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节
作者:
披荆斩棘 更新:2021-04-13 23:42 字数:4689
的手伸进了纱制的白衣中,肆无忌惮的留下逡巡的痕迹。琴音不断的挣扎扭动,却被反剪住双手,拉开了领口,被刻意遮掩的颈子露了出来。白玉似的的肌肤,在阳光下泛着釉瓷的光泽,也更凸显了上面青紫的咬痕和深红的齿印。 所有的人都背转了身,带着无数的切切私语。除了我和林逐云。我什么也不懂,自然是好奇的看着他们,甚至是牢牢的盯着,怎么也移不开眼。 原来这就是佑施国的太子琴音。以绝色闻名与世,唯一可与林逐云一争高下的美人。也怪不得,佑施那样的小国,却有着如此美丽的未来君主,被灭亡当然是迟早的事。果然是红颜误国。 正想着,却听耳边传来的冷哼。不明所以的转头,就看林逐云却是瞧着我,我眨眨眼,“逐云,怎么了?不高兴吗?我们一起去玩小鸟。” 他目光炯炯的盯着我,“怎么,舍得走了,不想看了?” “看?”我有点会不过意来,再看草地上纠缠的两人,这才发觉已经有人扯起布帘,做成了屏障,隔住了视线。 “……啊……想看……”我喃喃的说,再转头,看见的就是林逐云厌恶的眼神。仿佛我是天底下最龌龊的东西,那般的不屑,似乎是看一看就已经亵渎了自己;又似乎是厌恶,却还带着恨意,像是要把我剥皮拆骨。我瞬间就被吓得不能动弹,恐惧得只想往后缩。林逐云也不拦我,目光如电,可又忽然柔软下来,半晌,才悠悠一叹,“……为什么眼睛会像呢?……” 淡淡的暗香仿佛也随着他的叹息荡漾,飘渺的眼神如寂寞的烟花瞬间缤纷又湮灭,最后只剩浅浅的沂馥。 说罢转身离去,再不看我一眼。也是白色的纱衣,被清风掣起,宽衣长袖,广广的飘在风中,让人觉得他仿佛要飞起来,多了一份轻灵,少了平常的阴沉。这还是林逐云吗?这却不是我想的,一个傻子又怎会有懂得如此的风雅,我只是高兴的看着屏障里不时飘出来的白色碎布。 “下雪了!”我高兴的叫着,衬着里面濒死的呜咽,似乎是格外的有趣呢! 有时候我常常这样想,也许我是宫里最傻最呆的人。不过,也许,我也是宫里知道事情最多的人。即使是只听小太监宫女门在我面前毫不避讳的碎语,也能听出很多很有意思的东西。比方说,关于林逐云。 据说林逐云是天下少有的聪慧之人,出生三月能言,四岁识书万言,五岁提笔文不加点,七岁已经是京城有名的才子,十岁时赋诗作对竟无人能出其右。他十二岁时,名满天下的大儒彭擎因为他的盛名而来,投贴入府后却不见他来迎客。枯坐几个时辰后,彭擎终于按耐不住要甩袖走人。却见一个丽若惊虹的少年,步入堂中。两人无言对视许久,少年微笑着起身,翩跹一舞,天地无光;彭擎也舞,却远远不及少年。彭擎从此甘愿折首少年之下,奉他为天下第一。 我笑嘻嘻的听完,看着那些小宫女向往的笑容和小太监们佩服的神气。其实他们都忘了,林逐云其实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或者,我知道的还比他们多一点,年前许多大臣的莫名死亡,都是出自他手,以他武功手段,眼前除了他的父亲林自清,恐怕已经没有了对手。心狠手辣,美貌非凡,才智的过人的父子。什么才是他们的弱点呢?能一击必杀的死穴究竟在什么地方?我不知道,所以只能继续痴痴的笑下去,做我的白痴皇帝。 再想下去,日夜不得安寝。江山社稷,黎民万千,国仇家恨…… 日日如此,月月如此,年年如此。再好的云霞夕霏,再美的林壑暝色,又怎入得了眼,思来想去胸中到确确郁懑,于是一个人匆匆披了衣裳走出房门。窗边小太监们也睡得正熟,怕是觉得我这样可有可无的皇帝,既是要刺杀,也不必选我。于是又一笑,只管走了出去。 空中浮着断断续续的琴声,初听来是平波卷絮,斜阳归帆,无限温情;到半路忽又折弦一转,仿佛春暮花残,东风吹去杨花,春色堪怜,万绿西泠,像是无限委屈,无限凄然;又蓦的一个高声,裂了鹃啼,截住飞花,似夹了金戈铁马,刀措枪明,擂鼓声阵阵,厉马登了高堤,男儿入了沙场,无数箭镞,无数羽檄,只为捐躯赴国难,宁可头断血流。 