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节
作者:匆匆      更新:2021-04-17 18:25      字数:4886
  田西听见他的话,先是一怔,电光石火间,忽然明白过来,难怪刚才一直觉得房间中有什么不对劲,原来是窗帘!
  昨晚临睡前,明明是拉开窗帘的,今天又是自己头一个醒来,窗帘怎会无端端合拢?
  难道……
  他猛地转头。
  与此同时,金怀瑾拉开窗帘,“刷”的一声,灰尘经不起如此大力的凌虐,纷纷阵亡,尸体在空中飘飘扬扬,死不瞑目,落不下来。
  就像窗外那棵树上吊着的施迎故,腰部以下不翼而飞,只剩下半截身子。断口处是一团团混沌的人体组织,像一锅煮糊的粥,红白交杂,黏黏糊糊。
  田西手松开,照片幽幽飘下,只有它才能落在地面——里面的施迎故,双眼睁到最大程度,几乎要将眼眶裂开。他的眼珠遍布血丝,像困着只红蜘蛛,在不断挣扎,爬出照片,爬进在场每个人心上。
  已经没有退路了,厨房中的人头,窗外树上悬挂着的尸体,像层层牢笼,逼得他们走投无路。
  三人只觉得身上一阵冷,一阵热,每个毛孔都泛出细汗,冰凉腻滑。
  “施迎故说得对,方丹绿回来报仇了!”金怀瑾双手紧握在一起,因用力过大,指关节发白。
  安妮反驳:“当时有人亲眼看见她从船上跳下去的,她已经死了。并且昨天我们就在全岛检查过,确实一个人也没有。”
  “那就是鬼!她变成了鬼!对,是鬼,只有鬼才能静悄悄地把施迎故的尸体挂在树上。”金怀瑾神情渐渐狂乱起来:“她要慢慢地折磨我们,最后一个个杀死!我们全都活不了!”
  “你冷静点。”安妮劝道。
  岂料金怀瑾忽然转头,尖利地盯着她,双目渐渐发红,最后竟猛地扑上前去,死命掐住她的脖子:“就是你这个贱人,全是你惹出来的事!都是你指使我们干的!”
  田西连忙上前想将他拉开,但那双手却如铁铸的一般,死死嵌在安妮脖子上。
  田西情急之下,狠狠一拳击向金怀瑾的脸,将他打倒在地,并沉声叱道:“想泄恨是吗?冲着我来!”
  金怀瑾支撑起身子,擦去嘴边的血迹,忽然呵呵地笑了起来:“田西,你这个蠢蛋,还真以为那方丹绿是因为你才自杀的?”
  “什么意思?”
  “那天,在方丹绿回家的路上,安妮让我们拦住她,”金怀瑾盯着田西,一字一句说道:“然后,我们三个就在树林里上了她!”
  田西脑海中嗡地一声响,整个人凝结住,全身血液无法流动,郁结在血管中,四肢百骸都是鼓胀的。
  他一个箭步上前,揪住金怀瑾的衣领,大声吼道:“你说什么!你说你们干了什么?”
  “就和被杀的顺序一样,先是霍雷霆,然后是施迎故,最后是我,”金怀瑾歇斯底里地笑着:“我们轮奸了她,你听懂了吗?因为不高兴你护着方丹绿,安妮就让我们轮奸了她!”
  田西放开他,缓缓站起,走到安妮面前,木着一张脸,问道:“他说的,都是真的?”
  安妮静静和他对视,隔了许久,终于问道:“你为她不平,你要为她报仇?”
  “不,”田西冷漠地看着她,用一种没有丝毫顿挫起伏的音调说道:“你们不配。”
  他拿起自己的东西,走出房子,远离他们。
  脚步先是勉强维持着镇定,接着越来越快,他跑了起来,在树林中,脚下的枯枝腐叶被踩得咯吱作响,终于忍不住,张开嘴,大吼一声:“啊!!!!!”
  一胸的激愤悲凉在树林中回荡。
  久久不息。
  丹绿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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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想干什么?!”她惶惑地看着拦住自己的四个人。刚才在体育馆中不是已经狠狠羞辱过她了吗,还有什么不甘心呢?
