不到,她又活过来了——江晓媛想起来自己在这个时空是考过状元的人。
  状元,那是闹着玩的吗?
  所以她的智商一定只是沉睡了,并不是不存在的。
  想通了这一点,江晓媛又打了鸡血一样地投入了进去——她将自己“沉睡”的智商想象成了传说中的“任督二脉”,将来一旦激活打通,立刻就能天下无敌、横扫千军,光是想象,她就好像吸食了一口精神鸦片,觉得自己充满了没有来由的无穷力量。
  不知不觉中,江晓媛在原地一动不动地坐了四个多小时,除了中间被生理紧急事件逼得不得不去了一次厕所外,她几乎成了一尊不动如山的雕像。
  到了第二天凌晨快要接近一点半的时候,她完成了自己有生以来第一个完整的课件作品,乍一看居然还挺好的——虽然江晓媛自己心里清楚,这点表面的好也都是祁连的功劳。
  江晓媛累残了,整个人瘫在椅子上,把大脑放得空空如也,暂时还没被睡意打倒。
  然后她在自己宽敞空旷的大脑指使下,鬼使神差地拿起了手机,给祁连发了一条信息:“课件做完了,谢谢你了,回去一定请你吃饭。”
  发完她才觉得自己有病,都这个点钟了,人家肯定早睡了。
  江晓媛又把自己的作品从头到尾浏览了一遍,心里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成就感,最后修改了一些细枝末节的地方,把她所有不太明白的地方都记录了下来,准备去深入了解一下,再找些书来看——百度来的很多东西太流于表面了,而且有时候说法不太一样,看着不太靠谱。
  做完这一切,她才疲惫得脸也没洗,衣服也没换,爬上床去睡了,预感第二天自己又会是个全新的黄脸婆。
  这时,她的遥控器手机响了一声,江晓媛吃了一惊,拿过来一看,祁连居然回了她。
  祁连:“那就好,有事叫我,晚安。”
  深更半夜,有人跟她说几句话,江晓媛莫名感动。
  然后发现这个人没有说什么“早点休息”“不要那么累”之类的废话,她就更感动了。
  她靠在枕边,晕晕乎乎地感动了一会,还没来得及进入梦乡,忽然又诈尸一样地翻了起来。
  江晓媛重新打开蒋博的电脑,动手把自己的浏览记录消了——这是她唯一精通的电脑技能,还是中二时期为了看无脑综艺节目,和家教斗智斗勇的时候练出来的。
  “不能让蒋太后看出来我什么都不会。”江晓媛这么有志气地想着。
  这一次,她的头沾上枕头就睡着了,一宿无梦。
  第二天,江晓媛早晨起来被自己可以直接客串生化危机的个人形象吓了一跳,幸好蒋博的工具箱在她手里,她手忙脚乱地借用了一点,给自己化了个春风十里的粉色系妆容,化完自己不太满意——眼神太疲惫了,一点也不搭配。
  可是没时间让她修改了,江晓媛只好勉强装出一副精神抖擞的模样,准备迎接新一天的战斗。
  蒋太后倒是容光焕发,像个除了性别不对哪都对的女王一样,旁若无人地穿过宾馆大厅,走向门口来接他的车。
  江晓媛提着他的电脑和工具,像个举着哑铃的豆芽菜,摇摇晃晃地一路小跑。
  江晓媛:“老师我把您周五要用的课件做完了,您什么时候看看吗?”