不知不觉间,我已经顺着琴声走进了那鼓琴之人。只见条条弦上斑斑的都是血迹,白色的琴弦竟然已经被染作血红;原本软如棉絮,娇若蔷薇的指尖也是血肉模糊,圆润可爱如同圆贝的指甲竟也裂开了几个。可他确似毫无知觉似的弹着,黑法散乱,清澄的眸子波光无数,最后却只剩下无光的漆黑,容色灰败,显然是一幅心死的模样,再弹下去不疯也成狂。那又为什么不死呢?我在心中悄悄计量,恐怕是有什么亲人落在林自清手里吧,所以甘愿白蕖染淤,美玉蒙尘。在心中暗叹一声,我伸手捉住了他手腕,仍是笑着,“这曲子好难听,换一个吧。”说着状似不意的压过去,随手带断一根琴弦。 “蹦”的一声,琴弦应手而断,琴音浑身一颤,暗色的眼睛这才有了一点光亮。我心中一轻,更靠近了些,“好吗?不要听这个……” 他却也不说话,只是看着我,目光像是冰棱,硬生生的戳得人身上生疼。一撇嘴,我不高兴的离开他远些,有些怕怕的看他。好半天,他却又忽然笑了。 那笑容竟然让我恍惚起来。是谁?是谁也似乎这么对我笑过。仿佛冰雪初融,云日辉映,空水鲜澄,妍美中带着孤傲,缅邈中夹着凄清。心似乎被狠狠的撞了一下。 那时还没有人告诉我,这就是心动。'秋' (3)我楞楞的看著琴音的笑脸,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什麽话都没剩下,连平常痴呆的笑容也忘了。可那朵如清莲的笑容却很快的消失,他侧过了头,微微扬起下颌,“你究竟是谁?” 我心中一惊,这才发觉自己刚刚的表现,背上已经出了一层冷汗。要知道这宫中到处是眼线,尤其是我和他这样地位如此尴尬又敏感的人。於是又笑起来,“我叫凌筝,以前父皇都叫我筝儿。” “凌!?筝!?”一字一顿,琴音的声音似乎从声音一直颤抖到心里,猛然站到我面前,我的手臂被紧紧捉住,绝美的面孔在我眼前放大,却已经扭曲,“就是你派人灭了佑施?” 每个字都仿佛是被磨尖了,再用弓射出来的锐箭,我的手臂几乎被捏得断掉。没有丝毫犹豫的,眼泪已经滚出了眼眶,“好疼好疼好疼好疼……”我摇著头哭著,含著说不尽的委屈。他却不放开我,可手上的力道却少了很多。又看我片刻,这才放开手。惨然一笑,似乎是浑身脱力,他跪坐在我的身边,却笑了起来,“是啊,我早听说了国政全由林逐云父子把持……” 琴音晶莹的眼眸中慢慢凝聚了雾气,有些抱歉的看著我,“抱歉,弄疼你了吧。” 我急忙摇摇头,他却似乎不是在等我的回应,而是自言自语,“佑施已灭,我已是亡国质子,本应和父皇一起殉国,奈何母後落在林自清那个禽兽手里,我…………再也会不去了,再看不到佑施河上放的莲花灯了,恐怕此地便是我的葬身处了。” 笼著水月寒烟的眼睛望著我,隐隐的笑靥不尽凄凉。终於,我被他搂在了怀里,颈侧渐渐传来凉凉的水湿,他没有哭出声,只是静静的流泪,让我想到那夜的父皇。我却还是什麽也能做,甚至连伸手抱住他也不能,我们现在的动静恐怕是早被人监视了。所以我只有呆楞的站著,如同枯木般被他拥在怀里。 哭出来就好。只有在一个痴儿身边,你才能允许自己流露出的脆弱。所以哭出来也好,就当我什麽也听不懂,即使你说的这些感觉,我全都明了。 从他的肩膀上,我抬头看并不圆满的月亮。古人说寄情千里光,却不知道我此时的心思,你什麽时候才能察觉,或者,才能让你察觉呢? 那夜堕叶纷纷,月华如练,桂树攲斜,淡淡星辰银河垂地,寒声悴碎,我初次孤眠辗转,眉间心上都是琴音笑颜温柔,无计回避。後又付诸一笑,如今都是身不由几,无论什麽都是空渺,於是万事皆抛身後,闭目沈沈睡去。 睁眼又是天明,只觉得昨晚的一切如梦,再被小太监服侍著更衣,正准备上早朝,却林自清那里传过来的消息──今日不朝。如今他已俨然皇帝,他说不朝,我自然不去,小太监得了旨去宣,我也落了个清闲,只一个人在御花园打转。 此时正是暮夏时节,惨红愁绿,卉极草暗,菡萏香销,又来西风愁起,漫步其间,只觉得满园韶光憔悴。我正有些伤怀,却平平听见不衬的嬉笑声传了过来,正想是谁如此胆大,抬眼就看见林逐云。