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4 节
作者:抵制日货      更新:2021-04-17 17:53      字数:5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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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您。”温禧抹泪朝老院长鞠了一躬。
  莫傅司的呼吸逐渐平复下来,半个小时后,他阖上眼睛,睡着了。
  再醒来时已经是夜晚了。温禧躺在他身边,在黑暗里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他。
  “怎么还不睡?”莫傅司在心底无声叹息。
  温禧不吱声,只是伸手抱住他的腰,像只树袋熊一样挂在莫傅司的身上。
  莫傅司好笑地揉揉她的头发,“我不会跑掉的。”
  温禧还是不说话,只是紧紧抱着他,用她从前最不屑的“形式大于内容”的姿势。她漂亮的眼睛执拗地看着莫傅司,仿佛一眨眼,他便会消失不见。
  “我不会悄无声息地死掉的。”莫傅司淡淡地笑了笑。
  温禧眼泪立刻就涌了出来,嗓子眼里发出痛楚的呜咽声,像受了伤的小兽。
  莫傅司叹了口气,“女人果真是水做的。”一面伸手要为她抹眼泪。
  温禧却将头扭过去,哭得愈发厉害,“莫傅司,你怎么能这样,你怎么能这样,我心里很难受,你知不不知道,我难受……”
  莫傅司只看见枕头上一块水渍迅速泅染开来,他将温禧往怀里紧了紧,慢慢地哄她,“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说了,别哭了,好不好?”
  温禧揪着他衬衫的衣襟,脑袋埋在他的胸口,整个人还因为哭泣而一抽一抽。她知道自己不该哭,可是她实在是心痛的不行,莫傅司是她这一辈子最美的梦,她愿意为了这个梦而永远都不醒来,可是这世上但凡是个梦,总有被打破的那一天。而她的这个梦,更是朝不保夕,岌岌可危。
  莫傅司一手搂着她,另外一只手却摸索着拉开床头柜,从里面拿出一个黑色丝绒的小盒子,递到温禧面前。
  温禧脸还埋在他胸口,不肯抬头。
  “唉,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既然你不肯收,我就只有收起来了。”莫傅司声音里带着淡淡的笑意。
  温禧这才抬起脸,看见眼前四四方方的丝绒盒子,脸一下子红了,半天,才轻声道,“是给我的吗?”
  莫傅司微笑,“嗯,给你的。”
  温禧打开盒盖,里面是一枚金镶玉的戒指,乍一看毫不起眼。不是钻戒,温禧莫名的有些失落。她不知道这枚戒指是莫傅司自己设计的图纸,然后请比利时安特卫普最有名的切割兼镶嵌大师文森特历时一周打造出来的。
  莫傅司却似乎看穿她的想法,勾唇一笑,“我忘记你是学英美文学的了,怨我。”
  温禧疑惑地看他一眼,莫傅司有些狡黠地挑挑眉毛,用低沉嗓音念出一句英文来——“我如何把我的真爱辨认?”未等温禧回过神来,他又换了另外一种声音,自问自答一般说道,“谁送最大的钻石,谁就最爱你。”
  温禧知道,这是《哈姆雷特》里女主角奥菲利亚临死前说的一句台词。他在调侃她,温禧连耳朵也发起烫来。
  莫傅司却凑近了她的耳廓,轻声道,“钻石我可以送给任何女人,只有黄金是给老婆的。”
  温禧愈发臊起来,她定定地看着那枚金光熠熠的戒指,纤细的镂空六爪柱头里嵌着莹润椭圆的羊脂白玉,两侧各有一个心形的雕饰,凹糟里还镶有璀璨的彩钻,非常精致奢华。
  金镶玉,但愿这枚戒指能给他们带来真正的金玉良缘,温禧在心中暗暗祈祷,然后缓缓将左手递到莫傅司面前,双颊酡红,简直压倒桃花。
  莫傅司拈起戒指,动作轻柔地替温禧套在了左手无名指上,大小刚刚好。
