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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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 更新:2021-04-17 18:25 字数:4861
原来是间书房。
但浮梦肯定这间书房绝不属于盛靡音,因为书房的布置装修过于严谨,看得出,主人应该是位威严的老人。
浮梦慢慢走到那张宽大的书桌前,那上面,摆着一张照片,是个头发斑白的老者与一位骄矜高贵的漂亮女子的合照。
浮梦曾无意间从佣人口中得知,这间别墅,以前是由盛靡音,还有他的母亲与祖父一同居住。但在盛靡音15岁时,两人出了交通意外,去世了。
所以,照片上的人,应该便是他的母亲与祖父。
浮梦拿起相框,仔细端详着。
正在这时,门外走廊上传来盛靡音的声音:“浮梦?”
浮梦下意识蹲在书桌底下,大气也不敢出,她不愿意被找到,即使只能躲他一刻,也是好的。
她听见门被打开,盛靡音向屋子里唤了声:“浮梦?你在吗?”
浮梦将头埋进双臂间,屏住呼吸。
好像并没发现她,门重新关上,浮梦的身体慢慢放松。她呼出口气,准备站起来,却惊觉身边有丝异样,转头,竟看见盛靡音的脸!
盛靡音抓住她的右手,一把将她拖了出来,好整以暇地说:“好玩吗?”
浮梦挣扎着,却不慎将相框掉落在地毯上,轻微的一声闷响,让两人停止了对峙。
盛靡音看着那相片,脸色一冷。
浮梦察觉到他神色有异,便捡起相框,试探问道:“这是你的母亲与祖父?”
盛靡音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是在关心我?”
“是,”浮梦缓缓说道:“我想知道,为什么你心理会不正常。”
闻言,盛靡音并没有动怒,只是很慢很慢地笑了出来:“男人,只要一个地方正常就可以了。”
说完,他将浮梦压在书桌上,狠狠地吻她,带着惩罚的意味。同时,一双手在她身体上游走,像要把她揉进自己怀中,揉进自己的血肉,再不分离。
书房只开着一盏灯,光线暧昧不明,很多细节无法看清,只能抛弃。
可浮梦却清楚地看见了盛靡音手臂上的刺青,她的脸。
在这黝黯中,脸上的眼睛像是活的,闪烁着暗暗的流光,诡异地盯着她,盯着她……
浮梦忽然感觉呼吸困难,气管像是被堵住,她拽紧盛靡音的衬衣,眼前慢慢发黑。
醒来时,首先看见的是盛靡音脸上难掩的欣喜。
“医生刚走,”盛靡音握住她的手,印上他微笑的唇:“你怀孕了。”
阳台上,摆着一张欧式的宫廷贵妃椅,浮梦半躺在上面。
沐浴在阳光中,心却是发霉发灰。
她伸手抚摸着小腹,只觉喉头一阵阵发堵,想吐。医生说是正常的妊娠反应,可只有她明白,这是她的身体在排斥这个小孩。
这个孩子,将出生在不正常的家庭中,将面对父母之间畸形的关系,他会有快乐的机会吗?
每当想到这,浮梦便一阵阵地发抖。自从知晓怀孕以来,她几乎每晚都不能入睡,什么也吃不下,心中像压了块巨石,沉甸甸的痛。
这时,佣人进来,问:“小姐,晚饭做好了,是送上来,还是你下去吃?”
连问了两遍,浮梦才回过神来:“我自己下去好了。”
佣人离开后,浮梦到浴室洗了个脸,心事重重地走出房间,慢慢地走到楼梯口。
刚要踏下第一级阶梯,浮梦倏地停止。
如果……如果……她从楼梯上摔下去,这个孩子,也就没有机会出生了吧。
不做他们的孩子,是不是会幸福很多。
她握紧楼梯扶手,手心湿湿的,冒着冷汗。
良久,终于松下肩膀。
不,不能这么做!
既然当时她没杀了孩子的父亲,那么今天她也不能伤害这个孩子!
浮梦摇摇头,将这个念头摒出脑海,睁开眼,正想下楼,却被人拉住。
转身,看见盛靡音紧咬着牙关,眼中有冷得吓人的怒火,他将她拉进房间,推倒在床上:“你想摔下楼梯!你想杀掉我的孩子!我警告你,如果你这么做,我会……”
“会怎么样?”浮梦对他大吼,将一切的恨意倾泻出来:“杀了赵一杰,杀了一切认识我的人,还是杀了我!”
