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节
作者:匆匆      更新:2021-04-17 18:24      字数:4856
  但车越驶近家,尽菲却越沉默。
  “害怕回家遭到责备?”叶歌用手背摸摸她脸颊:“别怕,我和你一起进去,随你妈妈打骂。”
  尽菲望着车窗外快速闪过的景色,嘴边浮上一丝苦笑:“妈倒是从来没打过我,不过,我倒是希望她这么做。至少……这样还能碰触到她。”
  闻言,叶歌没有答话,只是专注地看着前方。隔了许久,他终于开口,声音很是平静:“尽菲,我们结婚吧。”
  尽菲猛地转头,诧异问道:“什么?!”
  叶歌转动方向盘,将车停在路边,转向她,认真重复道:“尽菲,我们结婚吧。”
  “为什么?”尽菲慌乱地撩撩头发:“我是说……为什么?”
  “你应该明白,那个家不适合你。这么多年来,你一直在忍受不公和冷漠。”叶歌凝视着她,目光中爱怜横溢。他的话语一个字一个字地敲在尽菲心上:“尽菲,嫁给我,让我保护你。”
  尽菲一颗心剧烈地跳动起来,双手放在胸前,仿佛按捺不住激动。
  叶歌向自己求婚?!尽菲顿觉感动与甜蜜充塞胸臆,她明白自己心中的答案只有一个,她愿意嫁给他,也只会嫁给他!
  但是……她忽然冷静下来,这样一来,今后和母亲的关系,一定更加淡薄。
  尽菲扭着双手,心乱成一片。
  见她犹疑不决,叶歌揉揉她的头发,说道:“别着急,我会等你的答案。”
  尽菲心中一荡,对他的体贴充满感激。
  很快,便到了尽菲家门口,叶歌本想一起进去,却被尽菲拦住:“叶歌,我还是自己进去好了。”
  “真的没问题?”叶歌不放心。
  尽菲向他皱皱眼角,微微一笑:“当然。”
  “好吧。”叶歌拉拉她的手指:“我看着你进去。”
  尽菲笑着点点头,转身走入院子。
  来到房门前,尽菲将手放在把手上,却犹疑了,心中忐忑不安,弄不清母亲究竟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最终,她定定神,嘘口长气,开门走了进去。
  温敏正坐在餐桌的一头,看着报纸,面前刚冲泡的咖啡升起袅袅热气,氤氲了她的脸。
  尽菲鼓起勇气,微弱而担忧地唤了一声:“妈。”
  温敏没有抬头,没有回话,只是将报纸翻了一面,那哗啦哗啦的响声让人神经紧绷。
  尽菲清清嗓子:“妈,昨晚我在朋友家过夜,忘了打电话回家,对不起。”
  “你昨晚没回来?”温敏这才闲闲瞥她一眼,轻描淡写地说:“我还以为你是今天一早出去的。”
  闻言,尽菲觉得心像一根冰棱穿过,又冷又痛。她竟然以为母亲会担心,会生气,真是傻瓜,人怎么会为不关心的人生气呢,真是傻瓜。
  尽菲忽然很想笑,笑自己的可笑。但她不敢,她害怕自己脆弱的表情会因为这个动作而瞬间变为碎片。
  温敏站起来:“冰箱里有饭,自己热吧。”说完便向楼上走去。
  在两人相交时,尽菲叫住了她:“妈,我要和叶歌结婚了。”
  温敏停下脚步,平静地说道:“我知道了……还有什么事吗?”
  尽菲缓缓地摇头,然后听着母亲的脚步声在身后越来越遥远,直至消失。
  她猛地跌坐在椅子上,感觉到身子很疲倦,同时也有一阵痛苦的轻松。
  从此,她和这个家的缘分,结束了。
  而在楼梯口上,一个身影正微微颤抖。
  尽芳死死地抓着扶手,只觉心灰意冷。
  叶歌……就要结婚了。
  芳菲尽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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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敏对这件婚事不闻不问,于是叶家便全权负责,布置新房,安排饭店,通知亲友,婚礼的准备工作顺利及迅速地进行着。
  车窗外的景物飞逝而过,快得惊人,什么都辩不清楚,只见各种颜色交杂成一片流光溢彩,在眼前流动。尽菲脸上有丝恍惚,她觉得最近的一切都像是场梦,怎么也不能相信,明天,自己就要和叶歌结婚了。
  “怎么不说话?”叶歌笑问道。
  “婚礼……真的是订在明天吗?”尽菲转过头,傻傻地问道。
  “千真万确,所以现在想悔婚已经来不及了。”叶歌眼中有丝亲密的戏谑。
  尽菲不理会他的打趣,靠在车椅背上,长长伸个懒腰,忽然瞥见了后座上精致的婚纱盒子。
  刚才他们便是去取这婚纱,准备明天婚礼上穿。
  尽菲取来放在手上,轻轻抚摸着盒子的轮廓。
  “你穿着很漂亮,不用再看了。”叶歌看着她痴迷的样子不禁摇头微笑。
  谁知尽菲一听这话,立即睁大眼看着他:“你……你刚才偷看!!”
