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节
作者:匆匆      更新:2021-04-17 18:25      字数:4870
  轻抚摸着镜中自己的脸:“怎么样,你要去吗?”
  田西闭上眼,眉间淡淡的纹路纠结出内心的撕扯。
  安妮拿起手提包:“等你想好了再通知我吧。”
  说着打开门,正要踏出去,身后却传来田西的声音。
  “我去。”
  (方丹绿唯一的爱好是拍照,因为她拥有一架老式相机。
  相机并非一开始便过时,和人一样,它也曾是崭新的,鲜活的,但一天,两天,三天……时间在它身上流过,便旧了,钝了,和客厅中母亲日渐泛黄的遗照一样,被遗忘了。
  继母进门那天,将屋子大肆清理了一遍,母亲的所有东西都被扔了出去。
  而她的父亲则坐着观看球赛,对这一切视若无睹。
  丹绿无能为力,只能抱住这架母亲留下的相机。
  死死抓住,这是她唯一能做的。
  其实,继母最想扔出去的,是她,前任女主人留下的鲜活遗物。
  此后,继母总是冷冷瞅着她,冷眼,冷眉,冷笑,冷脸,一切都是冷的。
  她尽量少待在家中。放学后,总是在摄影社团暗房里,独自一人洗片。
  前浴、显影、停显、定影、水洗、晾干。
  在黑暗的空间中,一步步地进行。)
  快艇像只铁铸的兽,乘风破浪,发出轰轰吼声,呼啸着掠过海面,吐出白色混沌的泡沫。
  田西稳稳地掌着方向盘,任凭急风吹乱头发,衣衫。
  虽面色平静,但内心却有如身下翻腾的浪,杂乱而破碎。
  离岛越近,越是忐忑。
  “他们到了。”身后的安妮站起身。
  田西定睛一看,果然,在岸边停靠着另一艘快艇。
  他将艇泊岸,两人一起下到岸上。
  环顾四周,只见岸边一处散落着废弃的钢料,经雨淋日晒,已经锈迹斑斑。他记得,前两年本来有商家打算在此建立度假村,但才开工几个月,便接连出意外,死了三名工人。于是,离岛闹鬼的言论越传越盛,度假村的计划无限制搁浅。
  之后,这里便人迹罕至。
  有人说,在无月的夜晚,岛上会传来女孩子哑哑的哭泣声,悲切凄凉,令人毛骨悚然。
  是你吗?
  田西握紧手。
  是你吗?丹绿。
  “我们去找他们吧。”安妮走上前来。
  “你知道他们在哪?”
  “霍雷霆说山上有间屋子,让我们去那里集合,走吧。”安妮催促着,在前领路。
  田西跟着她走上山道。明明已是初夏,不知为何,这个岛依旧有荒凉的况味。只见四周是成片的树林,一阵风吹过,打破了萦绕已久的死寂的安静。枝叶轻轻摇曳着,动作缓慢,不经意地一瞥,像摆动着的人的手。
  田西忽然停住脚步。
  安妮回头:“怎么了?”
  田西看向黑黝黝的树林,不知是否是错觉,他仿佛听见树叶沙沙响声中夹杂着一丝笑。
  冷冷的笑。
  走了大约10分钟,终于看见集合地点。那是栋两层楼的别墅,由于久未修葺,已经呈现破败,外墙上有一行行不规则的水迹,以及大面积的黄斑和霉点。
  田西推开门,和安妮走了进去。
  但屋子里却静悄悄的,毫无人声。
  两人正在纳闷,身后却传来一阵响动,还没反应过来,田西便被人踢倒在地,一把冰凉的刀随即架在他脖子上。有人故意压低声音问道:“小子,要钱还是要命?”
  田西冷冷说道:“金怀瑾,别玩了。”说完,伸手拨开颈边的刀,自顾自站起来,看向身后一名瘦瘦高高,眼睛细长的男子。
  “开个玩笑而言,不用动气吧。”金怀瑾慢慢地收起刀,勾勾嘴角:“田西,这么多年了,怎么你还是这么无聊呢?”
  “真巧。”田西瞥他一眼:“我也正想问你这句话。”
  金怀瑾眼睛一眯,正要发作,施迎故连忙挡在两人之间:“好了,这么多年没见,怎么两人还是不对盘。”
  金怀瑾哼了一声,越过田西,走到安妮身边,上下打量一番:“安大美人,你还真是痴情啊,整天就跟在田西身后转悠。”
  安妮不理会他的挪揄,扫视下屋子,问道:“霍雷霆呢?他不是有话要对我们说吗?”