  “其实我一直搞不懂为什么那么多女人喜欢钻石,不过是碳的单质晶体罢了。还有那些五花八门的宝石,水晶是二氧化硅;欧泊是含有氢和氧的二氧化硅;祖母绿是铍铝硅酸盐矿物,因为含有铬而呈翠绿色,红、蓝宝石的化学成分不过是三氧化二铝,红宝石因为含铬而呈红色,蓝宝石因为含钛和铁而呈蓝色。虽然颜色艳丽,但杂质丛生,哪里比得上黄金的纯粹,还保值。”莫傅司唇畔噙着一抹微笑,这一丝笑意使得他苍白瘦削的脸孔散发出一种异常的光彩,简直比天上的星辰还要耀眼,英姿勃发里半点不见病容。
  温禧往他怀里靠了靠,轻声道,“只要是你送的,无论什么,我都喜欢。”
  莫傅司听到这话,抓起温禧的左手,送到唇边亲了一口,轻笑道,“戴上了我的戒指,这辈子你也别想跑掉了,我赖定你了,现在即使后悔也来不及了。”
  温禧摇摇头,安静地看着莫傅司俊美无俦的眉目,语气异常坚定和正经,“傅司,我从没有后悔遇到你,更不会后悔爱上你。至于嫁给你。”她有些羞涩地抿嘴一笑,“我从来都只敢在心底偷偷幻想一下,却没想到能有美梦成真的这一天。”
  莫傅司将温禧往胸口拢了拢,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低低道,“傻瓜,跟着我这种没有未来的人,你这又是何苦。”
  温禧伸手紧紧抱着莫傅司,仿佛不这样,他就会随时消失一般,“我只要跟你在一起,其他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傅司。”她的声音里又带上了哭腔。
  莫傅司叹了口气,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背,“为了你,我也会尽量活下去的。”
  “你若是活着,我就活着,你若是不在了,这个世界对我来说也就完了,我是不会独活的。”温禧收了哭腔,语气淡淡。
  莫傅司神色复杂地望她一眼,长长地叹息一声,终是什么话都没说。
  80极热(3)
  历时一周的痛苦煎熬;莫傅司终于戒掉了大麻。
  处理完了俄国的事务,莫傅司执意要出院。
  于是在雪后初晴的一个早上;两人坐飞机回到了蔺川。
  被搬得几乎一空的莫宅还需要收拾整齐;所以莫傅司就搬进了他送给温禧的那间小高层样板房里。
  劳斯莱斯开到楼下的时候;温禧这才想起来小狗在她去俄国前被寄养在了宠物托管中心。
  “请停一下车,我要去接一下小狗。”温禧朝司机说道。
  “好的;夫人。”
  这一句“夫人”让温禧闹了个大红脸,莫傅司看在眼里,不由失笑。伸手揉了揉她的长发;“我和你一起下去。”
  温禧拿起自己的羽绒服;又看一眼他身上穿的羊绒大衣;里面只有一件马甲背心和衬衫,这个男人,身体又不好,还这么爱臭美,死活都不肯穿多点,说是会破坏风度。不仅如此,还嘲笑她穿羽绒服像只企鹅。于是温禧没好气地说道,“你还是坐在车里吧,外面很冷的。”
  司机拉开车门,温禧脚刚落地,莫傅司也从另一侧出来了。
  他黑色的大衣还敞开着,在北风里猎猎飞舞,整个人在衰败的冬景里显得格外英挺不凡。温禧心里腹诽着某人的骚包,却还是主动帮他拢了拢衣襟,将大衣的银扣子一颗一颗扣好。
  莫傅司只是安静地站着,任由她将扣子挨个儿扣好。
  “好了。”温禧刚抬头,就对上了一双深不可测的灰色眼眸,他的眼底有什么正在凝聚。不声不响地牵起她的手,她的手又温又软,莫傅司正贪恋着这一点热度,却发现温禧已经紧紧反握住他的手,似乎要把所有的温暖悉数给他。他心里一动,将彼此交握的手插进自己大衣的口袋里,朝宠物托管中心走去。
  余枕霞看到温禧和那个最初寄养小狗的男人一起出现,便知道这个年轻的姑娘终于找回了幸福,不由笑得格外温婉,“回来了?我把小狗抱出来给你。”
  刚打开笼子,萨摩耶已经一阵风似地冲了出来,好些时候不见,它明显长大了一些。肥白的小身子扑到温禧靴子上,快活地叫唤个不停。
  温禧蹲□,一把把它抱起来,蹭了蹭它的脸,“小狼,你有没有给枕霞姐添乱?”