  眼见被揭穿,叶歌只得将拳头握在嘴边,掩饰般地轻咳一声:“只是不小心瞄到一眼。”
  “可是新郎在结婚前看见婚纱是不吉利的。”尽菲挫败地叹气:“都是你,现在怎么办?”
  “那都是迷信。”叶歌赶紧安慰她,然后又压低声音,眼中带着浓浓的情意:“再说,如果我没这么做,怎么能看见最美丽的新娘呢?”
  闻言,尽菲掌不住笑了出来。
  叶歌捏捏她的手心:“好了,别生气了,孕妇情绪恶劣对胎儿影响不好。”
  尽菲满脸疑云:“孕妇?”
  叶歌嘴边露出一丝暧昧的笑容:“上次,我没做好防御措施,说不定你肚子里已经有了我们的孩子。”
  尽菲顿时惊得气都喘不上,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但忽然看见叶歌努力绷着脸,拼命忍笑,这才恍悟自己又被骗了。气得咬咬牙,嗔怪道:“叶歌,你再这样,我可真要悔婚了!”
  “好好好,老婆大人,我不敢了。”叶歌恢复正经:“尽菲,说真的,你喜欢孩子吗?”
  “当然,胖胖的脸蛋,莲藕般的手脚,怎么可能不喜欢。……叶歌,你喜欢我生男孩还是女孩?”
  “我不会太贪心,只要一对龙凤胎就够了。”
  “这还叫不贪心?”
  “你是双胞胎,自然怀上双胞胎的几率便大些。”
  尽菲垂下眼光,黯然道:“可是,如果真的生了两个小孩,父母一定会对喜欢的那个比较偏心。”
  “尽菲。”叶歌看着前方,乌黑的眼中透露出温柔的坚定:“我们不是那种父母。”
  尽菲心中一暖,热热的泪水涌上双眼,她将头轻轻靠在叶歌肩膀上,闭上眼,感受着那股浓浓的温情,渐渐坠入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听见一阵刺耳的刹车声,接踵而来的是一阵剧烈震动,然后,她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尽芳坐在沙发上,旁边搁着一件漂亮的礼服,可她却一反常态,没心思去试穿。只是双手枕着脑袋,怔怔出神。
  明天,明天就是叶歌和尽菲的婚礼。
  这些日子,每每看见尽菲脸上不自觉流露出的幸福笑容,尽芳心中便涌过一阵酸楚与隐隐的妒恨。禁不住会想,如果先遇见叶歌的是自己,如果是那样,现在和叶歌结婚的一定是她吧。
  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让尽芳回过神来,她打起精神,接起电话:“喂,请问找哪位?”
  话筒那边传来一个严肃的声音,像一个巨雷砸在尽芳头上,震得她耳畔嗡嗡作响。她放下电话,颤巍巍地站起,向厨房走去。
  温敏正在做菜,听见声响便抬起头,却看见尽芳脸色苍白,失魂落魄地走进厨房,她心里一紧,赶紧问道:“怎么了?不舒服吗?”