  “谁知道呢,叫了我们,现在自己又不来。”
  “打电话问下他吧。”
  “大小姐,这个鬼地方手机根本没有信号。”
  田西环顾四周,只见在厨房里放着一只木箱,他走过去,揭开盖子,看了一眼,说道:“霍雷霆可能已经来了。”
  另外三人走近一看,箱子里放着矿泉水,饼干,还有四只手电筒。食物的生产日期都很新鲜,应该是最近几天才被人拿来的。
  “这个霍雷霆在搞什么鬼?”施迎故问道:“怎么放了这些东西又不见人影,这手电筒又是做什么的,难不成还要我们在这过夜?”
  “我看他一定是悄悄躲在什么地方,等机会整我们。可是他忘了,有些人小气得紧,开不起这种玩笑呢。”金怀瑾冷觑着田西,意有所指。
  田西根本没听进金怀瑾的话,他拿出只手电筒,按下开关,一束灯光射入他的眼睛,因是白天,光线微弱,始终穿不透他心中越埋越厚的阴霾。
  正在这时,远处传来两道沉闷的雷声。
  “要下雨了。”站在窗边的安妮往外一张望,突地“咦”了一声:“奇怪,这么晴的天,一丝云也没有,怎么无缘无故就打雷呢?”
  闻言,田西怔住,隔了半响,忽然将手电筒一丢,打开门径直跑了出去。
  余下的人面面相觑,不明就里,只得跟在他身后。
  等到了岸边,所有人都呆住,水面上一片狼藉,到处都是快艇的残肢断骸,四处飘散。
  “这……这是怎么回事?”施迎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有人炸了快艇。”田西眼睛一沉:“现在,我们被困在这个岛上了。”
  安妮看向田西:“是霍雷霆干的吗?”
  “除了他还有谁?”金怀瑾抱着双手,眼中精光一闪:“看来,这次的游戏还挺有趣的。”
  田西再也忍耐不住:“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还停留在高中阶段吗?”
  金怀瑾恼羞成怒,一把抓起田西的衣领,咬牙说道:“姓田的,你别整天一副谁也看不起的样子,我忍你很久了!”
  “现在不是打架的时候!”安妮连忙上前拉开两人:“这个岛也不算太大,我们现在分头去找霍雷霆,告诉他大家没空瞎玩,让他把我们送回去。”
  “安妮,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正经了,反正回去也是无聊,倒不如在这玩玩。”金怀瑾狎熟地将手放在她裸露的香肩上,安妮却浑身一颤,反射性地退后一步。
  金怀瑾皱下眉,有些讪讪的:“大家以前这么熟,不用急着撇清吧。”
  安妮握住自己的手,沉默着。
  田西抑制不住心中疑惑,问道:“霍雷霆究竟是怎么跟你们说的?”
  施迎故赶紧回答:“上个星期六,他打电话来,让我今天到这个岛上,说有好玩的事等着我们,还叮嘱不能告诉其他人。”
  “可是他打电话给我时说的是有事商量,我还以为是关于……”安妮扫视着在场的所有人,缓缓说道:“关于……方丹绿。”
  “她?!”施迎故先是不解,而后想起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惊慌:“对了,她就是在来这个岛的途中……”提及此,施迎故吞口唾沫,生生将话咽下。
  “方丹绿?”金怀瑾闲闲问道:“好像以前听说过这个名字。”
  施迎故连忙上前凑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金怀瑾脸上突然出现一丝异样,但只一闪而过,他定定神,说道:“她都死了这么久,还能有什么事?”