  “也不干什么,只想让你陪他们三个玩玩。”安妮说着,一双精心修饰过的漂亮眼眸却闪出妒恨的光。
  一直以来,她都能轻而易举地得到任何东西,直到遇见田西。
  这个优秀又冷漠的人,他不爱她,她得不到他,所以他掠去了她全部心神。
  用尽各种手段,依旧不能让田西爱上自己,安妮灰心了。所以她转而攻击想接近田西的女人。
  她没得到,其他人也休想得到——这样,她就没有输。
  之所以会放心田西进行这次游戏,是因为方丹绿太平凡,毫无竞争力。
  谁知——
  田西却为了方丹绿向自己发火!
  安妮忽地醒悟,原来这女人在田西心目中是不平凡的!
  安妮输给了方丹绿?怎么可以让这种事发生!
  她要教训她,她要毁了她!
  安妮眼睛一沉:“你们几个,还不快动手?”
  “这样搞会不会出事呀?”施迎故有些忐忑,毫无主见的他一向是霍雷霆的跟从者,但也觉得他们这次做得有些过。
  “怕什么?不是早调查过了,这女的家里无权无势,大不了扔点钱就行了。”金怀瑾满不在乎。
  “虽然长得不怎么样,但还是挺纯的,一定是个处吧。”霍雷霆解开衬衣,眼中开始闪动欲火:“让我来试试。”
  一群狼扑了上来,撕咬,吞噬。
  方丹绿不要命似地挣扎,疯了一样地抓,咬,终于惹怒了霍雷霆。他扬起手,一连重重地扇了她十几下耳光,末了,再揪起她的头发,将头在地上狠狠磕了两下。
  终于,方丹绿晕死过去。
  可是,依旧感觉得到身体被撕裂,有人在她身上抽插着,一下一下,一个接一个。
  痛,无边无尽的痛。
  锥心刺骨。
  透过微张的眼睑,她看见,在暗红色的天空下,身上的男人,脸孔因高潮而扭曲变形,正哧哧喘着粗气,像公狗。一旁的安妮,静静地欣赏着这出戏——对她而言,这不过是场戏。
  方丹绿缓缓侧过头,身边的草,有浓浓的腥味。)
  田西躺倒在地,身边的草,有浓浓的腥味。
  黝黑的蝉潜伏在树上,凄厉地叫着,一声声,为他们最后的生命奏着挽歌。
  阳光穿过浓密阴郁的枝叶,变为利剑,将他的身体切割成不成形的千万块。
  他就这么躺着,脑中一片空白,只想这么躺下去,直到天昏地暗。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细碎而轻缓。
  田西一怔,难道是……
  他猛地抬头,却看见了安妮。
  “你来干什么?”
  “金怀瑾正疯了似地找替罪羊,和他待在一起实在不是明智的选择。”安妮淡淡解释。
  田西语带嘲讽:“替罪羊?你确信要用这个词来形容自己?”
  “田西,别再恨我了,”安妮看着他:“我已经为此付出了代价。”
  田西刚想说什么,但一抬头,猛地看见了安妮的眼睛,漆黑幽凉,如深潭,桃花潭水深千尺,没有光能到达,看不透,看不明。
  他心中毫无来由地一震,来不及反应,就见远处卷起阵阵浓烟,如团团巨大的黑色墨汁,在空中缓慢地翻滚,扩散。
  起火处正是那座别墅,熊熊烈火正狼吞虎咽地蚕食着一切。
  原本已死亡的屋子被焚尸。
  然而,尸体中还有另外一具尸体。
  金怀瑾。
  金怀瑾的照片被钉在树上,里面的他,腹部,胸部被捅了几十刀,血决堤似地涌出,将衬衣染红,深深浅浅的红,一片斑斓,一派热闹。
  他不肯瞑目,死不瞑目。
  但他看见的,只有火,只是火。
  火。
  他们在岸边升起了火,最后的两人。
  暗红的光跃动着,在他们脸上投下阴晴不定的阴影。
  天空混沌昏暗,月亮不知所踪,只余隐隐的银光,如双潜伏在黑暗中的眼睛,幽幽窥探着他们。
  海水在沙滩处上上下下,发出沙沙声响,像成千上万的蚕啃食着桑叶,细密而压抑。
  他们之间的空气也是压抑的,两人谁也没有说话,但却清楚,很快,又将有事情要发生。
  终于,隔着火堆,安妮轻轻说道:“你相信吗?这也许是我们在这个岛上的最后一天。”
  田西点点头:“也可能是我们活在这世界上的最后一天。”
  安妮用树枝撩拨着火堆,偶尔蹦出点点火星,开始很绚丽,不过刹那,便在空气中无声湮灭。她忽地重复着昨晚的问题:“田西,你喜欢过方丹绿吗?”
