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节
作者:抵制日货      更新:2021-04-17 17:52      字数:4762
  冷场。
  病房里一时静得怕人。
  “要喝水吗?”莫傅司终于先一步打破了这诡异的气氛。
  温禧依旧是垂眸“嗯”了一声。
  莫傅司坐到床沿,伸手揽住温禧的脊背,让她半靠在自己的怀里,又端起了水杯。
  也许他只是愧疚于自己替她挡了一颗子弹才这般体贴,温禧悲观地想,“我自己来吧。”她伸手欲接。
  莫傅司眉心又是一蹙,他也不吭声,只是拿着水杯凑到她的唇边,温禧无法,只得张开嘴唇抿了几口。
  放下水杯,莫傅司依旧揽着温禧,他漂亮的手轻柔地抚过她的脖子,“还疼吗?”
  温禧觉得心头一阵酸涩,“不疼了。”
  莫傅司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这样抱着她吧,鼻尖是她发上的清香,一直漂浮的心仿佛一下子有了着落。
  温禧惨然一笑,很难开口是吧,既然这样,就让她来吧。
  “莫先生,您知道张爱玲吗?”
  莫傅司尚未回答,就听见温禧自顾自地说道,“我最喜欢她的《倾城之恋》,里面我印象最深的一句话是白流苏对范柳原说的‘炸死了你,我的故事就该完了,炸死了我,你的故事还长着呢。’”
  莫傅司环住她的两只胳膊立刻就僵硬了,他何等聪明,怎么可能听不出她的言外之意,弦外之音。
  死了他,她这辈子也就没什么指望出头了,所以他不能死。
  所以,她替他挡了那颗子弹。
  “你放心,答应你的事我会做到。你不会白挨这颗子弹的。”面无表情地扶温禧躺下,莫傅司转身离开。
  原本偏过头去的温禧缓缓转过头,望着他修长的背影,眼角狠狠砸下一颗硕大的泪珠。
  作者有话要说:妹纸们,中秋快乐……
  微温和(5)
  回到蔺川已有一段时日,温禧身上的伤基本已经大好,不过锁骨下面终究还是留下了一道疤痕,以后估计都无法穿抹胸裙或者深V领口的衣服了。
  对此她倒是没什么太多的伤感遗憾,天上不会掉馅饼,一切都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她忧心的永远只有莫傅司的态度罢了。他本来就不是话多的人,从莫斯科回国后愈发沉默,简直到了惜字如金的地步。而且一日里温禧几乎见不到他几面,温禧忍不住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是她故意让他误会自己,将一片真情化作别有用心,她难道会不心痛吗?她如此自戕是为了什么?不过是为了那一点痴心——能够多留在他身边一段时日罢了。她并不是没有见识过他对曾艺宁的态度,她比谁都清楚他需要的仅仅是一个知情识趣的情人,而不是一个痴心的爱人。
  温禧静静地叹了口气,将校对完毕的翻译资料收拾妥当,便准备去车库取自己的自行车。不想刚迈出房门,就看见莫傅司和一个穿着一身白的年轻男人正并肩往楼梯上走去。
  看见温禧,莫傅司眉头不觉一蹙。
  商渊成一双妩媚的桃花眼在两人身上来回打了个转,不怀好意地用胳膊肘捅了捅莫傅司,“小嫂子?”