摇摇头,我怎麽忘了,这两父子已经把皇宫大内当作了自己的後花园,想来时便来,赏够了便走,又有谁敢阻拦。再细看去,这才发觉竟然是有人作陪。大约是十八九岁的娈童,皓腕似凝了霜雪,被搂在比他略矮的林逐云怀里;林逐云香腮砌雪,腻云微嚲,暖酥香衾,大方的调笑著比他年长的少年。两人不顾礼仪的抱作一团,似乎是在教那娈童画著什麽东西,不过似乎心思都不在画上,画不到片刻便都笑起来。林逐云眼横秋波,笑意点点,竟是我从来也没见过的欢欣。以前纵知道他姿容绝世,却没想到,他笑起来似乎夏色又盛了三分,景色妖娆。可这眉眼盈盈的笑容,却在看到我的顷刻间褪去,只剩冷淡的面孔。 “见过皇上。”林逐云合手一拱,算是尽了礼数。他身边的少年却被我的名号吓住,帮伏身跪下,行过大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我并不急著容他平身,反而凑上前去,抬起他的下巴细看。这并不是一张出色的脸,虽然算得上清秀,可眉不够细致,唇不够情韵,双颊不够丰润。这样的人在宫中没有成千也有上百,更别提和林逐云、琴音这样美人相比。可方才林逐云似乎是对他宠溺得很,却又是为什麽?低首再看,终於明白。原来他有一双这样的眼睛。如此的温润清明,似藏著飞絮蒙蒙,笙歌隐隐,风动涟漪,处处相随,有无限的温柔爱意。可这样的眼睛,似乎在什麽地方见过,似曾相识的感觉无法抹去。 “啊,你真漂亮。”我高兴的笑著,乘著扶起他,在少年的脸上轻啄一下,意料之中的看著他的脸红了起来,十分可爱。林逐云则铁青了脸,我却仍是不明所以。他神色冰冷,我却似乎没有察觉;他瞪我也被我全然忽略。 轻笑一声,他挥手过来就是一巴掌,打得却是那个娈童。少年被打倒在地上,却是捂著脸不断的告罪,“公子,原谅我这一回吧……公子……原谅我这一回……” 说话的时候去扯林逐云的衣角,也被他甩开。少年立即吓得脸色发青,几乎动弹不得。我冷眼旁观,一句话也不提,到要看看究竟是怎麽回事,虽然事情都是由我挑起。说不定从此可看出林逐云到底在意什麽,若是这少年,那他便是有了弱点,我也从何下手。 可再看林逐云的眼神,对著少年,已经完全没有刚才的温情,也是厌恶,和那天看我的一般。原来不是这个少年吗?我心底千折百转,面上却仍是笑得傻气,只看了林逐云带了少年离去。去时少年满眼绝望,恐怕,过了今天,世上就再没有了他吧。 (4)看著那两人相继离去,我这才走上前,故作好奇的靠近,去看那桌上未干的墨迹。原来竟是一幅画呢! 仍然是温润清明的眼睛,似藏著飞絮蒙蒙,笙歌隐隐,风动涟漪,处处相随,有无限的温柔爱意。刚刚林逐云画的,就是刚才的少年。不,却又不是…… 画上的人似梅英疏淡,又似冰澌溶泄,让人看起来有说不出的温柔,唇角蝶旋的弧度仿佛能一直温暖到心底,伶俜雍容的风姿可与天齐,柔情更随春风十里。这个人虽然没有林逐云、琴音那样的绝色朱颜,可那山抹微云的幽幽清新婉转,泠泠的流丽温润,却是万分的引人。等我看清那人的样貌,却是如同雷击似的的震慑,这是…… 来不及再想下去,我直奔向寝宫。挥退左右,让他们去端我喜欢的莲子羹,我独自一人站在镜前。镜中的人是再平凡不过的样貌。稀疏的眉,小且不够明亮的眼睛,鼻子不够挺,轮廓还好,可配上这样的五官,顶多算上普通。也正是这样平常的面孔保护了我,如此平常的激不起林自清的兴趣。否则……大概就是如同父皇了吧。那般的任人玩弄。 可是,这却不是我啊。小心的撕去面上薄薄的遮盖,细致的肌肤在多年後终於裸露在阳光下,温玉般的晕开;同样柔情似水,同样的,疏疏淡淡嫋绕不去的愔愔清柔。一样横波的双眸,一样峰聚的眉梢。不是那画中的人又该是谁?原来林逐云画的那个人,竟然是我麽? 何时何地,我如此不小心?这一惊非同小可,林逐云若是见了我的面,那林自清呢?是否也见著了?硬生生的一个激灵,手脚立时冰凉,难道他们早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