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节
作者:
抵制日货 更新:2021-04-17 17:52 字数:47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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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来干什么?”是马克西姆恶狠狠的声音。
“故地重游。”莫傅司面上带着清淡的微笑。
马克西姆忽然扒住铁门,“是你对不对?老家伙根本就没有结扎,你骗了我们。”
莫傅司挑了挑嘴角,“他老人家不想再闹出人命,所以准备近日结扎的,我只不过把将来时变成了过去时而已。都怪你们太心急,没准儿你我还能多个小弟呢。真是造孽。”
马克西姆眼睛都恨红了,“莫洛斯,我不会放过你的!我会出来的,你等着。”
不以为意地一笑,莫傅司淡淡道,“可惜,现在除了我,你没有下手的机会了。”
马克西姆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想起六弟加夫留沙的死相,他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十六岁的莫傅司因为折断了拉大提琴的四弟的手腕而被关进了阁楼,他们这些做哥哥的自然不会放过整死他的这个机会,每天将仆人送的馊饭冷菜倒掉,或者往里面撒尿,他倒是傲气得很,半点没碰,居然也没饿死。老六忍不住了,将耗子药拌在饭里,逼着他吃,然而结果是老六被他那双白皙秀气的手活活扼死在两根铁栅栏之间,连眼睛珠子都鼓了起来,而饿了几天的莫傅司则狠狠咬在老六的脖子上,在喝血。
他至今都记得那可怕的景象,苍白俊美的少年嘴唇殷红,俯身凑在人脖子上,汩汩地饮着热血,看见铁门外面的他们,抬头森然一笑,舔了舔嘴唇,活脱脱就是一只吸血鬼。老五吓得屁滚尿流,跑去喊来了老东西。那老狗当时只是若有深意地看了看淡然而立的少年,二话没说,就把他给放了出来。从那时起,他心底就对这个最小的弟弟产生了一种难以名状的隐秘的畏惧感,这样的敌人,留着太可怕了,所以他一直和莫洛斯作对,竭力置他于死地。
“你等着,我会出来的,我一定不会放过你。”马克西姆喃喃自语,与其说是在威吓莫傅司,不如说是在自我安慰。
莫傅司抱手看着自己同父异母的大哥,轻笑起来,“大哥你省点力气吧,我们家的佣人最会踩低迎高了,躲你都来不及,谁还会给你跑腿帮忙?再说你给老头子带了这么一大顶绿帽子,你觉得他还会饶了你吗?至于我,也会千遍祷告让你死,绝不祈求一字救你命。”说到最后,莫傅司笑得愈发欢畅。
“你这个狗娘养的小杂/种!”马克西姆气急败坏,口不择言,将莫洛斯的忌讳抛之脑后。
莫傅司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隔着铁门的栏杆,他出手如电,捏住马克西姆的腕部,用力一扭,一阵骨节脱臼的脆响和哀嚎里,马克西姆两只手立刻软耷耷地垂下来。
“别忘了格尔曼那个可怜虫是怎么不能拉大提琴的。”撂下一句话,莫傅司又将马克西姆的手腕用力一推一拧,腕关节复位的卡擦声里莫傅司声音倨傲,“中国有句成语,叫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马克西姆,你,现在就是砧板上的一块肉。”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我晕血……莫先生,我扛不住你唇上一点朱红啊……内牛满面……搞定好家族内讧咱才好专心致志谈恋爱是吧……
微温和(4)
温禧刚睁开眼睛,就听见了一个惊喜的女声,“上帝保佑,你终于醒了。”
她费力地歪过头去,是一个艳若桃李的中年女人,看着有些面熟,她正忖度着对方是何神圣,却发现那双饱含关切的绿眼睛朝她眨了眨。
“候爵夫人?”温禧有些不好意思地开了口。
叶芙根尼娅笑嘻嘻地说道,“第一眼看见的是我,是不是有些失望?”
温禧脸微微一红,“您就别拿我寻开心了。”
是啊,怎么能不失望,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回来,她私心里自然希望第一个看见的人,是他。
“这两天都是莫洛斯守着你的,我早上来的时候他刚走。”叶芙根尼娅伸手摸了摸温禧的额头,轻声说道,“好姑娘,我替莫洛斯的母亲谢谢你。”
她动作温柔,掌心温暖,这样的感觉,温禧觉得眼眶有些发热,稍稍偏过头去,不知道该做何回答。
叶芙根尼娅握着温禧的手,看着这年轻女孩,不觉叹了口气,她能为莫洛斯舍生忘死,自然是情根深种,莫洛斯对这姑娘,似乎也并非无情的样子,只是莫不比寻常男子,只怕这年轻女孩儿是一时目眩神迷,一旦了解了他光鲜背后的种种不堪,反倒避犹不及。叶芙根尼娅心底一早已将莫傅司看作自己的儿子一般,故而凡事总要替他打算到了。于是她试探地开了口,“你知道莫的家庭情况吗?”
