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9 节
作者:
击水三千 更新:2021-04-17 17:35 字数:5093
“现在他还有短暂的意志力,但是他可能随时会走,你进去看看他吧!”
“……”
轰隆——
陆小语感觉自己的心一下子坠落到深渊,怎么爬也爬不起来了。那种可以预见的死亡痛苦,纠缠在她心头。所有的话语,都化为无形,所有的期待,都在这一秒瓦解。
她咬紧了唇,颤抖着脚步,走进了手术室。
手术室外,医生们叹息地摇摇头离去,只留下两三个护士陪同。楼道里很安静,那种死寂一般的气氛缠绕着无法挥散。
司徒皇抬起头,看着她瘦小的身影渐渐淹没于手术室里。他动了动脚步,想要奔上前去,可是,他却迈不开脚步。为什么他连一步也走不了?
医生的话,给陆广梁判了死刑。而他呢?他内心的惶恐以及罪恶感,也像是给自己判了死刑。这种感觉,太糟糕了,他痛苦地皱起了眉宇,一时间不知所措。
不知道怎么了,心里竟然有种不好的感觉升腾而起。
是不是这样,就要失去她了?是不是这样,他就要将她推开自己身边了。他真得在恨着她吗?他真得是在怨恨吗?他是在恨她,还是在恨自己?
究竟是谁在放不开自己?是谁?
女人的容颜再次浮现在自己的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她的话语,如同诅咒一遍又一遍在脑海里回响。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不想去回响。
一下子,猛地睁开了眼。
司徒皇转过身,手握紧成拳,狠狠地朝着玻璃窗打去。只听得“砰——”一声,玻璃的碎片碎了一地,而他的手也扎进了玻璃的碎片,鲜血也孜孜流淌而出。
一滴,两滴……无数的血,流淌而下。
护士们吓坏了,连忙喊道,“先生您没事吧?您不可以这样伤害自己。快跟我们去处理伤口,不然要感染的。先生……”
“滚!”司徒皇阴郁的双眸紧紧地盯着手术室,抿着唇不再言语。
“先生,这样是不行的,我们……”
“让你们都给我滚,没听见吗?再不滚,明天就让这家医院彻底消失掉!”他的耐性已经全部瓦解,充满了怒气的咆哮贯/穿整个楼道。
护士们吓得急忙转身,奔下了楼。
脚步声渐渐远去,可是他的心却依然悬在半空中。
手术室内,陆小语走近了手术台。每一步,她都跨得很急,可是却放得很慢。她很急着见叔叔,可是她却又害怕见到他。因为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听说人在最后的时刻,总是残留着一口气,来等待自己最为期待的人出现。是不是她不出现,他就会舍不得走呢?可是她真得好害怕。
爸爸走的时候,她没有送他最后一程,妈妈走的时候,她又没有送她最后一程。
而如今,她反而要送叔叔最后一程了吗?
