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节
作者:
风雅颂 更新:2021-04-17 18:21 字数:47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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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南蛮子撇着拐弯抹角的腔调说:“大师慈悲为怀,我们也就不客气了。但是,我们还需要在贵寺里打扰大师几日。”
空明大师说:“粗茶淡饭,各位施主就请便吧。”
南蛮子住进了崇光寺,也就顺理成章地把那些长短不一的杉木条,从车上卸下来,寄存在了庙里,并且抵着白果树的枝枝权权,把白果树的树干围了个密不透风。
过了几日,南蛮子在黑夜里装好了两车杉木条,然后去告知空明大师,说他们想先运两车杉木到泰山上去,剩下的一些暂时放在崇光寺里,待他们从泰山上返回来,再把这些杉木卖了,供奉给崇光寺当做香资。从崇光寺到泰山还有几百里的路途,路远,他们又想早去早回,所以想等月亮上来了,他们就趁着月色早些赶路。
转眼时光过去了两个月,树木都一片葱茏了,几个南蛮子还没有从泰山上返回来。一日,寺里两个小和尚打扫院子扫累了,就杵着笤帚站在白果树下歇息。有只喜鹊在树上喳喳地叫,一个小和尚就仰了头,眼睛在一片一片扇面似的白果树叶子间寻找喜鹊。看着看着,小和尚突然觉得哪儿有些不对劲。细想想,好像是白果树的叶子。往年这个时候,白果树的叶子都是油亮油亮地在太阳下泛着光了,但现在,白果树的叶子怎么看都有些蔫蔫巴巴的,没有一点亮闪闪的光彩。
小和尚就向另一个小和尚问道:“师弟,你说今年春上雨水足还是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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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吩咐司机慢慢地开,直接去他父亲那里。
这些年,无论在锦官城还是在外地,尚进东都习惯一天给父亲打一个电话,就是听父亲在电话里咳嗽一声,他也觉得心里踏实。但是,从过了清明节到现在,他的电话父亲一个也不接了。不仅不接他的电话,大哥还在电话里反复地说:老头子一直不理会家里的任何一个人。这个老头子,一辈子都是钢板一块,老了老了,还是不能在钢板上生一丝的锈。
尚进东当然知道他们老子的脾性。在这一点上,尚进东承认他们弟兄三个里只有他是最像父亲的一个,他和父亲的共同特征,就是把他们放在高温炉里化成了钢水,他们的属性也还是钢汁,那么凉下来,依旧还是一块绝不变性的钢疙瘩。
尚进东记得他母亲活着时,一直就是这么抱怨他们父子俩的。他的母亲是个虔诚的基督徒,一直在劝丈夫和儿女们跟她信奉上帝,但是直到她去世,她的丈夫和儿女也没有听从她的劝告。那时候,他母亲劝得急了,他父亲就固执地说:“那是西洋人的教。要是真有上帝的话,连上帝说的那些话你都听不懂,那是外语。你忘了,咱爹被咱三叔砍掉胳膊肘的那一年,住在德国人开的医院里,那里面有个护工,就是那个德国老太太,她就是信上帝的。你想想那时候,那个老太太和他们外国人说的那些话,你能听懂了?你还在一边问我他们说的这叫什么话。单凭这一点,我就断定,外国即使有上帝,他说的话咱们也听不懂。”
他母亲说不过丈夫,就颠着小脚跑到床边,从枕头边上拿过一本《新旧约全书》,去那里面找证据。她翻开第一页,一行一行地读给丈夫听。
神说:“要有光。”就有了光。
神说:“诸水之间要有空气,将水分为上下。”
神说:“天下的水要聚在一处,使旱地露出来。”
尚进东在一边看着母亲,不禁有些愕然,他实在不知道母亲读出的这些神的话,是母亲背下来的,还是母亲真的认识了那些字。他记得母亲说过,她只上过几天识字班,认识不了几个字。
老邮差并不看她手里端着的书,而是含着笑强辩道:“不管怎么说,那都是外国人的教,都是过去洋人想来攻占中国,来乱人心的。日本人来攻打中国,一开始还给小孩糖吃呢,那不就是收买人心。这基督教和糖是一个道理,就是叫你觉得后面还有个甜头。”
车到父亲门前停下,尚进东从车里下来,一眼先看见了门旁几垄绿油油的韭菜,几棵辣椒,几棵小葱,还有两棵丝瓜,就蹲下去看。他父亲这个人,一辈子就喜欢侍弄地里的活计,好像他自己就是一棵什么树或是一棵什么庄稼什么菜,离开了那些土,就没了活命的源头。
看完了父亲在门旁种的那些绿得透亮的菜,尚进东走到门口去推门,一下没推动,才发现门是锁着的。尚进东猜测他爹准又是看墓地去了,就绕到前面去了大哥尚进荣的家。尚进荣正侧身站在葡萄架底下,仰着头在瞅架子上的葡萄藤,葡萄藤上刚冒出来的新叶子毛茸茸的,像裹在一层薄薄的霜里头。听见脚步声,尚进荣扭转回身子,看见是尚进东回来了,就说:“还是飞机快。那边都弄好了?”
