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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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 更新:2021-04-17 18:25 字数:4840
静女慢慢转回被打偏的头,直直地看着陈晓琴,眼中没有太多激烈的情感,却看得陈晓琴心中发毛:“你……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不服气吗?”
“道歉。”静女要求。
陈晓琴冷笑:“让我给你这个小偷道歉?笑话!”
“道歉。”静女上前,无形的气势让陈晓琴下意识倒退一步,手心不禁攥出层薄汗。
正值气氛一触即发之际,一个声音传来:“陈老师,这是怎么了?”
陈晓琴回头,看见院长,马上先发制人:“洪院长,这孩子偷了我的钱包,被我抓了个现行,就说了她几句,结果她不仅不知错,还在这和我较劲呢。”
院长洪治平大约五十岁上下,蜡黄的脸,头已有些微秃,露出粉红的头皮,长长的鹰钩鼻,隔开两只微笑的眼。他打量下众人,问道:“是这样吗?”
其余的人都低垂下头,不发一言,没有人敢为静女说话。
洪治平点点头,吩咐陈晓琴:“先让她们吃饭吧。”又转向静女,道:“等会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晚饭之后,静女来到院长办公室门前,敲敲门,走了进去。
静女留了个神,没将门关严,只虚掩着--她明白,洪治平并不是什么好人,欺上瞒下,贪污善款,克扣他们口粮。并且,静女常敏感察觉,他总是有意无意看着她……微贲的胸脯。
“你来了,坐吧。”洪治平站起身,热情招呼静女在办公桌前坐下,随后来到饮水机前为她倒水,并不着痕迹地将门关上。
洪治平将水递给静女,问道:“下午陈老师所说的,是事实吗?”
静女摇摇头,只说道:“我没偷。”
洪治平踱到静女身后,说道:“你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你五岁时便被送到这来了,今年,也满十七岁了吧……”他将手放在静女肩头,放在那十七岁的,鲜活的,青春的,无人染指的肉体上,喉头忽然蠕动下,像吞了口唾沫,眼中露出贪婪的豺狼般的神情。
静女像被毒蛇咬了一口,倏地站起身,摆脱肩上的手,道:“院长,要说的已经说完,我先回去了。”
接着便转身离开,可没走出几步,却被洪治平从后拦腰抱住,摔在沙发上。洪治平扑在静女身上,像条狗一样哧哧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说:“跟了我,以后你就不用待在这鬼地方了,没人敢欺负你,没人敢……”
静女尖叫着,挣扎着,觉得恶心到极点,胃里仿佛有股酸水往上冒,几欲呕吐。她的手在空中张皇地伸展着,像是要抓住什么,终于,她够住了茶几上的花瓶,紧握住,狠狠地向那颗微秃的头砸去。
洪治平“啊”地惨叫了一声,顿时抱着头蹲在地上,不断呻吟。
血从洪治平头顶淌下,蜡黄的脸,黑红的血,混合在一起,竟有种奇异的滑稽,静女看着这一切,忽然哈哈笑了起来。
手中的花瓶随着笑声跌落在地上,粉青色的金丝铁线双耳花瓶,真正地裂开了。
窃取财物,无故袭击院长,“顽劣不堪,无可救药”的静女被赶出了孤儿院。
拿着两件旧衣,静女头也不回地走出大门。
这个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对她,却没有什么好留恋的,想来真是凄凉。
“静女姐……静女姐。”乐宜追了上来,及至她跟前,却又停下,吞了口唾液,喏嗫着不知如何开口。
“这不关你的事。”静女看出她的愧疚,安慰道。
“对不起,静女姐,我不是故意的,原本以为藏在那里没人发现,可是……”乐宜捂住脸呜呜哭起来:“都是我的错。”
“以后别再这么做了,就像陈晓琴说的,爹妈不要我们,也要自己争气。”静女轻吸口气:“好了,快进去吧,等会要锁门了。”
“静女姐,你要去哪里?”
