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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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词 更新:2021-04-13 23:39 字数:4834
脑子像被人一把捏碎了一样。我突然觉得自己只是一个帮宫洺从爱马仕店里取回他的手表的小助理,而感到格外的庆幸。
这种庆幸刚刚在我大脑里产生没多久,房间的门轻轻地推开了。
Neil和南湘还有顾准同时走了进来。
不知道为什么,我害怕这样所有人到齐的场景,好像每一次这样大家一聚拢,其中就一定会有人兜里放好了炸弹,在一个特定的语言刺激之下,就会轰然一声掀爆我的头皮。
而三分钟之后,这颗炸弹炸响了。
顾里轻轻的站起来,走到Neil的边上,她的头发精致地挽在脑后,看上去就像是盛装打扮过后的林志玲,她双手放在Neil的肩膀上,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她弟弟顾准,最后把目光落到顾源身上,说:“其实,计划才刚刚开始呢,顾源,我并不仅仅是为了你得到财务总监位子、而我得到广告总监位子而高兴,我高兴的地方在于,这样的局面一旦确定下来,我们可以利用公司高管持股的规定,将一部分股权安全地转移到你的手里,这是宫洺所无法拒绝的公司规定。”
顾准接过顾里的话题,说:“加上我手里的和姐姐之前保留下来的,我们手上所控制的股份,就能和constanly集团持有的股份进行一定程度的抗衡。”
Neil目光闪动着,看着顾源,认真地说:“而这个时候,Lily会转移一笔不是很多但是恰好足够的资金,让我爸爸出面,以境外一个叫做SONIA的文化传媒公司的名义对《M。E》进行注资和股权收购,从而进一步稀释宫洺以及我们每一个人手上所持有的股份,看上去SONIA对《M。E》的收购是均衡的,宫洺依然占有绝大部分的控制局面,但是……”
“但是,一旦股权购买完成,那大家都会明白,那家SONIA文化公司的实际控股人,就是我,顾里。”最后她把话题轻轻的收回到她的嘴里,然后用一个动人心弦的笑容,望向顾源。
我突然间觉得心里发慌,像是有一个巨大的幽灵盘旋在我们的头顶,那把巨大的镰刀不知道此刻正放在谁的头上,也许是顾源,也许是顾里,也有可能是我。
我抬起眼睛看了看我对面的顾源,他的脸色和我一样发白。其实,在我刚刚走进这间屋子的时候,我从顾里的脸上,就已经看出了她心里装着的这只怪兽,而现在,这只怪兽终于冲破她的心脏,在空气里嘶吼起来。亲爱的顾源,这么多年过去了,难道你还以为lily还是当初那个心高气傲目空一切的单纯女孩子么?她在她父亲去世的那一天,就已经把过去的那个lily埋葬了。只是你们都不知道而已。
只有我知道。
顾源显然并没有想到顾里顺着他的计划,在背后构建了另外一个庞大陷阱,而那只正一步一步走向这个陷阱的猎物,是我的上司宫洺。
顾源望着顾里,眼睛里闪烁着恐惧的光芒,“你什么时候知道我要进M。E的?”
“从我桌子上出现你父亲的公司提供给M。E的报价计划的时候,亲爱的,大概,两个月前吧。”顾里轻轻的笑着,水晶灯反射的彩虹光,照耀着她精致完美的脸庞。
“Onestepatatime。我最喜欢的一句话了。”顾里举起红酒杯,“说得好啊,一步一步来。”
亲爱的顾源,最了解她的人,应该是你啊,你应该早就认识到,这才是顾里。
如果说四只小绵羊要集合起来对付大灰狼的话,我心里肯定只会发出冷笑。而现在我面前的,是四只尖牙利爪的狼,它们集合在一起,正在慢慢靠近一只看上去沉睡着的狮子。
对于顾里来说,早在学生时代,她就单枪匹马地在金融学院组织的模拟财富生存数字系统里,以两百万的虚拟资金,最终达到了四亿七千万的虚拟货币财富,并且在这个过程里,她毫不留情的让五个同学院的竞争对手输得血本无归。她在虚拟世界里将对手杀的片甲不留,终于席卷进了真实的世界。
而Neil,在他华丽公子哥的外形之下,我所知道的,是他在大学作为法学研究生的时候,就曾经以律师的身份,利用一家公司的财务漏税和美国金融界最简单的定律,让一个十三天前还拥有七亿美元身家的人,瞬间变得倾家荡产。
而顾准,更像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黑色沼泽。我不了解他,他是一团黑色的雾。
但是,即使是这样,我都不知道未来会如何。因为他们面对的宫洺,是在顾里顾源还在高中悄悄提前学习大学的高等函数时,就已经在普林斯顿里递交《金融危机下的曲线小圆面积理论》论文的少男了。
我看了看对面脸色苍白的顾源,他一直看着顾里,最后,他像是放弃什么一般轻轻叹了口气,说:“你计划好了的话,我就听你的。”