尚进东说:“彻底弄好还需要一些日子,只是大眉目下来了。咱爹呢,又看墓地去了?”
“他还有什么别的项目,天天就那个活动。”尚进荣伸手把一根斜出去的藤蔓整理了整理,说,“这回你真是把他惹得不轻,到现在十几天了,谁也不答理,我担心再这样下去,到时候别弄出个什么毛病来。”
尚进东抱屈地说:“我是真赶不回来。你想想,好不容易把地方上几个主管的头头拢到了手,要是再一耽误,又不知道是多少日子,这一天是一天的成本和利润。那个墓,早一天晚一天的弄,有什么区别,谁说非得赶在清明节那天弄。”
尚进荣点上尚进东递给他的烟,说:“这不都是老规矩嘛。”
尚进东也仰头看着葡萄藤,说:“什么规矩,规矩还不都是人定的。”
尚进荣掠了一眼尚进东,心里对尚进东眼下的态度着实有些不满意。
在尚进荣的眼里,尚进东一直就是一颗钢珠子,即使磨脱了相,磨变了形,也不变色性,甚至越磨越亮。这个特点,在尚进东从东北弄来那些烂核桃办果仁厂开始,就慢慢地体现了出来。只是那时候,锦官城的人还没看清他,还没真正把他放在眼里。当时是他被一个从东北来锦官城弄什么人参药酒的人伙弄着,在锦官城搞开了果仁加工,说是能出口赚外国人的钱,投进去一个钱就能生出仨来,前景广阔得简直没法描绘。
锦官城历史上也没记载过这样的发财机会。投资的人蜂拥而至,有人甚至把手里准备买猪崽儿和鸡鹅鸭的钱都拿了出来。从分地到了户,锦官城已经好几年没有这么多人踊跃着集体去干一件事情了,场面热闹得没法控制。一眨眼的工夫,果仁厂的班子就紧锣密鼓地成立了起来,贷款,集资,建厂房,招工人,配套炼核桃壳木炭的炉子,该有的一切步骤,一夜之间都从草图纸上落到了地面上,速度运转得超乎想象,让人看了只觉得眼晕。锦官城的那些老人,都被惊得目瞪口呆。二先生就看得心惊肉跳,他对同样忧心忡忡的老邮差说:“老邮差,你看这事悬不悬?我怎么觉得比五八年大跃进那阵子放火箭和卫星还快?”
大材在跟前听见了,凑到老邮差和二先生跟前,口气有些夸张地说:“你们两个老古董不用目瞪口呆,也不用板着肠子替锦官城担忧,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不是五八年了,再有两年就跨入九十年代了。我们现在不甩开步子赶美国,那什么时候能过上美国人的日子,天天吃面包,喝牛奶,吃得白白胖胖的。”
大材那个天天吃面包喝牛奶的美国日子里还没跑进来一块面包,连牛奶子都没摸到,果仁厂里筹备到的那些钱,就悉数被那个弄药酒的石大川卷着跑了。
果仁厂里的钱被骗走后,他父亲老邮差组织着两个儿子,把家里所有的积蓄都拿了出来,又借遍了亲戚朋友,还是没凑够钱数去偿还尚进东经手的那些集资款。他父亲在四处筹钱,尚进东则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在翻看一本又一本心理学的书。那些书是他二哥尚进国上卫校时从学校的图书室里弄回来的,现在都给他派上了用场。对那些上门讨集资款的人,尚进东不闻不问,看都不看一眼,好像那些人与他没有一点干系。渐渐地,那些上门讨钱的人,气势汹汹地进门来,看见尚进东痴痴地坐在书堆里,手里呆呆地拿着一本书。两眼散乱无光,口里念念有词,都以为他被骗走的那些钱吓傻了。他们看见活蹦乱跳的一个尚进东,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副死鱼模样,就不忍心责问他了。他们不仅自认了倒霉,反过来还坐在尚进东面前安慰他:“我们就等于喂了一年的猪都害病死了,咱们锦官城的人,哪能因为那几块钱就穷死了。我们都商量过了,这钱就不让你赔了,当初集资都是我们自己找到门上来的,说实在话,这事还真不怨你。你也是为了咱们锦官城的人手里有个活钱。现在我们不要钱了,你别再坐在书堆里发呆了行不行?”