“我?”静女看看自己的手指:“哪里能活就到哪里吧。”
说完,不再回头,扬长而去。
在露宿三日,碰了无数次壁后,静女终于找到份工作--夜总会的包厢服务员。
里面鱼龙混杂,幽暗的灯光下,男男女女肢体交缠,空气中杂着浓烈的香水味,将气氛浸泡得更加奢淫糜烂。
表面上看来,和以前的环境是两样,但待久了,静女发现,其实没什么不同。
都一样,有人的地方就有黑暗。
只是这里,不加以掩饰,赤裸裸地展现它的全部,因此格外有种肮脏的可爱。
这天,静女端着盘子,来到五号包厢中。里面的客人已经坐定,共七八个人,从衣着打扮看来,应该是混道上的。每个人身边都搂着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调情,划拳,唱歌,喧闹异常。
静女在桌边蹲下,静静地为他们倒酒,才倒第一杯,手却不知被谁碰了一下,弄翻了酒杯,琥珀色的酒顺着桌子流到其中一人的腿上。
那人跳了起来,一把将静女推倒在地,骂道:“你干什么吃的,连倒酒都不会!”
静女顾不得疼痛,站起身,忙连声道歉。
可那人不依不饶,非要让把经理叫来,说是扫了他的兴,不能就这么算了。
正闹得不可开交,旁边一个穿黑衬衫的男人发话:“老四,算了,别和小姑娘一般见识。”
老四想了想,拿出三个酒杯,加入洋酒啤酒,对静女道:“只要你把这三杯酒喝了,事情就算了。”
洋酒加啤酒,最容易醉人,何况是三杯,但静女明白自己已是骑虎难下,便咬咬牙,端起来,正要喝下,杯子却被人夺去。
静女诧异,只见刚才为自己说情的那个黑衬衫男人抢过她的酒,对众人说道:“我帮她喝。”话音未落,便一仰脖子,将三杯酒灌了下去。
老四楞了一下,突然笑起来:“你小子,是看上这小丫头了吧。”
男人笑而不答,只管看着静女。
静女也直视着他,身材高大,肌肉强健,五官棱角分明,周身透着匪气。
静女心中有种异样,暖,痒,很快乐。
后来回想到这一段,静女恍悟,那应该便是被人保护的愉悦。
而曾峰,则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保护她的人。
静女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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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之后,曾峰便常常来这,每次都会要静女来包间服务,并叮嘱经理好好照顾她。
而曾峰的那群兄弟也开始起哄,看见静女便口口声声叫嫂子,没多久,上上下下便知道他们是一对了。面对这些,静女只是笑笑,也不辩白。
这天晚上下班后,静女刚走出大门没几步,一辆黑色街车便倏地拦在她面前。骑车的人取下头盔,冲静女一笑,牙齿白而整齐,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眼睛很亮,毫不遮拦自己的感情。
被一个男人爱上时,女人是能感觉到的。
“饿不饿?去吃宵夜吧。”曾峰提议。
静女将碎发捋到耳后,露出耳垂上的银钉,在黑暗中闪了闪。
她点头了。
曾峰咧嘴一笑,将她拉上车,嘱咐道:“抱紧我的腰。”然后一踩油门,街车如箭一般冲了出去。
城市中的夜景最为绚丽,五色灯光肆意地喧嚣着,衬着漆黑静谧的夜色,在人的眼中流曳成耀眼的波动。
名副其实的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静女看着周围的景物飞速倒退,仿佛自己正穿过时光隧道,在进入一个新的时期。她紧紧环住曾峰的腰,脸轻轻挨在他背上,其实只是一个姿势,并没有真正接触到,但那宽阔的,沉默的背却有种深深的安全感。
须臾,两人来到一间大排挡,坐下,曾峰要了许多东西,静女忙阻止:“不用了,两个人哪吃得了这么多呢。”
“那你想吃什么?”曾峰忙问。
静女想了想:“就来碗臊子面吧。”
曾峰依她的话要了两碗臊子面,然后转头问道:“你喜欢吃臊子面?”
静女点点头,抽出两双筷子在茶水中洗刷着,一边闲闲说道:“记得小时候有次过节,一个老师给我们每人煮了碗臊子面,特别香,大家都馋坏了,抢着把面上那层臊子吃完,然后几个大些的孩子就开始抢其他人的。轮到我时,碗里便只剩下白面了。”
正说着,面端了上来,静女正要举筷,碗却被夺走。静女诧异抬头,看见曾峰将自己面上的臊子全都分到了静女碗中,然后将碗递过来,道:“吃吧。”
静女失笑:“那你碗里只剩白面了,怎么吃?”
