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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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债赌博 更新:2021-04-13 23:43 字数:4779
做的高脚杯喝酒,用镀金的器皿盛放鸵鸟蛋、鹦鹉螺,然后我在塞里姆、马赫姆特和穆斯塔法(这三个人都曾经是土耳其的苏丹)的巨大的、镶满宝石的皇冠上和你做爱,皇冠大得像一张床,天空就是华盖,千千万万颗玻璃碎片包围着我们,它们在与宝石争光斗艳,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会给你一个像奶酪一样白的北欧巨人婴儿,放在你最富有、最有权力的先辈们拥有过的锦缎垫子上……”你一起来吗? 还是想在这儿等着? “丽维娅问道,她的手放在我的手上,好像她真的想让我呆在她身边似的。”我不知道你还对我有兴趣。“——”别这样。“——”但我就是这样。“她走了出去,在五米远的逆光下,我看见她在她那件厚厚的摩托车皮夹克服下耸了耸肩,慢慢地摇了摇头。但我终究还是跟在了她后面。在外面.纳格尔猛吸着一根咝咝冒烟的香烟,我也给自己点上了一根,烟雾弄得手指尖发麻,烟雾有一股腐烂的海洋动物的味道。”你是对的,“他说,”这种对喜欢受教育的全体游客而说的废话让人无法忍受两个小时。“我听见自己回答了他。
但我的嘴唇却一动没动,我的声音死在喉咙里了。我看见雪松树枝间有一些人形生物,它们在一些细长、柔软的细线上上下滑动,在紫铜色的房顸上跳来跳去,灵巧敏捷、悄无声息,它们的身体是透明的,几乎看不到轮廓……我跟在纳格尔后面走着,进了另一个黑暗的屋子,远处传来哈提舍好听的句子旋律,但是她的声音变慢了:“一个穿着登山鞋的旅行者靠在他的大背包上,面前是一堆没有点燃的篝火,他在和一个半裸的人说话,两匹马在吃草,一对狗在戏耍……”胡子着火的精灵身穿红色、蓝色和绿色的衣服从人的干枯的、涂了颜色的皮肤里接二连三地掉出来,预示未来,抹掉过去。“我的酒瓶空了,”纳格尔说。没问题,没有酒我也能挺过去。我掉进它们炽热的眼睛里,它们笑得前仰后合,右边的或者左边的猫充满期待地望着唱歌的鸟儿,沿着边缘奔跑着,沿着笔锋奔跑着,棕色的云,模糊不清的乌贼墨棕色,“那是绘画,仅仅是古老的绘画而已,”我对自己说。
“越古老越有震撼力,真让人惊异,”纳格尔说。——“精灵们是一些恶鬼。现在它们几乎已经死光了,不过只是‘几平,而已。〃 ——”手绘彩色细密画这种形式,只有在不需要挣钱养家棚口的情况下才能从事。八九百年前,这些人坐在这里,一连几个月什么都不干,只是绘制这惟一的一卷画。他们在近乎精神错乱的状态下画出这些形象,并且觉得这些画.以后根本不会有人看。想象一下,你兀自地画着,你的画好得空前绝后——这一大本书大概有多少页? 五十? :八十? 你画着它们,为了把它们从你的头脑里落到纸上,好让它们能成为实在的东西。没有哪个画商或者收藏家会拍一拍你的肩膀,没有哪个女人愿意和你上床……“一”过去一切都比现在好。“——”但是比过去更早的时代却更加糟糕。然后进步来了,进步在过去的两代人身上留下了最深刻的烙印,所以现在的时代才会急转直下,直到有一天,一个更好的未来出现在地平线上。“他拍了拍我的肩膀。我盯着眼前的昏暗,努力集中精神。扬抚摩着丽维娅的后背。
如果一个人事先没有同一个女人达成试着去相爱的共识的话,他就不会这样抚摩那个女人的后背。咋天夜里我本应该带走那个吉普赛婊子,但是没等那个她养的小白脸、她的情人、她的兄弟把刀架在我的脖子上,我就已经酩酊大醉了。空气里有一股新鲜的狗血的味道。那头愤怒的熊的巨大的影子在穹顶下跳动。“她说我们现在要看到圣人遗骨的真迹了,”纳格尔说。“圣人遗骨有治病的作用吗? ”——“塞里姆一世把埃及吞并到自己的帝国以后,马木鲁克(马木鲁克(12571517),埃及和叙利亚的统治阶层,马木鲁克王朝)