  温禧一张脸立刻火烧火燎起来,含糊地喊了一声“莫先生”便快步向门廊走去。
  莫傅司眯眼望了望温禧清瘦的背影,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后,他冷冷地打量了一下试图看笑话的商渊成,“我们精神病医生如今连眼神也不大好使了。”说完便径直跨上上一级台阶。
  “你!”素来伶牙俐齿的商医生悲伤地发现在这个同母异父的哥哥面前,他永远只有吃瘪的份儿。
  温禧在车库遇到了管家先生,相互问候过后,斯蒂文森礼貌地开了口,“温小姐我让司机送您吧。”
  “谢谢您的好意,我骑车就行。”
  莫宅的二楼书房里,从莫傅司所站的方向,刚好可以看见温禧骑在自行车上的背影逐渐变小,最后变成一个小黑点消失在视野尽头。
  温禧到达紫藤苑的时候祈博禹恰巧刚锁上自行车。
  “温禧。”祈博禹的声音里有压抑不住的激动。
  “祈学长。”温禧声音淡淡的。
  眼尖的祈博禹看见温禧手里拿着厚厚一叠翻译稿,“柳教授的英美文学史?”语气有些讶异。不能怪祈博禹如此惊讶,柳教授是青木大学出了名的挑剔女王,以刁钻古怪出名,在她的期末考试中,时不时会出现诸如此类细微末节的题目,比如:“请描述安娜·卡列尼娜的丈夫卡列宁卧室的墙纸是什么花样” (答案在《安娜·卡列尼娜》的第4部第17章“安娜以为自己会死于产褥热,在谵妄症再次发作前,她指着墙纸叫道:‘这些花画得多难看,一点也不像紫罗兰!’”、“李尔王的狗都叫些什么名字?”(答案“这些小狗:脱雷、勃而趋、史威塔,瞧,它们都在向我狂吠”)所以每次她的专业课期末考试下来,几乎都是哀鸿遍野,死伤无数。尤其是当学生回去拼命翻文本好容易找到答案时更是要吐血三升。
  温禧点头,其实前两天她接到柳教授的电话时也很吃惊,毕竟她低调惯了,大学老师能记住的学生本来就不多,何况她这样的无名小卒。还是柳教授主动替她解了惑,原来是她期末考试的那篇笔译段落投了柳教授的眼缘,觉得她虽然刚大三,但译笔已经很有几分“信达雅”的感觉,素来爱才的柳教授便打了个电话给温禧。
  要是换作昔日的温禧,定然是千方百计地藏锋,然而那一通长达半个小时的电话里,温禧如同一颗明珠,大放异彩,连向来以严格著称的挑剔女王也忍不住夸了她好几句。紧随其后的便是一沓又一沓的英美文学史资料,要求温禧翻译。
  祈博禹从温禧手里拿过那一沓译稿,粗略浏览了几页,抬起头,定定地望着温禧,苦涩道,“你上次骗我。”要知道但凡外语真正学得好的人,听说读写不会有哪一项是瘸腿,那次祈博禹当堂背诵雅歌里的诗篇,温禧以“口语不好,不想出丑”为借口拒绝,现在看来完全是假话,他手上这些关于十九世纪英国现实主义文学的译稿,遣词用句无一不是恰如其分。
  温禧自知理亏,只得歉然说了一声“对不起”。
  紫藤苑的垂花门却忽然打开,柳兰心站在门侧,看见温禧,眼里有惊艳闪过,但很快便浅笑道,“你们俩来得可真巧。”一面招呼二人进门。
  祈博禹称呼柳兰心为“柳姨”,温禧则中规中矩地喊了一声“柳教授”。
  柳兰心给两人拿了水,又端来了一盘水果。
  温禧赶紧递上译稿,“柳教授,我都翻译好了,您看看还有那里不行的,我回去再改。”
  柳兰心接过来,快速翻看了一下,赞叹道,“真不错,看得出来是下了功夫的。”说完又瞅瞅一旁的祈博禹,“博禹,我要的资料?”
  祈博禹将资料递过去,声音有些黯淡,“我都整理好了。”
  柳兰心也是过来人,一眼就看出祈博禹的心思都在温禧身上,但似乎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她早年离婚,儿子又跟着丈夫,一腔母性只得转嫁他处,而祈博禹可以说是她看着长大的,当下自然要帮他一把。
  于是挑剔女王一下子变身知心阿姨,和两个小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天来。
  温禧本来还有些拘束,但聊着聊着,也逐渐放开,不再像先前那般沉默。
  柳兰心倒是忍不住在心里啧啧称奇,她虽与温禧通过电话,也给她们班上过课,但今天是头一次真正意义上见到本尊,温禧的存在让她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老了,怎么以前就没发现过院里有这么个美貌与才华并重的姑娘?
