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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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刷刷 更新:2021-04-17 18:56 字数:47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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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得格外醒目。沿着会场拉上了有线喇叭,那稀落的口号声也显得红火多了,路上的行人不知他们在闹腾什么,来来往往围观的不少。那几次批判会开得好不热闹,每次批判会,都由他亲自作总结发言,一口一个“老右派”,“老卖国贼”,“我早就知道×××不是个好东西”这句话一时成了部里广为流传的名言,因为大家恰好拿了这句话来回敬他。报社还来了个特派记者,他跟人家神吹一通:由于反击右倾翻案风,生产上取得了伟大成果,比一九七五年同期增长百分之十云云。是不是百分之十,他心里也没谱,不过按照过去的经验,凡事往好里说准出不了娄子,没人真会去查。
就是到了现在,孔祥心里也不服气:“反击右倾翻案风”哪一点错了? 看吧,现在的政策,一桩桩,一件件,哪一条不偏右? 晚上下班之后,他常去老战友家里转悠。围着一瓶子酒,几碟子小菜,一边儿吭吭地往桌子上蹴着酒杯,震得酒瓶子直晃荡,一边儿发着心里的牢骚:姓邓的,认准了,跑不了你。你就是右倾反案风的风源,咱们走着瞧。
可是到了白天,一进办公室,他又泄了劲。老邓什么时候才能出点娄子? 他到越干越自信了。这两年老百姓的日子好像过得风平浪静,不开批判会了,不游行了,不喊口号,不抓反革命了,那让他干什么? 孔祥感到了闲散的难受。
去年好容易让他逮住一个茬儿,研究所里的一个技术员政治学习的时候说了一句:“党内民主生活,我觉得还不够健全,有的人上台也没经过选举,只凭一个人的一句话,这和封建社会的皇帝传位有什么两样? ”
孔祥立即让政工部门把这个情况编人政工简报,火速上报,就差没在信封后面插上三根鸡毛。简报中还指出,这种言论是新形势下阶级斗争的新动向,那种认为阶级斗争不再是社会发展的惟一动力,不再渗透在社会生活的各个领域、各个角落的观点,是一种极右思潮的反映。云云。
他还几次三番地给公安局打电话,要求公安局把那个技术员作为现行反革命分子逮捕起来,那些天他可着实地忙了一阵。闹得政治部跟着他团团转,闹得公安局左右为难,到了最后人家一听是重工业部的电话都没人愿意接了,谁都怕和他沾包儿。电话里,又是帽子、又是威胁、上纲上线,听那意思,要是不按他的意志把那个技术员抓起来,他真敢告发公安局包庇现行反革命。
公安局的一位小伙子说:“我算服了这位部长了,比公安局还公安局,没准将来咱们这个公安局全得让他专了政。”
孔祥那一套话里卖的什么药何婷全清楚,她的嘴角撇得像个瓢。
反正不是传真电话,只能听,不能看。何婷没有工夫听他过这个瘾,也说不定一会儿就有什么要紧事把他扯走,那她这个电话就算白打了。
“孔部长,我个人还有一件事要请您照顾一下呀。”
照理这事不便在电话里说,去办公室找他也不合适,让秘书听了去,谁能担保他是拆台还是补台,有时一件事的成败全在一句话。别看这个老头,懵懵懂懂,糊糊涂涂,离了秘书话都说不清楚,“乌纱帽”的观念可是一清二楚。只要有一句话让他听起来不那么清楚,不那么顺当,琢磨三天也没琢磨透,他这里就得风吹草动,一推六二五。
何况这种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后门可以走,但万万不可招摇,否则这叫什么后门。