盛靡音没料到她会是这样的反应,一时沉默着。
“盛靡音,我受够了你的威胁!你能关我多久?一年,十年,二十年?是的,我相信你有这种能力,可是你控制不了我,我也控制不了我自己。我就要发疯了!我要被你逼疯了!我会死掉,我总有一天会被你杀死的!”浮梦情绪失去了控制,她扑在床上,歇斯底里地痛哭起来。
盛靡音逆着光,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啜泣的浮梦,很久很久。
那天晚上,盛靡音破天荒没有回到卧室。
浮梦蜷缩在床上,哭得累了,倦极而睡。
半夜,突然感到小腹一阵剧痛。
房间中渐渐弥漫出一阵暖腥的气息。
浮梦6
更新时间2008…8…15 21:19:21 字数:3624
因情绪高度紧张而引发的流产。
医生是这么告诉他们的。
浮梦将手放在小腹上,只感觉到一片平坦的冷。肉是疲软的,像失去了生命。
是失去了,一个未成形的生命。
浮梦闭上眼,眼角有泪缓缓地落下,摩擦过肌肤,有些痒,有些痛。
心内酸胀,辨不清是什么感觉。即使她曾有过舍弃孩子的念头,但……生命总是好的,即使千疮万孔,也是好的。
只是,已经失去的,再也回不来。
一双手温柔地替她抚去泪水,冰凉的手,让浮梦的脸颊颤抖一下,但她还是闭着眼。
“为什么要哭?”盛靡音问。
浮梦不回答,他们在一起的日子,她很多时候都是保持缄默。无声的反抗,是懦弱的,也是她唯一能做的。
黑暗中,只余两人轻浅的呼吸,将时间无限地延长。
突然,盛靡音将脸埋在浮梦颈边,他的发是柔软的,棕色的柔软的发,触着她的肌肤,有种茫然。他埋着头,声音压抑沉闷:“浮梦,要怎么做,你才会待在我身边……你告诉我,要怎么做?”
怎样做,自己才会待在他身边?浮梦惘惘地问着自己,要怎样做,才能忘记以前的一切,要怎样做,才能弥补错误的开始。
怎样做。
浮梦的手抓住床单,慢慢握紧,在手中捏成一朵白色的花,杂乱的花瓣,荒芜的色彩,刺鼻的消毒水味。她突然开口:“你回去吧,我想睡了。”
盛靡音像是没有听见,只是将她抱得更紧。
浮梦再次开口:“我真的累了。”
寂静中,有一声模糊的叹息,不知是否属于盛靡音。他放开浮梦,用手背摩挲下她的脸颊:“你好好休息。”然后,站起身来,离开了房间。
盛靡音走了,但他的势力还是留存的——一个护士走进来:“罗小姐,盛先生让我来专门照顾你,有什么需要,叫我一声就行了。”
然后,她就在病床边坐下。
然后,病房门口站了两个保镖。
然后,浮梦嘴角含起了悲凉而讽刺的笑。
她现在连地也不能下,盛靡音还认为自己有能力逃走吗?
浮梦笑着笑着,感到一阵无言的疲倦,渐渐入睡。
她的眼前是一阵浓雾,白中透着些许灰色,有些肮脏的压抑。浮梦加快脚步向前走,但动作一大,小腹处便隐隐疼痛起来,像有根筋在拉扯着,痛一阵缓一阵。她蹲下来,按着肚子,咬牙忍耐着。
突然,眼前出现一双小脚,如手掌大,十只玲珑的脚趾头,肉肉白白的。
浮梦缓缓抬头,看见面前站着一个小男孩,白净的皮肤,圆而漆黑的双眼,非常漂亮。他一直安静地看着她。
这时,浮梦忘记了疼痛,她不受控制地上前,搂住了那个小孩,紧紧地搂着,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抚摸着小男孩的头发,他的头发很柔软,那种触觉很熟悉……像一个人。
浮梦忽地惊醒,感觉到手掌似乎沾上了黏黏的液体,低头,竟赫然发现满手浓艳的血!
仔细一看,血是从小男孩头顶冒出,源源不断,润湿了他的发,汩汩地流下,浸湿他的衣衫,染红他的眼。
他用红色的眼睛盯着自己。
浮梦醒觉,这是她流掉的那个孩子!
