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节
作者:匆匆      更新:2021-04-17 18:25      字数:4859
  浮梦不想与他对视,她觉得发生的一切都是可笑的,原先最依靠最相信的人绑架了自己,而最想逃离的人却来解救自己。
  全部颠倒了。
  盛靡音沉沉地环顾着赵一杰和他的几个手下:“快放了她!”
  赵一杰不理会他,反问:“东西带来了吗?”
  盛靡音冷冷道:“在车上,你们自己去拿吧。”
  赵一杰使个眼色,两名手下便出去,回来时每人提着两个大箱子,打开,里面装满了现金。
  “现在可以放人了吧。”盛靡音说着便走上前来,蹲下身子,想为浮梦解开绳子,却被赵一杰用抢抵住头:“你以为这样就完了吗?”
  盛靡音停住了动作。
  赵一杰激动地用抢点着他的太阳穴,低吼着:“你这个疯子,你也会有今天!你以为我真的会放过你,你以为我还会让你威胁我!……”
  突如其来的,盛靡音迅速一挥手,将脑门上的枪格挡到地上,然后他冲上前去,将赵一杰推倒在石灰粉袋上,两人顿时混战起来。
  赵一杰的手下正要上前帮忙,却发现混乱之中,盛靡音不知何时已拿到了那把枪,指着赵一杰向他们发令:“不想你们老板死的话,就放了她!”
  手下的人面面相觑,犹豫着,终于还是上前帮浮梦解开绳子。
  浮梦站起来,担心地看着盛靡音。
  盛靡音愣住,这是他第一次看见浮梦以厌恶,痛恨,冷漠之外的神色看着他。但维持了那么一瞬,她的眼神变化了。
  变为惊恐。
  盛靡音下意识回头,发现一把石灰粉向自己迎面而来,眼中一阵剧痛,像通红的烙铁印在眼球上,痛地他全身发抖。
  盛靡音再也睁不开眼,只听见浮梦凄厉的叫声在仓库中回响。
  浮梦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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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一杰趁机抢回枪,对准地上捂住脸颊的盛靡音,眼睛一眯。但——
  浮梦冲了上去,扑在盛靡音身上。
  “浮梦?”赵一杰不置信地问道:“你……真的要保护他?”
  浮梦看向倒在地上的盛靡音,他的头发沾上了石灰粉,蒙上层灰,不再是棕色,但——她伸手抚摸着——还是柔软的,他的发还是柔软的。浮梦紧紧咬着下唇,哑声道:“一杰,求求你放了他吧!”
  赵一杰不住地摇着头,只觉得有些发晕:“难道你忘了,他是害了你的人啊!”
  浮梦垂下眼,睫毛微微抖动着。
  没有忘记,她的求饶他的进攻,没有忘记,那面沾血的镜片,没有忘记,那阵隐秘的剧痛。
  可是……
  她别无选择。
  浮梦抬起头,目光澄明,重复道:“求求你放了他吧。”
  此刻,远处隐隐传来一阵警车声,赵一杰手下的人慌了,忙催促他走。
  冰冷的枪,颤抖的手,坚定而柔弱的女人,晃眼的灯,散落的石灰粉袋子,摇动的心……
  最终,枪还是放下了。
  赵一杰俯下身,指着浮梦胸前的护身护:“浮梦,记住我对你说的话。”声音很轻,语气却是沉重的。浮梦看着他的眼睛,里面有种晦暗的情绪,蛰伏着,呼之欲出。但来不及细想,赵一杰便被手下拉走。
  一阵强抑的细碎呻吟让浮梦回过神来,“你等等,我马上去叫人!”浮梦正要站起来,却被盛靡音拉住,“不要走,”他的声音因痛楚而有些变调:“浮梦,别走!”
  “我只是去找人来救你,快点,迟了你的眼睛就毁了!”浮梦惶急,但盛靡音始终不放手,他低低说道:“没时间了,我的眼睛已经完了……再也看不见你,浮梦,我再也没有能力关住你。现在,也许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我能将你抱住。”
  “放手,你放手!”浮梦哭出声来:“让我去叫人,我不想欠你!我不想欠你!”
  盛靡音紧紧箍着浮梦的腰,将头枕在她肩上,直到怀中的人失去力气,才轻轻问道:“浮梦,你想听听我的故事吗?”