的哈里发统治区被划归给奥斯曼人。这样一来,伊斯坦布尔就成为继大马士革、巴格达和开罗之后的第四个伊斯兰王权城市。“然后她又讲起先知者的宝剑、他的弓箭、箭袋.讲起他的圣袍、他印在黄金里的右脚印、他的胡须、他的一颗牙、他领兵作战时举的旗帜,当她看我时,她的小内裤里就湿漉漉的。她说,她很愿意我们参观完苏丹后宫以后再去看看其他部分,她尤其想让我们仔细看看可汗的手迹和华丽的长袍,如果有人感兴趣的话,她随时可以回答任何问题。她有权利请求我们跟着她。
“我不行了,”我对纳格尔说,“我昨天晚上一分钟都没睡,我到那个长椅上躺着休息一会儿,等你们结束了你可以来叫醒我。注意别让你的画家勾搭我的女摄影师。如果他纠缠不休,就给他一耳光,替我问候他,我给你付律师费。”——“一会儿见,”纳格尔说,说完向其他人跑去,咆哮着:“你们走得太快了,难道没有人害怕这些袖珍小画像吗? ”
15
三三两两地吃了午饭之后,我们在地下水宫的入口处重新集合。
阿尔宾是独自一个人来的,丽维娅和我、扬、纳格尔、莫娜一起去了一家小饭馆。丽维娅显得有些思绪混乱,话很少。当纳格尔要了第三杯拉基酒的时候,她的厌恶写在了脸上。不过她看起来似乎很高兴,因为她至少不用看着阿尔宾喝酒了,阿尔宾喝酒的时候她只能保持沉默,不抱任何改变现状的希望。如果她指责他,他就会开始和她争吵。
丽维娅再也不想争吵了。
我不知道阿尔宾是在哪里、怎样度过这段时间的。很可能他去追踪可疑的线索去了,那些线索最后迟早都会通往一个酒吧凳子。现在,在售票口前面排着长队的时候,他宣布道,地下水宫为完美的凶杀案提供了一切必要的条件,所以有一部詹姆斯·邦德电影的故事就是发生在地下水宫中的。就算尸体不掉进水里,凶手也只需把它丢下去就行了,这样他就已经解决了一个问题。“如果我一头栽倒,太阳穴上有个有棱有角的洞,你们不要觉得奇怪。有几个人想要杀死我。”
没有人回答他。我想象不出还有什么地方比这里更不适合杀人。检票员只要把人口处的大门一锁,然后等着特种警察进来就行了。抛开这个不谈,我自始至终都不相信有人蓄意要除掉阿尔宾。也许他想用这番话吓唬一下科琳娜和萨宾娜,或者想掩盖他所讲的故事的真实意图。至少在后一点上他成功了。我们直到今天都不知道他所说的一切将会导向何处,包括丽维娅在内。
“看来你的组织雇用了一些训练有素的枪手,”纳格尔说,“这样才不会在杀人时因为失误而把人弄成全身瘫痪或者半痴呆。”
晚饭之后纳格尔和阿尔宾就和我们分开了。整个晚上,他们一定是喝得酩酊大醉。第二天早上,我们的教授以一种令人同情的状态出现在早餐桌上。他的眼睛是肿的,布满血丝。他抱怨说脑袋里在不停地轰鸣,声音比低空飞行的战斗机还响,还抱怨说他感到很恶心。阿尔宾没有他这么强烈的不舒服感,但是逆风十米都能闻到他身上发出的强烈的酒味儿。
“我得给我的小姑娘们买些礼物,”在我们横穿过叶尼。
塞里勒大街,就快要到达那个大集市的时候,纳格尔说道,“我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这个,为了带回去一些好玩的东西。
小姑娘们得经常笑,这样她们就会长得很漂亮,这样我将来就有理由把她们的情人从家里赶出去。我太太也应该得到点什么。首饰。或者丝绸。土耳其的丝绸应该很便宜。谁知道这个滑稽的市场上到底有没有能当礼物送出去而不会没面子的东西。“
“古董,”莫娜说。
“我怎么把古董运回去呢? 顺便说一下,我觉得我们不一定要一起走,反正我们在人群里也会走散的。七点左右我们在酒店大厅集合,计划一下晚餐。喝酒还是不喝酒,我到时候再做决定,很可能不喝。”