  “现在看什么看?”蒋太后白了她一眼,“给我保存在桌面上注明课程日期,等有空再说,没有眼力劲儿。”
  江晓媛:“……哦。”
  别人不会在意她做了半宿还是一宿,有时候一个人的努力,真的就只是一个人的,对别人来说什么都不是。
  “也是,连个证人都没有。”江晓媛默默地想。
  不过这几天接连不断的打击让她有点麻木了,江晓媛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伤心,她鲜血淋漓地把自己的玻璃心收拾好,端正好浮夸又疲惫的脸色,准备去蹭蒋博的课听。
  头天晚上上网查过以后,她才知道“老年妆”原来是特效妆的一种,属于基础入门性质,正好适合她学习,她绝对不能错过这个近距离观摩的机会。
  ☆、第39章
  任何一个行业的可亲可爱之处,很可能都是用来把外行人骗进来的。
  江晓媛在成为化妆师蒋老师名义上的助教、实际上的使唤丫鬟的第三天下午;认清了这个行业五彩缤纷在外;枯燥乏味在内的本质。
  同时;她在太后老佛爷去做访谈的间隙里;获得了一下午的喘息余地,可以在宾馆无所事事地自由活动。
  江晓媛没活动。
  电视她不爱看,电脑是蒋老板的不敢瞎玩,钟爱的休闲方式没有一样是她现阶段消费得起的,于是她利用午间,跑到市中心的大型书城里淘了两本专业书并一个杂粮煎饼,捧回来边吃边虔诚地拜读。
  说来也真是,再好玩、再有意思的东西,被专业书一呈现,都会变得索然无味起来,而且越专业越无聊——好像不无聊不抽象不佶屈聱牙;就不好意思自称“专业”了。
  最丧心病狂的是;连那本破教材里的模特都长着一张令人乏味的脸,丑得毫无特色,作者像是打定主意,非要剥夺读者的最后一点乐趣不可。
  这一回,状元精神也颓废了,江晓媛吃完煎饼,带着氧气的血液欢快地投奔了消化器官,脑子见大势已去,干脆罢工停摆——她看了不到二十页,就睡死在了沙发上。
  要不是临近四点的时候被手机短信铃声惊醒,想必当天晚上她就可以因为“误了老板的活”滚蛋了。
  江晓媛光速翻身爬起来,一个猛子把自己塞进了凉水里,神经病似的在屋里跑了三圈,把蒋老板要她带的东西来回点了好几遍,这才拎起来一通狂奔。
  再查路线已经来不及了,公共交通更不用指望,江晓媛只好再次咬牙切齿地打了车,沿途一直用仇恨的目光盯着司机的计价表,计价表每跳一下,她的双眼就喷溅出一团苦大仇深的火苗。
  这是她几天之内第二次打车了,头一次到机场就花了将近一百五,照这么下去,江晓媛怀疑自己非得去要饭。
  她心里再一次默默地打起了退堂鼓。
  当她声称自己做好了“吃苦”的准备时,其实没有想到这个苦竟然能苦到这种程度,也没有想到,她花了不到两天的时间,就觉得有点不爱彩妆了。
  不爱它,还怎么肯为它吃苦呢?
  江晓媛心乱如麻地瞥了一眼身边不断向后掠过的树木路牌,这才有空闲翻了翻她那条救命短信,不用猜也知道,不是运营商催话费,就是她“临时监护人祁连”的问候。
  祁连:“后来课件做好了吗?”
  江晓媛:“做完了,累。”
  沙发上那一觉睡得她腰酸背疼,脖子后面好像有根筋别住了,酸麻酸麻的,江晓媛似乎变成了一身锈迹斑斑的铠甲,每个关节都欠了点机油。
  她回复后没过几秒钟,祁连就打来了电话,他的背景声音很嘈杂,似乎在某个公共场所。
  “今天陈方舟还跟我问起你了。”祁连说,“今天怎么样了?”
  上一次,江晓媛从全身的细胞中挤出了几句听起来挺高兴的话,这一次,她却连一滴装模作样的力气也挤不出来了。
  江晓媛半死不活地回答:“就那样吧。”
  祁连没有过多地表示惊诧,轻笑了一声:“人但凡是真想干点什么,开头总是很难的。”
  江晓媛不相信这种鬼话:“你是说以后就好了吗?”
  祁连:“那倒不是,以后你就倒霉习惯了。”
  江晓媛:“……”
  他还真是她的人间知音,一句话戳进了江晓媛的胸口里,把心肝肺都捅了个对穿。
  江晓媛耳朵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