  他就在她身边,但那声音却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在空中丝缕飘散:“我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我只是我妈一次欢愉后的意外累赘。她是个千金小姐,娇纵……有数不清的男友,本来想把我打掉,但外公认为盛家必须要有个继承人,便命令她生下来。于是,我成了她最恨的人,因为我,她的腰粗了三寸,腹部多了条难看的伤疤,并且一整年都没能参加舞会……她恨透了我。在我10岁那年,她和我一同去参加亲戚家的聚会,结果在路上,遇到绑匪,为了脱难,她便将我推下车,自己逃走了……我被抓到,囚禁了三天,饿,渴,毒打……我还是活过来了。但几年后,她却死了。之后我遇到了你,你救了我,不顾一切地救了我……我想要你,想保护你,可我不懂得方法,所以你也和我母亲一样,恨透了我,所有人都恨我……”
  连亲生母亲都会舍弃我,为什么你这样一个陌生人却会救我呢?
  浮梦想起盛靡音曾说过的话,心内有一处柔软被刺到,或许,他也是可怜的,所有人都是可怜的。
  后来,警察赶到,叫了救护车,将盛靡音送到医院。
  还是晚了,他的双眼已被石灰烧瞎。
  浮梦走进病房。
  盛靡音安静地半躺在床上,白色的绷带缠在他的眼睛上。他的眼睛,曾是桀骜,冷漠,充满戾气。
  曾经,即意味着不再。
  止痛药渐渐失效,痛楚再度降临,盛靡音绷紧下巴,额上渗出细碎的汗珠。
  浮梦伸手去擦拭,还未触到,便被抓住。
  修长,苍白,冰冷的手紧紧抓住她,但只一瞬,便落寞地放开。盛靡音讪笑:“真是的,都已经变成这样了,还痴心妄想抓住你。”笑容在他脸上停留许久,终于挂不住,无声地滑了下去。“浮梦,”他第一次用如此平静的声音与她说话:“你走吧。”
  浮梦看着盛靡音,壁灯就在他头顶,是兰花瓣造型,光线是橘红色,暗而柔,恍恍地洒下,将他的脸埋在黑暗中。“为什么要我走?”她问。
  “我现在已经是个废人,你总会离开,与其如此,我宁愿自己放你走。”
  “但我从来没听过你的话,你忘了?”
  “……你,真的不走?”
  浮梦垂下眼,看着他的手臂,那上面,有她惧怕的刺青——她自己的脸,深深地嵌入他的皮肉,黑色的线条,如魔咒,再也洗刷不掉。就像他们两人,就这么纠缠着,是缘是孽,是爱是恨,是恩是债,是欠是还,无人能知。
  只是,她累了。
  在这世界上,她只剩下他,他也只剩下她。
  被遗弃的两个人。
  浮梦第一次主动握住他的手:“我不走。”
  盛靡音伸出双手,摩挲着她的脸,顺势而下,停留在她的脖子上……
  “是因为内疚,是因为可怜我?”盛靡音问。
  浮梦低着头,淡淡道:“这重要吗?”
  “不重要,”盛靡音将身子倾近,在她脸颊上亲吻了一下:“重要的是你选择留下。”
  凉而痒的吻让浮梦下意识颤抖,但她没有躲开。
  她想,我会习惯的,以后还很长,我总会习惯的。
  山顶,郁郁葱葱的树在黑夜中幻化为鬼的影子,脚被泥土固定,身子却挣扎着,向人的气息奔去。
  刚才在仓库中充当赵一杰手下的人正在与人通着电话:“盛先生,他说还有话要对你说……是,我知道了。”
  他打开车门,将电话拿到被捆绑着的赵一杰耳边,赵一杰激动得面红耳赤,大声对电话另一头的人吼道:“盛靡音,你这个混蛋,明明答应过只要我帮你演出这场戏,骗过浮梦,就让我和家人离开的,现在居然出尔反尔!”
  “我是答应过让你们离开,不过……是离开人世。”盛靡音冷冷的声音仿佛将话筒也冻得生了寒冰:“你放心地先走,他们随后就会来的!”