  尽芳缓缓开口,话音颤抖得厉害:“叶歌和尽菲出了车祸……医院已经下了……病危通知书。”
  温敏静静地站着,脸上一片木然,像梦游一般。她感到身子一阵沉重,不知不觉竟慢慢瘫倒,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当时一辆大货车不知什么原因忽然逆行,他们来不及避让,被撞翻在地。两人头部都遭受重创,叶歌小腿骨折,并且根据医生的诊断,他好像是……失忆了,除了父母,谁也不认得,也不记得以前发生的事。”尽芳絮絮给母亲讲述着事情的始末。
  温敏不发一言,直直地看着病床上的尽菲,甚至连睫毛也不曾眨动。
  “妈,你别太担心了。不管怎么样,尽菲至少度过了危险期,虽然……”
  “你先回去吧。”温敏打断尽芳的话。
  “可是妈,你已经好几天没有休息了,今天就换我来守夜吧。”
  “不用了。”温敏轻声却坚决地重复道:“你先回去。”
  尽芳不敢违逆,自从尽菲出事后,母亲一直是这付模样,她瘪瘪嘴,只能依言离开。
  等到房门关上,温敏才无力地靠着椅背,垮下肩膀,仿佛全身力气都流泻而尽。
  她太累了,完全心力交瘁。
  尽管如此,她的视线依旧离不开尽菲。
  尽菲安静地躺在床上,全身上下插满了管子。只有鼻翼微微的翕动证明她还活着。除此之外,没有一点生命的迹象。
  医生告诉她们,虽然尽菲已经渡过危险期,但依据目前的情况,很可能成为植物人。
  可是,谢天谢地,至少她还活着,温敏紧揪住自己的衣领,至少她还在自己身边。
  记得当她初闻噩耗时,完全崩溃了,一种绝望的窒息感涌上胸前,撕心裂肺。
  就像是20多年前,当襁褓中的尽菲被强行抱走时她的感受。
  痛不欲生。
  窗帘鼓动,一股幽香随风飘来。温敏忽然撑起身子,因为长时间没动弹,脚有些酸麻,在刚站起来时还差点跌倒。她稳稳步伐,慢慢踱到窗台前,这才发现那里放着一束不知是谁送来的淡紫色蝴蝶兰。
  纤细玲珑的绿茎上,驻足着秀雅婀娜,如舞蝶般的花朵,散发着幽幽香气。
  温敏伸手,轻轻抚摸着那柔滑的花瓣。
  这,曾经是她最爱的花。
  是阿,曾经。
  在她生命中,有好多个曾经。
  曾经有个男人拿着一束蝴蝶兰向她求婚,对着她山盟海誓,许诺会爱她一辈子。
  曾经有个与自己情同姐妹的女人,整天围绕在她身边,甜甜地微笑着,不停地说道,敏,你对我真好。
  但,就是他们背叛了她!
  在尽菲尽芳不满周岁的时候,这两个人手牵着手来到自己面前,逼着她签下离婚协议,还动用权势取得了一个女儿的抚养权。她像疯子一样反抗着,却无济于事,只能摔倒在雨中,看着那辆车载着尽菲绝尘而去。
  所有的人都说她溺爱尽芳,可是他们不知道,她是连尽菲的份一起在爱着。多少次,她看着尽芳,却泪流满面,不自觉地叫出尽菲的名字。多少个夜晚,她都因为思念尽菲而不能成眠。
  几年后,她费尽千辛万苦,终于打听到尽菲的所在,急忙赶到那幢度假屋里,要求探视久未见面的女儿。在她的强烈态度下,尽菲终于被保姆带了出来。她狂喜着上前想将其拥入怀中,但尽菲却早已忘记她这个母亲,哭泣着往那个女人身后躲。
  她永远也忘不了当时尽菲的眼神,惶恐而陌生,像一把利剑刺入她心中,在最柔软处旋转搅动。
  之后,他们又将尽菲带离了她的视线。
  像过了几个世纪般漫长,她遇见林至,重新组成了个幸福的家庭。但依旧无时无刻不想起尽菲,只是除了思念,更多了一层难言的晦涩。
  终于,那两人得到了报应,下了地狱。
  在尽菲回家的那个晚上,她悄悄来到房间中,静静地抚摸着尽菲的脸庞,为重逢喜极而泣。就在这时,尽菲却像是做了噩梦,连声呼唤着妈妈。她赶紧答应着。然后,尽菲醒来,看见她,却浑身一颤。
  她认得那个眼神,惶恐而陌生,与当年刺痛她的眼神一模一样。
  她忽然醒悟,尽菲口中的妈妈并不是自己,她是在呼唤那个女人。
  霎时间,她心灰意冷,像被临头倒下一盆冰水,全身的每个细胞,每根血管都被冻住。然而紧接着,一阵熊熊怒火席卷全身,将一切理智都燃烧殆尽。
  她明白,那火种叫做恨。
  她恨所有的人,恨前夫的薄性,恨好友的背叛,更恨尽菲!
  她怎么可以忘记自己,怎么能认另一个破坏自己家庭的女人做母亲,她怎么可以!
  就在那天晚上,所有的爱都瞬间演变成浓浓的恨。
  从此,她对尽菲极尽冷漠。她知道尽菲有多痛苦,因为在此同时她承受着更大的痛苦。但她无法控制自己,她继续拿着冷漠的尖刀向尽菲,向自己捅去。
  然而,当经历了这次的车祸,当明白尽菲可能永远离开的时候,她终于发现――一切都错了。
  真的,她错得离谱,错得不可原谅。
  她这才醒悟,在内心深处,她想要的,不过是和尽菲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