这是为什么?为什么……
可是那几步路的距离,她终究还是走到了手术台前。消毒水以及残留的血腥味道,都让她感觉难受。聚光灯下,他的容颜显得格外祥和平静。
他的眼皮弱弱地颤抖着,似乎在挣扎些什么。
氧气罩下,他的呼吸也是如此虚弱。
陆小语看见他那病弱的模样,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挑起,双眼浮现起泪意。她不想哭泣,也不能哭泣,只好转过身,迅速地将眼角的泪擦去。
这才又回身,俯下身,在他耳边喊道,“叔叔,小语来了。”
此刻的陆广梁已经是病危,他听到模糊的女声,在自己的耳边轻微响起。有个力量,支撑着自己,不让他在此刻倒下去。他知道,他还有未完成的事情。
那个男人……司徒皇……
可是他为什么,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意识开始渐渐朦胧,他吃力得睁开眼。眼前映现一张凄楚的小脸,一如当年,桑兰死去以后,他去接她时候的样子。那个时候,这个孩子和自己还并未多少亲近。甚至是排斥的。
难得他有时间去接她放学,她也总是低着头不言不语。
有一天,他突然开玩笑说,「傻丫头,快点过来,不然走慢了,叔叔就不要你了!」
她猛地抬头,竟然跑得无比得快。一下子冲到了他身边,也是第一次紧紧地抓住了他的大手。她那么小的孩子,用一种无比哀求的眼光看着自己。
那个时候,他的心猛得被触动了。
是的,小语就像是他自己的孩子一样。
陆广梁回想起从前,眼角流淌下一串眼泪。他想要微笑,却发现自己连笑的力气都没有了。而她瞧见了他的泪水,眼眶一阵湿润,泪水落了下来。
正文 黑道之王:好好活下去
两人什么话还没有说,可是泪水却收也收不住。相对无言,只是那份酸楚还隐藏在笑容里。大家都知道要微笑,但是为什么眼底蕴藏着的只有满腔的无力。
那份无力感,是因为死亡来袭。
当死神即将降临,当命运无法争斗的时候,只好放下了手,只好选择黑夜的到来。而这一刻,在陆小语以及陆广梁身上来临了。
陆小语咬紧了唇,她忍住不发出任何呜咽的声音。可是她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一发音,悲戚的沙哑声从喉咙处蔓延而出,止也止不住。
泪水全都落在了陆广梁的脸上,可是他却还在笑。
“叔叔……叔叔……”陆小语痛苦地喊道,她的手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可是却发现他的手已经没有了那份温热的温度,冰凉一片。
她焦急地覆上另一只手,试图想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他包容他。
可是,依旧只是冰冷,除了冰冷,没有其他。
讨厌医院,憎恶医院,没有任何理由得憎恶以及讨厌。
为什么没有救活她的爸爸?为什么没有救活她的妈妈?而现在,连她唯一的亲人,她的叔叔,也没有救活?她是否该怨恨?还是要怨恨这些无能为力的事实?
缺了水的鱼,她快要活不下去了……
为什么不能让她和亲人在一起……
陆广梁想要伸手,却擦她的泪水。但是一点力气也没有了,他的嘴角一抹苦笑。终于到了这个时候,到了这个他无法动弹的时候。
意识开始朦胧了,而那些记忆里的画面一遍又一遍回放。他突然感觉到有些感慨,不禁想要知道大哥在死去的那一刻心里面在想着谁。是大嫂?还是小语呢?
突然,脑海里浮现起一张温柔浅笑的笑容。她的长发总是轻轻柔柔,她的声音总是那么好听,她让他有种想要保护的冲动。可是她,不是他的女人。
而他活了大半辈子,依旧无法达成的终究目标。
「飘飘……」
「你爱的男人,司徒宿哲,他竟然领养了傅皇。现在,小语跟他又算是什么关系呢?你教教我,我该怎么做呢?我该告诉小语吗?他们这样……」
「没错……飘飘……我懦弱……我一直很懦弱……」
他怎么会不懦弱呢?如果他当时没有那么懦弱,他会这样放任她去追寻所爱吗?到最后,他竟然再也找不到她的消息。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更不知道最后她最后到底在哪里!
也许,她已经早就离开这个世界。
司徒宿哲死了,飘飘,你的心也死了吗?
始终无法原谅自己的是,她最后一次来找自己的时候,他竟然因为那份自私而冷言相对。她是一个不到最后关头绝对不会来求情的人,可是他为什么要这样?
现在回头想一想,只是因为那份无法得到的爱吧!
他爱的女人,爱着别的男人。可是她又是否明白,自己爱的男人是怎样的人物?
这一场可笑的恩怨,到了他快死的时候,他总算是放下了。
陆广梁的笑容越来越淡,口腔一阵腥甜,嘴角吐出了一大口鲜血。他想要开头,却只能含糊不清地说道,“小语……小语……叔叔……”
为什么说不清楚了……为什么想要说话那么难……
“叔叔!叔叔你怎么了?你不要吓小语!小语胆子真得很小的,没有骗你!你不要走,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我以后不再管你了,不再像个管家婆一样了!”