  “你……你恨我弄瞎了你的眼?可是,明明是你叫我这么做的啊!”赵一杰绝望地质问。
  “不,如果我的眼没瞎,浮梦就不会相信刚才的戏。”盛靡音的声音很平静,像在说着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你知道吗,浮梦已经答应和我结婚了。我不想她知道事情的真相,也不想让这世界上还存在一个她能依靠的人,所以……你必须死。”
  “哈哈哈!”赵一杰明白自己劫数难逃,歇斯底里地笑着:“让我告诉你,浮梦会知道的,浮梦总有一天会知道的,你永远也得不到她!……”
  “砰”的一声枪响,赵一杰的声音戛然而止。
  盛靡音放下电话,薄薄的唇残酷而美丽地笑着。他手上拿着一个黄色的护身符——在吻浮梦的那刻,悄悄从她脖子上取下的。解开系着的带子,里面有一张叠成小块的纸。
  虽然看不见,但盛靡音知道,上面便是整件事情的真相——刚才仓库中发生的一切,都是他一手策划的,是他逼着赵一杰绑架浮梦,是他逼着赵一杰弄瞎他的眼。
  真相,往往是会湮没的。
  盛靡音打开打火机,将纸靠近。
  火焰,绚丽而嚣张,纸,痛苦地蜷曲,人,微微地笑了。
  铜盆中盛了半盆水,这个故事便在水面上播放。
  她则静静观看着。
  身后响起熟悉了千年的脚步声,他来了。
  江水寒伸手,捻起她的一缕发,黑而柔顺的发,长得不可思议。
  江水寒将发拿到鼻端,轻嗅:“他最终得到她了。”
  “那种刺青,我曾给一个女孩刺过,她要我刺上她深爱的男人,你想听听这个故事吗?”她缓缓说道:“她的名字,叫静女。”
  静女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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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厨房中,静女正拿着大锅勺在不停地翻动。
  锅里,是切成片的白菜,大部分是根,硬的,临近腐烂,在黄白的汤水中黏黏答答混杂着。
  这个,加上碟豆腐乳,便是20多人的晚饭。
  菜的热气直直喷在她脸上,是一种阴郁的油腻,让人反胃。
  厨房里只有一盏换气扇,急速地转动着,有着厚腻油垢的扇叶将阳光一段段切下,拍打在她身上,时不时显出额上的汗珠。
  连汗珠也带着油腻。
  一个声音在后面响起:“静女姐,我来帮你吧。”接着,一个娇小的身影窜到静女身边,想接过她手上的锅勺。可静女并没打算给她,只淡淡说道:“不用了,你弄不动的。”
  乐宜看了看锅里的菜,小声嘟囔:“又只有这个?”见静女没搭腔,她玩弄了会指甲,突然道:“以后我有了钱,一定顿顿都吃好的……静女姐,你的愿望是什么?”
  菜要起锅了,静女往里面加了盐,白色的,细碎的,慢慢融化,融到她洁净白皙的脸上。
  气是热的,脸却是冷的,没有什么表情。
  “一个姓……我想要一个姓。”她说。
  “姓?”乐宜愣了会,忽地感到一阵凄凉。是的,他们这群孤儿,谁都没有姓。
  父母给了他们生命,却吝啬给予他们自己的姓。
  对其他人而言,姓不过是个代号,但对他们来说,那是一种归属,一种奢望,带着陌生的薄薄的疼。
  永刻于心。
  结果,静女她们没能吃上晚饭。
  老师陈晓琴的钱包在下午时分被人偷去,因为这天无人进出孤儿院,陈晓琴确信是这些学生干的,便让他们罚站,自己则到处寻找,待她进入厨房后,静女突然发现身边的乐宜有些局促不安,正起疑,陈晓琴便气冲冲地出来,拿着找到的钱包,直问到静女脸上:“你居然偷东西?!”
  静女看着她:“凭什么说是我?”
  “今天是你煮饭,下午就你一个人在厨房,这钱包又是在厨房发现的,不是你是谁?!”陈晓琴双颊边的肉随着话音不停颤抖,像用力甩在案板上的猪肉,悠悠颤颤,看似鲜红,却有种死去的滞腻:“爹妈不要你,就要自己争气,别破罐子破摔,做出这种事,丢不丢人啊!”
  一番话猛然刺中静女痛处,她握紧手,直到关节发白,似要破皮而出:“不是我。”她说:“不是我偷的。”
  “那是谁?难道下午还有谁来过厨房?你说啊!”
  静女看了眼乐宜,只见她低着头,额前轻柔的几根刘海微颤着……她害怕地发抖。
  静女收回目光,面对陈晓琴的咄咄逼人,只轻声重复道:“不是我。”
  “你还给我嘴硬!”陈晓琴气极,抬手向静女扇去,“啪”地一声清脆的响声,静女右脸颊上立刻呈现一个五指印,衬着她极白的肤色,更显得触目惊心。
  静女慢慢转回被打偏的头,直直地看着陈晓琴,眼中没有太多激烈的情感,却看得陈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