任何人和尚进东说话,尚进东都不抬一下眼皮,好像他的魂已经飞出去,不在他的身体里驻守了。几个上了岁数的老太太来看了,就悄悄地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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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最有本事,但也没几个能和你们攀比的,咱不能叫人家说咱们眼里只有钱,没有爹了。我觉得咱爹生气也是这个意思,他是觉得你们都不重视他了。人老了,就怕在儿女们眼里没了分量。”
“我也琢磨着,咱爹可能就是这层意思。你晚上要是有安排的场合,就都推了,在家里陪着咱爹吃顿饭,让他高兴高兴。”尚进荣附和着小燕说。
“我哪里还敢有别的安排,公司都没回去,直接就奔到家里来了,想的不就是回来陪他吃顿饭。先哄着他把气消了。真是人越老了,心思越是古怪得让人没法琢磨。”
尚进东皱着眉头说完了,就摸出手机给门外的司机发了条短信,让他给公司里人说都别等他了,就说飞机晚了点,他们现在刚出机场,回来会很晚,让他们自己玩着,好好陪好书记和镇长一帮人。公司里一群人,还有镇里的党委书记和镇长,都在公司里等着给他接风呢。他们要是知道他现在是在他老爹这里,一准都会闹哄哄地赶了来。
尚进荣说:“不把丛琳她们叫来?”
尚进东想了想,就又给老婆打了个电话,叫她带着孩子赶到这里来吃饭,把家里的好酒带两瓶来。又嘱咐道:“有人问,别说我回来了。”
打完电话,尚进东从尚进荣那里要了父亲院子里的钥匙,去了父亲的院子,想在那里等父亲回来,单独陪父亲说会儿话。父亲的院子里种满了花花草草,不时地有几只蜜蜂在花朵间起起落落,细细的爪子上沾满了花粉。他在花草间转悠了一会儿,就在几盆丁香花跟前停下来,看着正在开花的紫丁香。丁香花浓郁的香味飘起来,丝丝缕缕地,不断地刺激着他的鼻子。他看着那些花。闻着丁香略带苦涩的花味,忽然想起自己已经很多年没注意这些花草了,这几盆丁香,当初好像还是他讨回来的。小素结婚后的那一阵子,他特别地迷恋养花种草,一心想弄个苗圃场,所以在哪里看见好看的花。都会弄一棵回来,放在院子里养着。
看着那些花,尚进东忽然嘘了一口气。他觉得自己离那个要办苗圃场的尚进东是那么遥远。遥远得都有些模糊了。
第5章
温暖的阳光沿着树的枝条披落下来,仿佛掷地有声,但蔓延的方式却是流水一样的轻柔,把光泽遍布了锦官城的每一个角落。在河边看完麦子,尚连民就踩着一地的阳光,到家里接了李蔓,然后开车去了他们的铝厂。
铝厂是李蔓的父亲李佑辅给投资办的。
尚连民用岳父李佑辅投的钱开着厂子,背后里却一直说李蔓的父亲仅仅是个暴发户而已。李蔓听了也不生气,李蔓恨透了她的父亲。
李蔓的父亲李佑辅原先在一家石英钟厂里给厂长开车。有一年李佑辅的母亲得了癌症,住了半年的院,他手里的积蓄就全部花光了。开始还能拖几天,暂时不交钱,医院里也能先给病人用着药,可是随着药费单子一天比一天高,医院里就不愿意了,派人说再不交钱,他们就只能给病人停药,赶病人出院。李佑辅急了,跑到院长室里拉着院长的袖子,要求人家再宽限几天,说我比你们谁都急,病床上躺的可是我的娘呀,不是你们任何人的娘。院长说我们真是没有办法,要是都这样拖,医院肯定就垮掉了。医院要是垮掉了,老百姓有病了上哪里瞧病去。所以,眼下有两条路任你选,一是立即交钱,二是马上出院。
回到病房里,看着病床上奄奄一息的母亲,李佑辅当时就决定铤而走险,用他平时练着玩儿练出来的厂长的笔迹,模仿厂长签字,到财务上报销票据。想好了,他就立即行动起来,找来各种票据,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