温禧从来都不是乱嚼舌根的人,她虽不清楚叶芙根尼娅的用意,但出于对莫傅司的维护,她只是低低地说道,“知道一些。”
“他既然带你来了莫斯科,你在他心目中,自然是和旁人不一样的。”
温禧却不知道心中为何陡然酸涩起来,她有些急促地打断了叶芙根尼娅的话语,“夫人,您不用说了,我都明白。我们出身差距太大,我并没有肖想什么。至于救他,只是情不自禁。”
这下反而轮到叶芙根尼娅张口结舌了,感觉自己在扮演欺侮准儿媳的恶婆婆一般,不过感觉倒也新鲜,她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好姑娘,你误会我的意思了。”
不等温禧接口道,她便自顾自地说道,“旁人只看见莫洛斯人品风流,出身高贵,有钱有势,简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却不知道这些都是拿命搏来的。”
温禧下意识地攥住了身下的床单。
似乎也感觉到话题过于沉重,叶芙根尼娅起身走到落地窗边,背对着温禧轻声说道,“莫洛斯,他的心里太苦了。”
温禧喉头莫名地一梗。
“我不知道他的这一生,有没有有过一天半天的舒心日子。他十七岁那年曾经与我说过这么一句话,他说他的人生就是一场有期的无期徒刑。十二岁之前跟着他的母亲在圣彼得堡东躲西藏,忍辱负重;十二岁后认祖归宗,却连个囫囵觉都睡不好,时刻提防着那些野狼崽子。”说到这里叶芙根尼娅陡然恨恨地磨起牙来,“维克托简直就是个疯子,逼着自己的儿子们自相残杀,都是他的亲生儿子,他却当养狗,弱肉强食,只有最后活下来的那个才能得到爵位还有他的传媒帝国。”
“我觉得,他不是在乎那些名利的人。”即使他不违逆大公的意志,可是温禧还是看得出来,莫傅司对他的父亲全无感情,两个人的关系与其说是父子,不如说是君臣,除了独裁与服从,毫无温情可言。
叶芙根尼娅有些惊喜地扭头看了一眼温禧,“其实莫是个容易走极端的性子,一方面不肯受人恩惠,一旦受了他人滴水之恩,绝对涌泉相报,这么些年他处处维护我不过就是为着小时候帮过他几次。另一方面他又相当记仇,可以说是睚眦必报,但凡得罪于他,他一定千百倍讨还过来。”
温禧默然不语。
“他是不会放过费奥多罗夫家族的任何一个人的。”叶芙根尼娅神情骤然悲戚起来,“有时候莫洛斯真的很像他的父亲,也是一个疯子。他到底还是被那个家族毁掉了啊。”
“他为什么这么恨他的家族?是因为他是混血儿的缘故吗?”温禧一直想不通这个问题,要说年少受辱,可是他不是都一一讨回了吗?