猛地睁眼,才发现是场梦。
急急地喘息着,伸手一摸,额上全是冷汗。
环顾四周,夜已深,看守的护士在一旁的椅子上打盹,发出规律的呼吸声,窗外树枝的影子投射在地上,像竭力伸张的枯瘦手指。
浮梦呆了半晌,忽然悲从中来,蜷缩起身子,沉默地哭泣起来,她拼命咬着手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这时,有人轻轻敲门,看守护士被吵醒,没好气地咕哝着去开门。一看,发现面前站着三个神色阴沉的陌生男人,而两个保镖已经被打昏在地,心中大惊,还没回过神来,口鼻便被罩上一块布,一阵刺鼻的味道传来,她失去了知觉。
浮梦只听见一道沉闷的声响,转头一看,发现护士被闯进来的三个男人迷晕在地,忙喊道:“你们是谁?”
话还未完,便被领头的一个人捂住了嘴:“浮梦,别叫,是我!”
浮梦定神一看,发现面前的人居然是赵一杰,顿时如坠雾中:“一杰,你怎么……”
“别问了,我是来救你出去的,来,勾住我的脖子。”赵一杰将浮梦抱起,伙同其余两人悄声而迅速的离开医院。
车子在高速路上飞快行驶着,浮梦看着窗外流曳的夜景,眉头紧蹙。
终于,她转过头来:“一杰,让我回去。盛靡音一定知道是你帮了我,依他的性子,是不会放过你的。”
赵一杰不动声色地开着车,脸上一片平静,但握住方向盘的手却紧了紧:“他一直都没放过我。”
“一杰,我很感激你来救我,但还是送我回去吧。”浮梦靠在椅背上,声音透着疲惫:“我已经想通了,我是逃不了的。我不能连累你,不能让你受累。”
“这次,他再也奈何不了我。因为,”赵一杰深吸口气:“你在我手中。”
浮梦这才察觉到异样:“……你想干什么?”
赵一杰没有说话,脸上流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过了很久,方才深深说道:“浮梦,我真的不想伤害你。”
浮梦看着他,忽然紧了紧身上的衣服。
她感到冷。
这是间坐落在郊外的仓库,里面杂乱地堆放着一袋袋石灰粉,层层叠叠,是不洁净的白。顶上是一盏明亮的灯,但在此处,再强的灯光也是昏暗,穿不透这庞大的,压抑的安静。
灯下是一张椅子,浮梦坐在上面,双手被捆绑着,捆得很轻,但她的心却是沉的。
赵一杰绑架了她,来威胁盛靡音。
小产后的虚弱加上深深的无力让浮梦的脸色更加惨白,但她只是安静地端坐着,看着自己的鞋子。白色的平底鞋,沾了灰,也呈现一种石灰粉的颜色。
赵一杰在浮梦身后焦躁地踱来踱去。
两人都看不见对方的脸,却清楚彼此的表情。
终于,赵一杰像下定了决心,走到浮梦面前,蹲下,看着她,心中有千言万语,却说不出来。
还是浮梦打破了僵局:“一杰,你这么做是很危险的。”
赵一杰握紧浮梦的手,将脸埋在里面,良久,忽然轻声啜泣起来:“浮梦,告诉我,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发生的。我们不是才约好去照婚纱照,才去定好酒店,为什么……为什么现在却变成了这个样子?”
浮梦感到手心有一滴泪,滚烫灼人,她茫然地摇头:“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的。”
“浮梦,他一直在威胁我,让我一次次地出卖你。”赵一杰的身体颤抖着,不知是恨意或是……惧意:“我保护不了你,保护不了我的家人,甚至连自己也保护不了!”
浮梦心中一凛,缓缓问道:“那次,真的是你……告诉他我的下落?”
赵一杰涩滞地点头,停了会,他似乎平静了些,便从口袋中拿出一个黄色的护身符,“浮梦,这是我特意为你求的,”他为她戴上,闪了闪眼睛,欲言又止:“记住,我真的不想伤害你……浮梦,你要记得。”
浮梦垂下头,看着悬挂在胸前的护身符,眼色有些悲哀。
这时,门处传来一阵急促的刹车声,尖锐刺耳,在荒凉的郊外被无限放大,像惨痛的嘎叫。
接着,盛靡音走了进来,目光首先落在浮梦身上,以一种询问安慰的姿势。
浮梦不想与他对视,她觉得发生的一切都是可笑的,原先最依靠最相信的人绑架了自己,而最想逃离的人却来解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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