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节
作者:匆匆      更新:2021-04-17 18:24      字数:4864
  袁娉婷劝解道:“何许深已经跟她耗了这么多年,他不可能再有力气去爱上其他人。未欢,趁着对他的感情还不长,就断了这个想念,阿,听话。”
  桔黄晦涩的灯光一点一丝向外挣扎,终究冲不破黑暗,被困在狭小空间中。而未欢,则坐在光线与黑暗的分界线上,脸上雾蒙蒙的,看不真切。
  那天之后,何许深没有再来找过未欢,也没有任何电话,就这样凭空消失。
  但有关他的消息却通过父母的对话传入未欢耳中。
  “听说最近许深和她又走得很近,也不知是真是假。”
  “估计是真的,你看最近许深脸上的表情就知道了,从没见他这么开心过。”
  “唉,这么多年了,他们两个分分合合的,看得人眼花缭乱。也不知道这次能不能成功。”
  “那个戚寒颜也不年轻了,应该会趁这个机会安定下来吧。”
  “那还是早早准备贺礼吧,免得到时候慌乱。”
  未欢坐在窗台上,双手抱膝,将额头抵在玻璃窗上,寂静地看着前方,眼神毫无焦距。时间久了,额角处一阵冰凉,直沁到心头。
  袁娉婷推门进来,依着女儿坐下,手一下下拍着她的膝盖:“未欢,出去散散心吧。今年的新款秋装已经出来了,陪妈妈去逛逛?……或者你找朋友出去旅游几天?”
  未欢置若罔闻,依旧是低头默坐,表情木然。
  袁娉婷劝道:“未欢,放弃吧,你还年轻,今后还会遇见许多的人,到时候你才知道今天为他伤心是多么不值得……”
  “我不会后悔。”未欢眼睛看着窗外。
  袁娉婷冷笑:“所有人后悔之前都说过你这句话。”
  未欢转向她,固执地重复:“我不会后悔。”
  袁娉婷知女儿心情不好,也不再拂她的意,只是将未欢的手搁在掌间,一下下拍抚着。隔了一会,终于开口:“刘叔叔的儿子刘尚文最近刚从法国回来,我见过那孩子,人品相貌真没得说,哪天你们见见面吧。”
  未欢抽回手,跑到床上躺下,用枕头捂住头。
  袁娉婷动了气:“何许深究竟哪点好,值得你为他终身不嫁吗?”
  何许深哪点好,未欢也不知道,可是那又有什么重要,她爱他,这就胜过一切。
  袁娉婷还想说什么,却被一阵手机铃声打断。
  未欢保持着沉睡的姿势,手摸索到电话,拿到耳边接通。
  话筒中却传来一个熟悉的温热声音:“丫头?”
  未欢依旧紧闭着眼,但眼角却淌下一滴泪,落在被单上,发出轻微的沉闷声响,只有她自己才能听见。
  “丫头,生气了?”何许深问道。
  “我没有。”未欢的声音很平静。她从来没有生过他的气,自始至终。
  “上次是我不对,竟把你一个人丢下。出来吧,我请你吃饭赔罪。”
  未欢可以随便扯个借口搪塞,可以直接耍脾气不理会他,可以有许多种方法拒绝这次约会。
  但那便不再是余未欢。
  所以她应允了,来到约定的餐厅中。
  何许深已经在那里等候,待未欢坐定,细细察看她的脸色,发现无恙,试探问道:“当真不生气?”
  未欢抿嘴一笑:“我生气与否对你很重要吗?”
  “自然。有人曾说过,让一个花季少女不快乐是最大的罪过。”
  “是吗?谁说的?”
  何许深指指鼻子:“我。”
  未欢扑哧一声笑出来:“第一,我早已过了花季。再者……何许深,花季少女这个词已经不流行很久了。”
  何许深摊摊手,一脸无奈:“你得原谅我,在我们那个年代,这个词语是种高级的赞美。”
  未欢不以为然:“可是你在这个年代也生活了同样长的时间。”
  “那就是我这个人过时了。”何许深自嘲:“原谅我这个老古董。”
  未欢将双手交叉搁在桌上,侧头看着他:“古董从来都不会贬值。”
  “这句话从你嘴中说出,可真让我的自信心膨胀到最高点。”何许深从西装内袋中拿出一个黑色丝绒盒子,递给她,笑道:“这是迟到的生日礼物,看看喜欢吗?”
  未欢打开盒子,里面是条单行铂金手链,镶嵌着一颗颗玫瑰切割钻石,精致而优雅。
  何许深亲自为她戴上,问道:“怎么样,还喜欢吗?”