“你想做什么,我都不管了。”
“求求你了,不要走,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叔叔……”
陆小语放声哭喊着,可是到最后,所有的话语只剩下那一片呜咽声。手术室里,显得格外安静,只剩下她无助的哭喊,以及他最后的喘息声。
“小语……不要……他……司徒皇……他……”陆广梁残留着最后一口气,想要把最后的话说完。可是他每说一句话,鲜血便从嘴里吐出来。
越是急切,越是说不明白,反而血腥味越来越浓烈。
陆小语瞧见了血,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不是没有见过血,不是没有见过人死,可是现在她面对的是自己的亲人,她慌张无措。脸色惨白,转身就想要去找医生。
“我去找医生,我去找医生。”她喃喃自语,重复着这句话。
手刚松开,却被他反而用力地握住了。
陆广梁用尽了自己最后的力气,拦住了她。他已经感觉到了,死神正在召唤自己。甚至可以感觉到那片黑暗,越来越大了,将他包围笼罩。
“叔叔……我去找医生啊……”陆小语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到最后,只好站在原地,哭泣到不能自己,感觉连话也说不清楚了。
“你别走……”她像个孩子,一心想要抓住自己爱的人。
陆广梁看着她的模样,第一次感觉到她的任性。是啊,长这么大了,他没见过她任性的样子。还好,现在总算是看见了一次,她的任性好可爱。
“小语……”
“叔叔……告诉你……”
“司徒……皇……他……你……”
“是他……他……”
巨大的黑暗向他袭来,只感觉眼前一阵白光回旋。他无力地闭上了眼睛,剩下的所有含糊不清的话语,全部吞进了腹中。他无力的垂下了手,却还带着一丝遗憾。
他遗憾的是,那个男人应该是爱着小语的。
他遗憾的是,他们两个是注定不能在一起的两人。
小语……
一个人……也要好好活下去……
正文 黑道之王:全部瓦解
陆广梁带着遗憾闭上了眼睛,长眠不起。握着她的手,却还始终紧紧地抓着,好象是在担心,更是不放心。只是眼角的泪水,慢慢地干涸了。
他的手,终于放松了姿势,如此落寞。
陆小语反射性地抓紧了他的手,不愿意放开。她低下头,望着叔叔安静平和的容颜,心里面忽然感觉荒芜一片。她咬着唇,泪水啪嗒啪嗒地落下,全部落在了他的脸上。
他的嘴角,还带着鲜血,混合着她的泪水,再也分不清楚。
袖口胡乱地擦去他嘴角的血迹,手都在颤抖。压抑着的心情,却怎么也无法爆发。她应该嚎啕大哭才对,可是为什么她哭不出来。她应该发泄才对,可是她就是无法发泄。
陆小语望着手术台上已经死去的陆广梁,感觉到他手心的温度一点点变凉。最后,无奈地动了动唇,呼喊道,“叔叔……你醒来……你别走……”
“不要丢下我一个人,我会害怕。”
为什么……
为什么一个个都要离我而去,为什么又剩下我一个人。她又是犯了什么错?非要她去承担?为什么别人拥有美满的家庭?为什么她一次又一次遇见亲人的死去?
陆小语痛苦地抬起头,朝着无人的手术室大吼,“为——什——么——”
身体猛地疲惫,她无力地朝后倒去。
是不是死去就能忘记一切……是不是这样就可以不会再难受……
而在手术室外的司徒皇听见手术室内猛然传来的哀吼声,她突然的喊叫声,让他刹那间心神一阵激荡。拔开脚步,几乎是狼狈地冲进了手术室。
手术室里充满了消毒水刺鼻的味道以及血腥味,聚光灯下的手术台上陆广梁平静得躺着。可是却已经感觉到了那份死寂,显然他已经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