“莫洛斯,他,十八岁的时候被他送进了花之城。”简短的一句话,叶芙根尼娅却说得有些吃力。
“花之城。”温禧重复了一遍,这个花里胡哨的名字给她带来某种不妙的联想。
叶芙根尼娅也觉得很难启齿一般,“花之城,是女人找乐子的地方。”
晴天霹雳。温禧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竟然被自己的父兄送到了那种地方,天,她简直无法想象像莫傅司这样高傲的人是怎么度过那种屈辱的日子。心痛,心痛得无以复加,恨不得以身相代,这样的感觉她头一次体味,只觉得浑身的骨节都嘎吱嘎吱地在作响。
“莫洛斯很快便从那个肮脏地逃了出来,那一段时间,他为了求生,就靠帮那些专门做高仿画的倒买倒卖生意的商人临摹各色油画,他的母亲当年是圣彼得堡列宾美术学院油画系的顶尖翘楚,而他的画艺是他母亲亲传,临摹那些二流画家的作品自然是轻而易举,莫洛斯就靠这样赚得了第一桶金,也重新站到了维克托面前。”
温禧黑色的眼睛里一种痛楚随着睫毛的抖动而向四周扩散,就像沾了水的信笺,蔓延的不可抑制。
望着她的表情,叶芙根尼娅长长舒出一口气来,她没有觉得这种经历龌龊不堪,反而只觉得心痛,可见爱一个人爱到深处,真的是会感同身受。
“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因为那年冬天猎狐的时候莫一时心软,放掉了一只狐狸幼仔。”
这样的理由任谁听了都觉得荒谬吧,是啊,因为他妇人之仁,因为他心慈手软,崇尚铁血的公爵大人便觉得这个小儿子不堪重用,所以要受到放逐,受到惩罚。温禧看着病房隔板上摆着的一尊小巧玲珑的白玉狮子像,想起《红楼梦》里柳湘莲讥讽贾府除了门口的两只石狮子是干净的,连阿猫阿狗只怕都不干净,可不就是这样,这些豪门世家外表光辉璀璨,内里却爬满了恶心的蛆虫,费奥多罗夫家族除了莫傅司,其他人都该下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叶芙根尼娅却又坐回床眼,拉着温禧的手,郑重其事地说道,“好姑娘,一个人心冷得久了总是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捂热。你若是真爱他,便请你永远站在他的那一边,哪怕全世界都背叛了他,你也要相信他,爱护他,好吗?”
温禧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当然爱他,连她自己都糊涂为什么会爱惨了他,只是他会稀罕这份爱吗?茫然之中,温禧却猛地发现身畔的叶芙根尼娅身上的深紫色绉纱衬衣第二枚扣子上有几个花押体字母——Ал·Ев。
脑海里仿佛有一道光闪过,快得几乎抓不住。
叶芙根尼娅也注意到温禧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的扣子看,微微垂下视线,几个小巧的俄语字母立刻像火一样灼伤了她的眼睛。
Алексей·Евгения
阿列克谢·叶芙根尼娅。
曾经的鸳侣,如今的仇敌。
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叶芙根尼娅说道,“今个儿穿错衣裳了。”
温禧疑惑地抬起头来,昔日的侯爵夫人索性大大方方地解释道,“这是阿列克谢侯爵和我名字的头两个字母的缩写。年轻时候不懂事,恨不得时时刻刻都腻歪在一起,连衣服扣子上也要把两个人名字拴在一起,让你见笑了。”
温禧却觉得一颗心怦怦直跳,好容易稳住心神,她小心翼翼地问道,“那您知道有人扣子上刻有M。B。Ф这三个字母是什么意思吗?”她一面说,一面在叶芙根尼娅手心将三个字母写了出来。
叶芙根尼娅笑起来,“有没有别的含义我不知道,我倒是知道莫洛斯俄语全名缩写就是这三个字母。”说完还一脸暧昧地看了看温禧。
“莫先生?”温禧简直连灵魂都要战栗了,难道是他?
“对啊,莫洛斯全名Молос·ВикторМихайлович·Фёдро,因为他出生在冬天,所以取名莫洛斯,在俄语里是寒冷的意思,我们俄国人名字一般由三部分组成,本名、父名和姓氏,像维克托洛维奇就是莫洛斯的父名,字面意思是维克托的儿子,最后是姓氏。”
听完叶芙根尼娅的科普,温禧只觉得一阵阵气流在她胸腔里乱窜,她根本分不清楚是悲还是喜,竟然是他,居然是他,小哥哥就是莫傅司,莫傅司就是小哥哥,她快活地简直要打颤,连牙齿也震震作声,是啊,那样清冷的少年,经过时光的洗礼,变成冷酷的男人,温禧越想越觉得相像。然而转念想到莫傅司看见那枚银纽扣的神情,她又觉得心脏像被什么剜着,他明明认出来了,为什么会发那样大的脾气?
门被人推开,是莫傅司。叶芙根尼娅立刻笑眯眯地起了身,“你回来了我也该走了。阿卡的午饭还没有着落呢。”
莫傅司眉头微微一皱,“我喊人送您回去。”
送走了叶芙根尼娅,莫傅司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淡淡道,“你醒了?”
温禧“嗯”了一声,从来没像现在这般觉得难以面对他,她只能垂着眼睑,将眼底的波澜遮掩过去。
莫傅司在回医院的路上一直在想以后该怎么对待温禧,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已经到了医院,此刻见她这副淡漠的样子却觉得心头无端一阵阵烦闷。
冷场。
病房里一时静得怕人。
“要喝水吗?”莫傅司终于先一步打破了这诡异的气氛。
温禧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