  未欢转动手腕,一颗颗小碎钻在灯光下发出璀璨的光泽,照亮她的笑颜:“喜欢。”
  这时,何许深忽然说道:“丫头,今天我想给你介绍个人。”
  未欢抬头,看着何许深脸上掩不住的欣喜,刹那间明白那人是谁,心中顿时一凛。
  果然,何许深向她身后轻声唤道:“寒颜,这里。”
  未欢没有回头,只是坐直身子,静静等待着。
  未欢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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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许深起身,殷勤地拉开身边的椅子,让来人坐下。
  这时,未欢看清了对面的戚寒颜。
  毫无疑问,那是个美丽的女人。
  身材匀称苗条,一袭黑色抹胸系带衫,套上件剪裁简洁大方的灰色外套,配着充满金属质感的腰带,显得优雅从容,一举一动充满成熟女人的魅力。
  精致的鹅蛋脸,五官干净清秀。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双眼睛,像猫一般,时时半眯着,带着妖娆与犀利。
  戚寒颜上下打量着未欢,忽然说道:“看来还是和以前一样。”
  何许深微诧:“一样?她当初可是个60厘米长的小婴儿。”
  “我是说,”戚寒颜看着未欢,语露深意:“还是和当年一样叮恪<堑寐穑克∈焙虺烁改福阒灰惚В鹑松陨砸慌鼍屯弁鄞罂蕖!薄?br />
  “早不一样了。”何许深故意叹口气:“现在求她约会的男士早排成了长龙。还是我请求多时人家今天才肯赏面呢。”
  戚寒颜似笑非笑,不置可否。
  何许深接着说道:“我刚回来时,还被她吓了一跳,实在不敢相信那个襁褓中的婴儿转眼就长得齐我耳根高了。”
  “我倒不觉得诧异。”戚寒颜反驳:“毕竟都过了20年了。”
  “但我却总觉得这20年一下就过去了。”何许深感慨。
  “你是男人,后面的风光无限好,当然对时间不重视。”戚寒颜低头抚弄着手上的藕色蔻丹:“女人又不一样了,不管你愿意不愿意,这20年一完,终究是要老的。所以必须精打细算地过,自然也不觉得时光如梭了。”
  “如果你真的能老那就好了。”何许深将她的耳环夹在两指间抚弄着,动作自然而亲昵:“那时你想跑也跑不动,只能待在我身边。”
  戚寒颜笑着推开他的手:“让未欢看见成什么样子?”话虽是对何许深说的,但眼睛却直直盯着未欢,眨也不眨。
  “丫头,”何许深坐直身子,介绍道:“这是戚寒颜,和我一样,也是你父母的同学,当年看着你出生的。”
  “久仰大名。”未欢迎向戚寒颜的目光:“早听家母提起过你。”
  “噢?”戚寒颜微微侧头:“令堂说的是我的好话还是坏话呢?”
  未欢淡淡说道:“是她的心里话……或者,是实话。”
  “是吗?”戚寒颜扬眉,瞥到未欢手上的钻石手链,眼中一亮,陡然问道:“还喜欢吗?”
  未欢愣住,一时不知她何许用意,只能答道:“嗯。”
  “这手链是我让寒颜帮你选的。”何许深解释。
  “……噢?真是谢谢。”未欢垂头,看着那条手链,只觉得一阵沉重与冰冷。
  戚寒颜轻碰下何许深的手肘,向未欢努努嘴。何许深会意,拍拍额头:“该死,差点忘了正事。丫头,”他说:“我要和寒颜结婚了。”
  未欢只觉心脏像被撕成两半,痛得无法形容。但她依旧努力维持着笑容,直到嘴角酸涩。“是吗?什么时候?”她听见自己问道。
  “不会太久。我将在明天的聚会上宣布这个消息,怕你说我不够义气,所以提前知会你。”何许深脸上是明快的神色。
  “未欢,你明天能来吗?”戚寒颜抚上她的手,带着突然的热情:“你知道,我和许深多希望你能为我们祝贺。”
  天阴沉沉的,霪雨连绵,将整个天地洗刷成一片暗黄色,昏暗而凄迷。
  未欢低着头,呼吸着一阵阵寒意,缓缓向前走着。
  已经忘记是怎么拒绝的他们,忘记是如何走出的餐厅,她心中只是茫然和凄酸。
  何许深……要结婚了。
  街道的地砖被雨水浸湿,亮闪闪一片,映照出世间变形的一切。地上,未欢的影子被一块块方砖拉扯撕裂,又合拢还原。
  稍不留意前方,便和一个女孩撞了个满怀。
  女孩站稳,拍抚下胸口:“吓死我了。”
  “对不起。”未欢道歉,声音却是空洞的。
  “没事,刚才我也没仔细走路。”女孩定定神,忽然问道:“请问你知道天街13号刺青店在哪里吗?”