集市上熙熙攘攘,空气混浊。商店里连房檐底下都摆满了杂货商品。很便宜的桌布、头巾、袋子和东方手工艺品。每类商品都有一个专卖区。有专卖陶器的巷子、专卖镶嵌手工艺品的巷子、专卖雕花铜器的巷子、专卖海泡石雕刻品的巷子,但是所有的街巷都卖黄金。
舍尔夫第一个和我们告别了,他要去找圣像专卖区,也许他能找到他的装置要用的那两幅图呢,新的原件比古老的复制品更好,而且对于圣像来说,关键的不是其审美价值,而是其宗教内涵,这些图像从一开始就是按照其原型构思的,并非独立的艺术品,这也是为什么人们不把圣像叫做“画”,而是叫做“像”的缘故。
哈根跟着他走了。
“尽管如此也还是能区分出圣像的好坏,”扬喊道,但是舍尔夫已经听不见了。
“目光所及,全是俗气的玩意儿,”阿尔宾说道,“教授,如果你的人里有谁买这些东西的话,我会立刻把他扔出去。”
“如果是以前,我会要求判他死刑,但是现在我自己也总买这些没用的玩意儿。孩子们总是希望得到一些你觉得完全无法接受的东西。但尽管如此,你还是得送给他们,因为愿望得不到满足的孩子是会让人受不了的。”
“孩子任何时候都让人受不了。”
“带刺绣和人造宝石的鸟嘴形状的鞋子,很好看,不是吗? ”
相隔三家店的地方,萨宾娜已经在试穿第四件皮夹克,正伸长着胳膊扭身去够她脚跟上的石膏绷带:好让阿德尔可以在她活动的过程中从各个角度鉴定一下这件衣服。那个商贩在介绍这件皮夹克的鞣革工艺,他说这种形式的鞣革工艺现在只有东部阿纳托里亚的几个特定的地区还在使用,它能生产出质地极其细腻的皮革,而且绝对不刺激皮肤,持久耐磨,价格低廉。阿德尔在黎巴嫩的集市上已经见识过这种推销方式,但还是无法决定是否该提醒萨宾娜注意,他只是用手指捻着皮夹克的皮子,怀疑地摇着头:“对德国的冬天来说太薄了,”然后又说:“这个颜色和你的头发不相配。”
“我想买旧地毯和书法,”纳格尔说,“或者瓷器。”
“您懂地毯和书法吗? ”莫娜问。
“我脑子里有眼睛。”
“您相信自己能够区分真品和仿冒品? ”
“真的地毯和仿冒的地毯有什么区别? 在两种地毯上人都可以坐着喝茶,哪块地毯都不会飞走。我可以给我太太带一块地毯回去。女人们觉得这些东西很漂亮,您觉得呢,丽维娅? ”
丽维娅还没回答他,阿尔宾就对她宣布说,他必须去找卖珠宝的地方,并且绝对不要她陪着去。他不想说明理由。
“我从没研究过地毯,”阿尔宾走了以后,丽维娅说,“有些地毯我很喜欢,另外一些我觉得很无聊。至于女人们如何,我不知道。”
阿尔宾用了十分钟才找到珠宝专卖区,然后又用了半个小时来决定他要从哪家商店人手开始他的调查。他观察商店里陈列的商品,观察店主打电话、整理货物、和顾客交谈的方式,观察店里的跑腿的和帮手,思考他们的经营规范、具体的经营方式、雄辩的言谈方式,最后他得出结论:无论如何得装出一副有购买兴趣的样子,让他们拿出一些宝石来看看,讨价还价一番,而不是开门见山就问有关米勒的问题。决定选择第一个店主,是因为他的脸看起来好像被人打了,阿尔宾认为这个线索表明他具有犯罪潜质。这个男人三十五岁左右,胡子刮得光溜溜的,头发也梳得光溜溜的,黑色眼睛——完全是漫画书里那种善于把握人心理的骗子形象,因此他也很快就明白了,阿尔宾并不是真的想买绿宗石。他道歉说他还有几个约会,把店留给了他的助手,还不忘了暗示说:如果阿尔宾决定购买的话,他的助手会给他一个特价的。
第二家店阿尔宾是被一个话很多的托儿吸引进去的,倒不是出于性格软弱或者易于被说服,而是因为他想试试是否有人跟踪他,是否有人对于他出现在米勒的同行和竞争者的地盘上有所反应。他很快便发现,谈论绿宝石绝对要浪费很多时间,因为店主和他的托儿一样话很多,而且就连阿尔宾这样的外行的眼睛也能看出次等宝石和时尚首饰的区别。尽管如此,他还是用了相当长的时间才从那一团语言的乱麻中挣脱出来——店主和那个托儿把他裹进这团语言的乱麻中,目的在于像蜘蛛捕苍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