  田西看着火苗,依旧没有回答。
  空气潮濡闷热,再加上热火的烘烤,安妮全身渗出细密的汗珠,黏黏的,难受。
  她起身:“太热了,我去洗个头。”
  说着,脱下鞋子,走到水中,俯下身子清洗头发。因弯腰的缘故,腰部的一块巴掌大小的刺青露了出来。
  那刺青刺的是一张冷酷的面具,仿若由凉硬的金属制成,没有眼珠,却阴郁而古怪地盯着人。狰狞的墨色线条深入白皙的肌理,看上去有种诡异的刺目感。
  田西转过眼,不知怎的,心中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闷郁,喉咙钝钝的,想有什么来刺激一下。
  烟。
  他没多想,便拿过一旁安妮的背包,那里面,一定有足够的烟。
  拉开拉链,就着火光,他看见了香烟盒子,还有……一部相机与一张照片。
  在火的肆虐下,树枝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数只飞蛾直直地扑向火堆,只一瞬间,便化为灰烬,只余点点鳞粉在空中无措地飘荡。不见得是义无反顾,没有谁告诉过他们这妖艳的火是如此奸恶——那些知道真相的蛾已经死了。
  计划的注定的死亡。
  安妮。
  是安妮的照片。
  她面孔浮肿,瞳孔放大,舌头伸出口腔,脖子上有道被绳子勒出的伤痕,深深的紫色伤痕,仿若嵌入骨骼——需要很大的力量,很剧烈的恨。
  她已经死了。
  田西悚然一震,一股凉意顺着脊椎慢慢流到脑部,头皮阵阵发麻。
  安妮已经死了!
  那么,他身边的是……
  “终于还是被你发现了。”一个沙哑低沉的女声在他身后响起。
  田西浑身一紧,倏地转头,却被迎面喷来一种刺鼻的液体,顿时,他发觉全身乏力。
  “你……不是安妮。”田西努力想站起,挣扎许久,却无济于事。
  “如你所见,安妮已经死了。”她站在火边,灼热的火也无法融化那双眼中的冷:“所以我说不要再恨她,安妮已经付出了代价。”
  毫无预警地,下雨了。细密的雨,斜斜地落下,火被一点一滴地蚕食,最终,剩下一缕青烟萦绕在空气中,仿若幽幽的叹息。
  在黑暗中,田西反而平静下来,渐渐的,脑海中一些零散的拼图组合在了一起。
  那天在酒吧中,她恭喜自己成为医生,终于如愿以偿。
  可是,他从来没有向人提过自己有当医生的愿望,除了……
  田西向黑暗中的她说道:“丹绿……你回来了。”
  (方丹绿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幢小砖房前。
  冬日的傍晚,天空是混沌的暗黄色,将世间万物笼罩得苍老凄暗。房前的木牌上写着“天街13号”,古老的物件,不知经历过多少故事。
  她如只失魂的鬼,慢悠悠地走进这间屋子。
  穿过迷宫似的书柜,她来到房间尽头。
  刻有菱形花纹的镂空木窗前,立着一位高挑女子,身着黑色披风,正低头抚摸着桌上那朵红得凄艳的花,动作舒缓轻柔,带着眷恋的姿势。
  “这里是地府吗?”方丹绿恍惚地问道。她记得自己是在去离岛的船上跳海自杀的。
  冰冷刺骨的海水涌入喉咙,无法呼吸,肺像要炸开来,周身如有无数把锋利的冰刀在割。
  痛,昏天黑地的痛。
  像是又回到了那一刻,兽在身上肆虐的那一刻。
  那些兽……
  她忽然后悔了。
  不甘心,没看见那些人的下场,她不甘心!
  可是已经晚了,她身不由己地往下沉,一直沉入黑暗中。
  她曾听说,自杀者将坠入地府,来世不得复人身。
  那么,这里是地府吧。
  但那女子却答道:“不,这里是刺青店。”
  “刺青店?”
  女子依旧抚摸着那朵过于妖异的花,用冷而柔的声音问道:“你想刺青吗?”
  “刺……青?”
  “是,”女子这时抬起头,一双眼睛黑不见底,仿佛有千年的历史:“刺出你心底的欲望。”
  欲望,她心底的欲望。
  方丹绿缓缓地想,缓缓地想,将一切前尘旧事都记了起来。
  一切的恨。
  是,她的欲望,就是恨,就是复仇。
  她开口:“我要刺一张鬼的面具。”
  方丹绿已经死了,从这刻起,她只会是一只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