  未欢呆滞地摇头。
  女孩失望地叹口气,随即转身走开。
  未欢也继续往前走,不知怎的,下意识便察看起了两侧的门牌号码,天街1号,天街2号,……天街12号。
  未欢忽然停下脚步,她正站在街道尽头处,只见面前是一幢古朴的小砖房,房门上挂着一个古旧的木牌,上面赫然写着“天街13号”。
  未欢本想叫回那个女孩,但一看人已经走远,便只能作罢,心下又不禁疑惑,她明明就是从这里出去的,怎么会没看见呢?
  依照那女孩所言,这里竟是间刺青店。
  未欢仔细一打量,这幢两层建筑历史悠久,灰红的方砖上被似水流年洗刷出道道印记,外墙四周爬满了灰绿的藤曼植物,一圈一圈,紧紧包裹着整座屋子。
  未欢略一犹疑,决定进去看看。
  轻轻一推,虚掩着的门发出吱呀一声,类似人痛苦的呻吟。
  门缓缓打开,显现出一片昏暗,未欢摸索着往里面走去。毫无预兆的,不知从何处飞出一群黑色的鸟,直冲冲向她脸上扑去,未欢吓得差点失声大叫。然而及到面前,鸟的翅膀忽然幻化成柔柔的纺纱,抚过她的面颊。未欢定下神来,这才发现袭击她的不过是一袭被冷风夹卷的鸦青垂地纱帐。
  未欢抚抚胸口,小心翼翼地撩开纱帐,只见迎面是几具高大的红木书柜,顶端与天花板紧紧相触,像一堵堵墙,隔住人的视线。书柜摆放格局巧妙,使整个空间曲曲折折,像间迷宫。未欢顺着铺设出的路走下去,来到了房间尽头。她看见,在靠近窗户处有张书桌,一个女子正在专心画着什么。低垂着头,逆着光,看不清模样。
  未欢正准备开口询问,但那女子却头也不抬地说道:“请稍等片刻,我马上好。”
  未欢无法,只好转身观看起四周的书柜。
  那是些年代久远的古式书柜,漆光斑驳,泛着岁月的色泽。柜身上雕刻着朵朵曼珠沙华,细长的花瓣像一只只凄丽的手指,挣扎着向外攀伸,妄图抓住什么。
  美丽中带着些许狰狞。
  书柜上摆满了画卷,未欢随意抽出一册,打开,发现上面画的是不同的刺青图案:华丽的,阴暗的,妖娆的,颓废的,诡异的,各式各样,不断跃动在眼前,瞬间攫去观者的全部心神。
  “这都是以前客人所刺的图案。”正当未欢看得入迷之时,一个声音忽然响起。那声音隔得很近,她甚至能感觉到一道冷冷的气流在耳旁徘徊。
  未欢被唬了一跳,迅疾抬头,及到看清眼前的人,心中更是一紧。
  那是个高佻的女子,全身着黑,显得肤色如死水般沉静的白腻。一袭大大的披肩松松裹着身体,却丝毫掩饰不住身材的婀娜有致。笔直柔顺的发长及腰部,额前留着等齐流海,盖住眉毛。阴影下的眼睛水盈盈的,一片氤氲,这样的眼眸应该充满柔情,但那眼珠却是一片漆黑,纯净的黑色,就像沉入湖底的黑宝石,让人感到一阵沁凉。整个人不施脂粉,唇上甚至有丝苍白,却无故散发一种浓艳的妖娆的美丽,像是……
  未欢的睫毛不自觉颤动一下。
  对,像是书柜上雕刻的曼珠沙华。
  女子伸出一双白玉般的手将画册从未欢手中抽出,把那张新完成的画轻轻夹在里面。
  未欢晃眼看见,那上面画的是只蝎子,尾巴直直翘起,如一根蓄满毒液的钢针,窥探四周,准备随时发出攻击。
  依女子所说,这应该便是上个客人所刺的图案吧。
  那女子轻启嘴唇:“你……想刺青吗?”
  未欢沉吟片刻,最终颌首:“是。”
  闻言,那女子微微一笑,不知为何,笑中似乎有隐隐的悲悯意味。
  未欢的心不自觉地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