何婷也不便到孔祥家里去。一九六二年那时候她还在干部司工作,正在孔副部长的麾下,常去探望一下也是人之常情。但她提处长的前前后后,去得勤了一些,最后一次几乎是让孔祥的夫人撵出来的,当时那个尴尬劲儿,直到今天仍是记忆犹新。
何婷和孔祥确实没有那一手,但何婷相信这一条:女人在男人那里,比男人在男人那里好办事。在不丧失原则的情况下,利用一下这个有利的因素又有什么不可。
她接着说:“我那个小女儿,就是妞妞嘛,小时候还叫您干爹呢,大学快毕业了。咱们部里的研究所正好有个名额,现在研究所的人事部门已经同意要了,他们打了一个报告送到部里,只要您批个同意这事就算妥了。”
“研究所? 好像有这么回事——”孔祥在回忆着。
“您已经看见呈文了? ”何婷没想到这么快。
“不,不是。有人向我提过,说前不久研究所有个处长和他的老伴先后去世了,留下三个孩子。老二、老三还小,需要照顾,老大也是即将毕业的一个大学生,希望把他安排在研究所……”
是这样! 不管怎么说,孔祥不应该把这个情况当面捅给她,让她怎么往下说?又怎么表态才合适呢? 孔祥是不是有意拿捏她呢? 何婷那白白净净的脸上,一霎间飞起了一块块不均匀的红斑,像是得了荨麻疹,她真恨不得把手里的电话筒“叭”的一声砸下去才好。
然而她不能那么干。她只是用力地拉扯着拧成了麻花一样的电话软线,“哗啦”一下碰翻了茶杯,茶水浸湿了摊在桌子上的公文、保密手册和玻璃板下的那块绒垫,她一个巴掌把那些公文、保密手册全都胡噜到地上。
心里骂道:装什么假正经。
当初孔祥的女婿,那个只学了一门阶级斗争课的大学生,还不是靠着她的力量才安排到她这个单位来的吗。这些人都是过河拆桥、不讲良心。
一九七四年机关编制正逐渐恢复到“文化大革命”前的水平,有多少人趁这个机会把自己的七大姑、八大姨塞了进来,而干校里却有好些等分配、懂业务的同志盼着回来。那些人,哪个人的家里没有大大小小的困难需要照顾? 到头来还不是被那些什么都不懂,可是有门子的人挤到外地去了? 这年头,谁老实谁吃亏。
然而愤怒并未使她忘记对眼前这个局面进行冷静的计算和剖析。
虽然在入党申请书上,她填写的是为共产主义理想而奋斗终生,然而在身体力行上,她信奉的却是自己的私利。退坡是不予考虑的方案。没有那么容易。
那三个孩子将会活上几十年,有足够的时间去为自己奋争,而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不论她或她所能利用的关系,随时都可能失去,到那时还能不能有人为她办什么事呢? 她不敢保证。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日益为物质形式所代替,真是世风日衰,每况愈下。
事在人为! 孔祥这段话,算得了什么打击? 她怎么能在一句话前头败下阵来。
别管他话里究竟包含的是什么意思,她现在只有装傻,相机还得巧妙地提醒他:别忘了自己是怎么回事儿。
“是啊,那三个孩子也真是应该照顾。现在安排个人,不像前两年那么困难。很多新的研究单位成立起来了,只要有真本事,还是有地方安排的。唉,要不是家里实有困难,我真张不开这个嘴,工作这么多年,我还从来没为自己的事情张罗过。越是自己的事,越不好办,不像给别人办事豁得出去,什么顾虑也没有。我的情况您也知道,家里那个病号,光带他上医院,背他上下楼就够难为人了,还不要说其他方面的困难。我又是个处长,现在正是大干‘四化’的时候,哪一点做得比群众差都不好交待。背着这么个大包袱真影响我的工作,没个帮手怎么行呢? 反正我也没有别的办法,又没学会走后门,只有依靠老领导了,不用我多说,您也了解我的困难。这样吧,您要不好办,也别为难,以后再有什么机会,想着您那干女儿就行了。”
那边的口气立刻变了,准是想起了没有还上的那份人情。“妞妞啊,把她这干爹也忘了,让她来耍嘛。”
行! 有门了。何婷的情绪渐渐地安定下来。
放下电话之后,她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弯腰拾起刚才盛怒之下胡噜到地上的文件、笔记本,拿块抹布,揩干桌面和玻璃板。玻璃板下,几个孩子站在八达岭上对她开怀大笑,一个个高大,健壮,漂亮,像他们爸爸年轻的时候一样。什么时候,他们的羽毛才能丰满起来,不让她这个老娘劳心了呢? 排队买饭的时候,何婷正好排在石全清的后面,她挺神秘地对他说:“吃过午饭,到我的办公室来。”