“你吃得开心不就行了?”说完,曾峰拿起筷子大口大口吃将起来。
静女垂下头来,嘴角的笑意良久不逝。
那天之后,曾峰每天都来接静女下班,然后两人一起去吃宵夜,最常吃的便是臊子面,当然,曾峰每次定会将臊子让给静女。
闲时两人也常常计划将来,曾峰告诉静女,他是帮一个叫明哥的人做事,平时便负责照应场子。明哥也挺器重他的,他打算好好干,多挣些钱,那么静女今后就可以辞了这份工作,不用这么辛苦看人脸色。
静女喜欢一遍遍聆听这些计划,在她心目中,有曾峰的将来,是些很美丽的日子。
可事情在那天改变了。
是静女十八岁生日的前几天,曾峰来要了个包厢,说是今晚明哥刚做完一笔生意,会来这放松一下,便派他先来打点。
见其他人还没来,静女就到包厢里和曾峰说了几句话,然后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便出去,刚走到门口,便看见一群人拥着一个中年男人过来。
那中年人个子不高,瘦长面容,但一双眼睛却冷得让人心颤。静女猜想这便是明哥,当下退到一旁,不敢做声。
但那个明哥走到静女面前时,忽然停下,无情无绪地看了她一眼,静女的心顿时提到半空。幸好只停留了那么一瞬,明哥便走进了包厢。
可不知为何,静女依旧感觉到强烈的不安。
因为是大客户,经理不敢怠慢,亲自来包厢招待,并叫了夜总会最漂亮的几位小姐来相陪,但无论她们怎么撒娇献媚,明哥的态度始终是淡淡的,爱理不理。
经理有些慌,忙陪笑:“明哥,要不我把其他的小姐都叫来?”
“不用了。”明哥拿起一杯酒,晃了晃,淡淡说道:“刚才那个服务生叫什么名字?”
“刚才?哦,您是说静女啊,”经理说着,悄悄瞥了眼一旁僵硬的曾峰,犹疑了会,道:“我马上把她给你叫来。”
静女走进包厢,所有的人马上抬头看着她,除了……紧握着拳头的曾峰。
“来来来,静女,承蒙明哥看得起,还不快给明哥敬酒。”经理将静女拉到明哥身边坐下,硬递给她满满一杯酒。静女觉得此情此境太熟悉,只是这次,曾峰是救不了她了。
静女端起酒杯,一口一口地将那苦涩的液体咽下肚子。
“你是新来的?”明哥问道。
“是啊,她前几个月才来。”经理忙代答,但被明哥眼角轻轻一扫,意识到自己的多嘴,马上安静下来。
“多大了?”明哥继续问道,似是非要静女开口。
静女低着头,轻声回答;“18岁。”
“会喝酒吗?”
静女摇摇头,双手紧紧捏住衣角。
“没关系,女人天生就有三分酒量,”明哥又斟上一杯酒,见静女没有接的意思,微皱下眉:“怎么,这个面子也不给我?”
静女只得接过,再次喝下去。
明哥一杯杯地劝着酒,似乎是有意要将静女灌醉。果然,几杯酒下肚,静女头开始晕乎乎的。睹此情状,明哥微微一笑,唤来老四:“先把她送到公寓去,我等会就回来。”
老四愣了下,但不敢违抗,只得硬着头皮将已经醉酒的静女扶到车上,安顿好。一踩油门,车开始向明哥的公寓前进。
后座的窗户半开着,风呼呼地往车里灌,风是凉的,静女的心,还有四肢百骸也都凉透了。脑中只有一个念头--什么都毁了,那些誓言,那些计划,刹那间灰飞湮灭。
老四从后视镜中瞥一眼静女,叹气劝道:“你也别担心,明哥对跟过他的女人是不错的……只要你顺着他,以后也许会有大出息……只是,你也别怪曾峰,他是明哥一手提拔上来的,他也有苦衷……”
老四的话一点一点地吹来,像隔着很远的距离,渺茫而迷离,就这么为她的未来定了论。
怪?不,她谁都不怪,只能怪自己--命数不好。
静女靠倒在背椅上,闭上眼,全身是疲惫的姿势。不逃了,她累了。
真的,累了。
这时,车猛然刹住,静女猝不及防,差点摔倒在地。刚稳住身子,车门被人打开,曾峰站在门口,微喘着气,向她伸出手:“静女,跟我走。”
静女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