  “今天晚上,外语教研出版社有个小晚宴,你们俩跟我一起去吧,免得外面人都说我们搞学术的人都长得歪瓜裂枣,这才不得不躲进小楼成一统。也让他们见识下我们语言学专业上的姑娘小伙还是很拿得出手的。”柳兰心存心为祈博禹制造机会。
  温禧推辞未果,只得答应。
  柳兰心有一辆丰田凯美瑞,自然是祈博禹开着,温禧和柳兰心坐在后座。
  祈博禹从后视镜里小心地偷看温禧,不想却对上柳姨调侃的眼神,连忙狼狈地收回眼光。
  柳兰心在心底叹了口气,这样斯文迂腐的性子,追女孩子,难成啊。要是换成自己的那个混世魔王,怕是早就狗皮膏药似地粘上来了,要知道,烈女也怕郎缠啊。不过这个女孩子性子倒也着实怪异,她五官漂亮的耀眼,但个性却相当沉静,待人谦虚有礼,却并不热情,始终保持着一段恰当的距离,不过分靠近别人,更不许旁人过分靠近,眼底也仿佛藏着满腹的心事,让人看不透。
  “毕业后打算读研究生吗?我可以推荐你保研。”
  温禧摇摇头,“谢谢您的好意。我应该会先工作吧。”经济独立,她等待经济独立已经很久了。
  这话听在祈博禹耳里,又是一阵黯然。
  目的地在海上皇宫,幸好不是九重天和流光,温禧下意识地松了口气。
  出了电梯,柳兰心走在前面,温禧和祈博禹则并排跟在她身后。
  海上皇宫的装潢以黑色和金色为主,装饰的金碧辉煌,倒不辱没了它的名字。
  302包房前,柳兰心不顾侍应生惊愕的表情,径直推开了302的门。
  “妈?”一个年轻男人错愕的声音。
  柳心兰望着许久未见的儿子,再看见挂在男人腰上水蛇似的女人,一张脸立刻黑得像锅底。眼光再一一扫过周围的几个男人,脸色愈发晦暗,一看就知道都是些纨绔子弟,没有哪个不是温香软玉在怀的。
  温禧也傻了眼,连颜霁是柳教授的儿子这样劲爆的消息也顾不上了,眼里只有南首那个穿着紫色衬衣的男人,大概刚饮了酒,他的嘴唇不似平日那般苍白,反而带着润泽的殷红,他怎么会在这里,还有一个娇媚的女人像鹌鹑似地攀在他身上。
  “不好意思,走错地方了。”柳兰心不愿意再看下去,冷淡地开了腔,“博禹,小禧,我们走。”
  祈博禹也认出了莫傅司,他看着温禧一下子变得雪白的脸色,只觉得心如刀割。
  颜霁呆呆地站着,素来带着三分淡薄笑意的面容上此刻空白一片,他默然地看着母亲跨出这包房,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又变成一派没心没肺的探花郎君模样。
  在身侧的佳人脸上亲了一口,他朗声道,“我们继续。”
  骆缜川是个迟钝的,他很搞笑地揉了揉眼睛,不敢置信地指着温禧的背影问莫傅司,“傅司,刚才那个不是你的女人吗?”
  颜霁立刻来了精神,“想不到你家小美人还是个高材生,我老娘眼睛向来长在头顶上,能让她带出来,啧啧,还叫得那么亲热,刚才那一对,简直就是金童玉女啊。”
  作者有话要说:出那种变态试卷的确有其人,就是写《洛丽塔》的纳博科夫……猜猜莫先生有什么反应下面……
  温暖 18~19。9℃
  莫傅司神态看着还是淡淡的,依旧慢吞吞地喝着他最爱的苦艾酒,嘴角还勾着一丝淡笑。然而他心里却一阵阵气闷,脑海里一直盘旋着温禧刚才的模样,下午离开莫宅的时候她就穿的那一身衣服,当时倒也没什么感觉,简约的白色的海军领衬衫,蓝白相间的格子裙,马尾辫,浑身上下洋溢着青春的气息,旁边的男生白衣黑裤,英姿勃发,两个人并肩站在一起,该死的登对。
  颜霁还在继续得瑟,莫傅司冷冷地瞥他一眼,“还真没看出来我们颜大少是书香门第里出来的,失敬失敬。”
  这一句话立刻踩到了颜霁的痛脚,他阴险地回击道,“哪里哪里,还是莫少肚量大,居然放自己的女人出来交际。”
  莫傅司低头抿了一口酒液,淡淡道,“有颜少的母上提携,是她的荣幸。”
  沈陆嘉知道再这么斗嘴下去,只能不欢而散,将酒杯不轻不重地往桌上一搁,他沉声道,“你们俩都退一步,别说了。”
  骆缜川这时也醒悟过来,朝二人怀里的佳丽各使一个眼色,“没眼色的,还不给你们莫少、颜少倒酒。”
  “莫少。”两条玉臂立刻像白色的蛇一样游上了莫傅司的胸膛,两团绵软也蹭擦着他的手臂。
  莫傅司冰凉的手指在女人的脖子的青蓝色静脉上缓缓滑过,表情放松而享受。颜霁也和身侧的佳人嘴对嘴地玩起喂酒来,酒液伴着银丝落入女人玫瑰红的嘴唇。骆缜川则在一旁连连叫好。整个包厢的气氛一时糜烂不已。
  “傅司,给支烟我。”沈陆嘉有些不耐地拨开女人缠在他腰上的手臂。
  莫傅司从口袋里摸出烟盒,睃一眼沈陆嘉,“你晓得我的烟里都是加了料的。”
  沈陆嘉算是他们这个圈子里难得的正经人,他莫傅司放荡惯了,自然做不到他那般洁身自好,却很看中这样的朋友。
  沈陆嘉早已从莫傅司手里的烟盒里抽出一根,自顾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