  睹此情状,田西嘴角泛起朵冷笑。
  原来他们早就忘了方丹绿,原来他们从来没为当年的事愧疚过。
  这时,施迎故折回话题:“霍雷霆的目的不外就是引我们去找他,大家就如他所愿早点结束游戏,自然就能够离开这了。”
  寡不敌众,金怀瑾只能附和,四人随即分头去寻找。
  很快,岸边安静下来。天地间忽的一声叹息,生出股凉薄的风,在水面上刮起无数涟漪,混合浮动着的快艇残骸,像一块布满老年斑皮肤上的皱纹,密密麻麻,令人心悸。
  丹绿3
  更新时间2008…8…6 15:02:42  字数:4021
  (在暗红色的灯光下,药水中的照片逐渐显出一个男子的侧脸,那柔和俊秀的线条,方丹绿再熟悉不过。
  “好了吗?”照片的主人在她身后轻声问道。
  “现在只要等它晾干就可以了。”方丹绿将照片取出,一张张夹在绳线上。这项工作对她而言应该是轻车熟路,但由于田西的注视,她的动作变得笨拙起来。
  刚才,田西突然来到这里,请她帮忙拍摄张照片。
  她没有办法拒绝,或者说,在内心深处,她不愿拒绝。
  于是,她照做了。
  “马上就要考试,你整天待在这里,不怕耽误功课吗?”田西问。
  “我……很喜欢拍照,因为是兴趣,所以就不会觉得辛苦。”她的手指因紧张而略有些僵硬。
  田西环顾暗室中的照片:“你很喜欢拍摄人的表情。”
  “是……每个人每一刻都在经历不同的事,所以便有不同的心情。也许是因为我的生活平淡无奇,于是便想从他们的表情上感受吧。”
  “今后,你想当摄影师吗?”
  方丹绿重重点头:“这是我从小的愿望。”接着,她轻声问道:“你呢?”
  “我……”田西说了这个字后便停住,她不禁懊悔自己问得唐突。隔了好一会,他却像终于下定决心:“我想成为医生,但是应该不会如愿的。”
  田西的语气有丝叹息。父母规定他报考商业管理,将来继承祖业。当医生的愿望,是注定被牺牲的。
  方丹绿没有回头,但也感觉得到他的无奈,她犹疑片刻,终于柔声道:“可是,我总觉得,你想做的事情,总是能做到的……”她顿了顿,咬咬下唇:“你一直给我这种感觉。”
  后面的田西沉默了。
  她忐忑,心中一慌,手上的照片掉落在地,她连忙蹲下去拾捡,但手却被人握住。
  另外那双手,纤长,整洁,掌心有微微的热度。
  她不自觉地抬头,在暗红的灯光下,他脸上有种复杂的神情,有一丝温柔,又有一点挣扎,还有……
  她没有时间再去分析。
  因为——
  他吻了下来。
  柔软,却有些冰凉的唇,覆盖着她。
  注定的。
  她沉迷了。)
  田西带着一脸疲倦回到屋子,发现其余三人已经先他一步回来,正在楼下大厅休息。
  “怎么样?”安妮问道:“发现什么了吗?”
  田西摇摇头:“我走遍了东边的山林,根本没有人。”
  “我们也是一样……”安妮迟疑着:“难道,霍雷霆根本就不在这个岛上。”
  “不会吧,那他把我们困在这有什么意思呢?”施迎故用手帕不停擦着头上的汗珠,身材微胖的他最害怕夏天。
  田西默不作声,陷入沉思,从踏上这个岛开始,他便总觉得有什么事将发生,而现在,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
  金怀瑾嘴角挂上一朵嘲笑:“看来人真是年纪越大,胆子越小。”
  “我不是胆小,”施迎故喃喃分辨:“只是这间破屋子又闷又热,什么东西也没有,实在是待不下去啊。”
  “不是有水和食物吗?”金怀瑾努努嘴:“去,给我拿瓶水来。”
  已经习惯了金怀瑾的支使,施迎故依言起身,顺便问田西和安妮:“你们要吗?”
  “一起去拿吧。”田西看不惯金怀瑾的颐指气使,便跟着施迎故走入厨房。
  厨房装修并未完工,地上有许多木屑,薄薄的一片片,痛苦地蜷曲着。
  田西走到窗前,无意间抬头。此时,暮色四合,天空呈现一种暗红色,像把尖刀狠狠刺破皮肤,捅穿筋肉,切断血管,再咬牙切齿地拔出----一个酣畅淋漓的手势,鲜血喷薄而出,一层层染湿天幕,那颜色,浓稠得发黑。
  “咦,怎么多出了一只木箱。”
  田西回头,看见施迎故边将脚边的一只箱子抬到橱柜上,边纳闷道:“我们出去前并没见到呀,里面又装的什么?”
  毫无来由的,一阵凉意像蛇般爬上田西的背脊,在这刹那,他闻到一股隐隐的血腥味,不知来自天空,或是这间屋子。他脱口而出:“不要打开!”
  但为时已晚,施迎故已经看见了箱子中的东西。
  田西永远也忘不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施迎故看着箱子,努力地想移开眼睛,但却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