什么事呢? 石全清心里翻腾起来,一餐午饭也没吃好,四两米饭匆匆地、勉强地扒拉到肚子里去。
是不是贺家彬在哪儿又逮了个茬儿,告了他一状? 或是他在申请福利补助时,把已经工作的儿子算在了供养人口之内,群众有意见把给他的补助拉了下来? 或是那日他在老钱家里吃醉了酒,大骂何婷提工资的时候心里只有罗海涛,而没给他长一级,老钱把话传给了她? 石全清不知等待他的是吉是凶。何婷这个人,待人处事反复无常,很难揣度。贺家彬的话倒挺中肯:“更年期的心理变态。”
好不容易挨到何婷大概吃完饭的时候,石全清走去敲门了。
一开门,就看见何婷拿着一杆秤在称白木耳。石全清好伤心啊,就像一条忠心巴巴的狗,无缘无故让主人踹了一脚那么伤心。
那白木耳是石全清托一个电站采购员给何婷买的,早上人家刚送来。
何婷头也不抬,两只眼睛盯着秤杆,把个秤砣前挪挪、后移移,打得老高老高的。说:“哼,刨去包木耳的报纸,每斤差不多少一两,一共差了二两。”
石全清真想说:“你秤砣不打那么高,没准就够了。”
少二两! 少四两也合算。一斤白木耳才八元五角钱,上哪儿买去。说是内部价格,说不定那个电站知道是何婷买的,往里搭了钱吧。
难道她就是为了差这二两木耳,才把他找来吗? 这女人,什么邪事都想得出来,没准她以为差的这二两木耳,是他匿下来了。真不该经手给她办这种事。
何婷从提包里拿出一个大塑料口袋,石全清赶紧走过去帮她把塑料口袋撑开,耐心地等着她把那两斤白木耳装进去。
她拍拍手,掸了掸掉在身上的碎渣和尘土,这才走过去把门缝关严,然后小声地对他说:“你知道老罗昨天上哪儿出差去了吗? ”
“不知道。”
“青岛,为了你的外调。”
提起青岛,石全清顿时觉得魂飞魄散。
他父亲那一辈弟兄们,解放前在北平合伙开过布店,以他们家的股份最大。解放前夕他父亲把他们家的股份抽走了,以石全清的名义在青岛开了个纱厂。
不用说,谁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资本家赖是赖不掉的,实行赎买政策的时候,他还吃过定息。
参加工作以后,他从未向组织上交待过这个问题,直到“文化大革命”前夕,他提出入党申请的时候才被组织发现,他的组织问题十几年没有得到解决,卡就卡在这个问题上。
何婷曾多次在支部大会上为他开脱:“我们不要唯成份论嘛。”
郭宏才丝毫不肯妥协,那个工农干部真是狭隘到家了。“这根本不是什么唯成份论,而是隐瞒自己的历史,对组织不忠诚老实,这是个原则问题。我认为他条件不够,不能马上发展。”
支部大多数同志都是这个意见,最后的决议是:“条件尚未成熟,不能马上发展。”
等到郭宏才出差的时候,何婷竟背着支部把那条决议改为“基本符合条件”。郭宏才出差回来后知道了这个情况,就去质问何婷:“改成‘基本符合条件’是什么时候形成的决议? 上次支部会后我就出差了,是不是支部又重新讨论过? ”
这个,何婷不能瞎扯。“没有。”mpanel(1);
“没有,为什么这样改? ”郭宏才立刻跑到党委大闹天宫,何婷栽了个大跟头。
这次罗海涛又是为了这个问题外调去了。派罗海涛,显然是何婷刻意的安排,现在的问题是,怎么才能把石全清的资本家成份含混过去。
“青岛的问题你得好好想想,应当怎么办。怎么不去问问你姑父,到底怎么回事? ”
“唉,姑父有病,迷迷糊糊了。”
“问你妈呀。”何婷真是做到耐心启发了。
“我娘记不得了。”
“嗨,你帮她回忆回忆嘛。”
何婷提出的“权威发言人”,既和石全清有最密切的血缘和社会关系,却又不是直接参与剥削的石家兄弟。真高畦! 石全清那么机灵的人怎么就没想到这点呢,他是当局者迷吗? 不,不是,他没有往那儿想的胆子。他几乎被何婷那瞒天过海的本事吓住了,竟敢如此胡作非为。仅从这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