  “小狼很乖的,一点都不要人费心。”余枕霞轻轻拍了拍小狼的脑袋。
  “它叫什么?”莫傅司忍不住蹙眉。
  “小狼,你不觉得一只狗叫狼很威风吗?”温禧笑眯眯地搔了搔小狗的下巴。小狼也神情得意地扭脸,朝莫傅司吠了两声,可惜再怎么叫,也是狗声,不是狼嚎。
  莫傅司表情很无语。
  和余枕霞告别后,温禧一手抱着小狗,一手提着装有饲养用品的小包,和莫傅司并肩出了托管中心。
  八十坪的房子甚至只抵得上莫宅的一间书房,但蜗居于此,却让莫傅司感觉到了三十年的岁月里从未有过的安宁与静谧。
  他们就像这个城市里最普通的一对小夫妻,相依相伴。
  早上吃完早餐,莫傅司会陪温禧去菜场买菜。其实他连去超市的经历都少得可怜,去菜场这种嘈杂的市井之地更是让素来爱洁的莫傅司忍无可忍。然而,这些个人好恶如今都无法和他心底那个强烈的愿望相比——他只想在他还活着的时候,能够多一些时间和爱人厮守在一起。他孤独得太久,以至于他比普通人更加贪心,对于到手的这一点幸福喜乐,他实在不舍得放手。
  年关迫近,菜市场里人声鼎沸,简直连扎脚的地方都没有。
  温禧怕他不高兴,轻轻扯他的袖子,“人太多了,要不我们去超市买吧?”莫傅司扭头深深看她一眼,只是握住她的手,“不要紧,这样我们就不会走散了。”
  “唔。”温禧觉得眼眶又酸热起来,“即使走散了,我也会找到你的。”
  莫傅司眼里带笑,“我会在原地等你,绝不乱跑。”
  有家庭主妇和他们擦肩而过,听到这几乎打机锋一般的话语,有些莫名其妙地回头望二人一眼,惊艳过后,又挤进人群买菜去了。
  莫傅司口味清淡,偏爱鱼虾蟹一类的海鲜。温禧买了基围虾、石斑鱼,又去挑选时鲜蔬菜。
  绿油油的莴苣、黄褐色的茨菰、雪白的萝卜、红艳的辣椒,尽管有些菜叶和块根上还沾着泥,莫傅司却头一回觉得它们也带有一种朴素的美,某种他叫不出名来的绿叶菜被放在竹篾编的篮子里,翠叶迎风招展,让他不由联想起清晨开在篱笆上的夕颜花,而一旁金黄的面筋包则是太阳下的肥皂泡。^//^
  “凉拌莴苣,里面再放一些虾米,味道可鲜了,还有这个面筋包,把肉糜灌进去蒸熟了,浇上酱汁,怎么样?”温禧回头征询莫傅司的意见。
  莫傅司微微一笑,“听你的。”
  “阿婆,我要一斤莴苣,还要四两面筋包。”
  卖菜的阿婆手脚利索地将莴苣和面筋包分别装袋上称,温禧付了钱。老阿婆忍不住朝两人看了又看,笑得像朵经霜的菊花,“真俊的小俩口,比电视里头的人还好看。”一面爽快地送了一把小葱和两块生姜给温禧。
  温禧脸微微一红,“谢谢阿婆。”
  莫傅司也不觉微笑,温禧从没想过莫傅司会有这么温暖的笑,她不由看得有些呆了,最后还是莫傅司拖着她的手逛到别处去了。
  离开菜场的时候竟然飘起了小雪,蔺川的雪没有莫斯科的雪那般壮阔,往往是些细小的冰粒子,遇到人的皮肤,就会化成水滴。
  温禧挽着莫傅司的胳膊,两个人另外一只手里都提着白花花的塑料袋,他们并不像街头行人,一个个弓腰缩背,拼命往前走,反而更像是闲庭信步。冰粒裹挟着风,打在脸上,微微有些疼,有几颗沾到了她的睫毛上,瞬间融化,像哀伤的泪,又酸又凉。
  他们两个人,还可以有几个冬天一起度过?过去的她,最喜欢的词就是“未来”,现在的她却看到这两个字就觉得无限的恐怖,他们的未来,不能想,想起来只有无边的恐惧。她没法有天长地久的计划,只求像今天这般的日子,多一日好一日,拖一天是一天。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直到进了家门。小狼早已经急不可耐地抱住温禧的脚踝,呜呜乱叫。弯腰揉了揉它的脑袋,温禧从莫傅司手里接过塑料袋,强颜笑了笑,“我去洗菜。”说完便步履匆匆进了厨房。
  远远的隔着透明的玻璃拉门,莫傅司看见温禧系上碎花围裙,将长发盘起,然后将鱼虾蔬菜分别放进塑料盆里。
  她一直垂着头,摘莴苣叶子的时候,不时抬起手背擦眼睛。莫傅司只觉得莫名的悲戚,胸口几乎喘不过气来,他慢吞吞地走到厨房拉门前,将脸贴在冰凉的玻璃上,默默地看着温禧,暖的呼吸在冷的玻璃上喷出淡白的花。
  因为只隔着一道玻璃门,莫傅司清晰地看见一颗硕大的泪珠狠狠从她的眼角砸下来,在和锃亮的刀背的相撞里,跌得粉碎。
  不忍卒看,他终是背过身去,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小狼蹲在他脚畔,身子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