天空迅速地暗下来,整个上海像是一条滚动不息的银河,瞬间燃气密密麻麻的灯光。
唐宛如躺在床上,头顶一盏莹白色的光冷冷地照着她的脸。
她盯着手里的手机看了很久,最后小心的按了“110”三个按键,“你好,我想报警,我知道一些关于我一个朋友的事情……”
冷气打的太足,我感觉自己像是要感冒了。
我望着身边的南湘,她静静的吃着饭,不时的在餐桌底下发着短信。我不知道她发给谁,但我知道她是聪明的,她装作什么都没有听见。
我也想装作什么都没有听见,但是,宫洺的脸却不时地浮现在我的面前,很奇怪,那张脸在冲我温馨的微笑。
“哦对了,等下简溪也过来。我打电话叫他的,我之前误会他了,他没有对不起你,他是爱你的。”顾里看着我好像魂不守舍的样子,望了望顾源,然后对我说。
我莫名其妙的点点头,不知道为什么,我听了完全没有什么感觉,我脑海里翻滚着的全部都是宫洺的脸,他那张难得微笑却格外温柔而迷人的脸,他温柔的嘴唇仿佛纯净的花朵般芬芳。
而这个时候,门开了,简溪的脸出现在玻璃门的后面,但是,他的表情却像是身后跟着一群怪物一样。
而下一个瞬间,几个穿这警服的警察,真的从他的身后,走进了我们的包间里面。
所有的人都慌忙的站了起来。
一个警察看了看我们,冷冷的说:“你们停下,有话问你们。”
顾里脸色苍白地站起来,她和Neil彼此对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那个警察环顾一圈之后,说:“你们谁是南湘,站出来。”
我回过头去,南湘低着头坐着,没有动,她的手依然维持着切割牛排的动作,刀在她手上停留着。
仿佛一面巨大的黑色沼泽,朝我迎面撞来。
巨大的腥气、粘糊的寒冷,在几秒钟内迅速吞没了我。
白晃晃的手铐“咣当”两声,铐在南湘纤细如同白玉的手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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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从南京西路上开出来已经半个小时了。街道两边的风景,也从LV、HERMES的橱窗展示,变成了眼下灰尘扑扑的小高层居民楼。八月热辣辣的阳光从挡风玻璃上迎面朝我撞过来,视线里一直都是这样仿佛曝光过度的照片般的视觉效果。顾里家里那辆价值百万的宝马750Li,此刻正被一个刚刚拿了驾照3个月的新手司机驾驶着。对,那个司机就是我。我身边坐着已经拿了驾照两年的顾里。她此刻戴着一个巨大的墨镜,她那巴掌小脸,有三分之二都被墨镜遮住了,剩下一张涂着annasui夏日杏花果冻唇彩的嘴,和她那尖尖的小巧下巴。她没有说话。我也没有说话。事实上,我不是因为脑子在放空,而是因为此刻我的脑海里,正在一秒接一秒地上演各种回忆的画面,仿佛电影院里连绵不断的黑色胶片一样持续转动着,光线从我的眼睛里投出去,在我面前的挡风玻璃之外,形成电影般的画面。
这样无言的沉默再加上车里肆意开足的冷气——足够把膝盖的风湿冻得发痛的冷气,一切都显出一种悲伤的调子来。除了车里的背影音乐不太搭调。高级的车载音响此刻正播放着顾里ipod里gaga的新舞曲。这个永远不穿裤子并且经常把自己打扮成米老鼠的疯女人,最近是顾里的新宠。前段时间,Ladygaga的一次现场表演上,她的胸罩里突然开始喷火,她整个人仰面朝天,然后双胸喷火的画面让我在沙发上目瞪口呆,而身边的顾里,则彻底地被这个画面迷住了,当年顾里就是被麦当娜的那两个锥子般的胸罩吸引了,而今天,她又被一个胸罩里可以喷火的女人降服了。
我觉得她对胸部有一种迷恋。这也是我认为,她能够一直和唐宛如相安无事这么多年的原因。因为唐宛如对胸部,也非常地迷恋,因为那应该是她能够证明自己还是个女人的最强有力的证据。
我们要去的地方,是静安区公安局。12天之前,南湘被一把明晃晃的银色手铐给带走的时候,所有人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而12天之后,我和顾里彼此沉默地开车,去接她从拘留所里出来。在这两个星期里,顾里倒腾出了所有她能够利用的关系和人脉,企图把南湘从里面捞出来。然而,藏(卫海吧)毒毕竟不是像街头斗殴一样简单的事情。
Neil的爸爸出了很大的力,当然,对于开着黑色牌照车子的外交官来说,本来是不太方便参与进来的。但他看在顾里的面子上,还是明的暗的出了不少力。然而最终解决这个事情的人,却是顾里最最讨厌的人–席城,所以,这也让顾里感到格外的挫败和别扭。我转过头悄悄看了她一眼,她依然是一个不发一言的时尚的瞎子。我刚准备叹一口气,一个小男孩儿拿着一个冰激凌甜筒突然冲到挡风玻璃前面,我死命地一脚刹车,我胸口猛地撞在方向盘上,痛得我眼冒金星,同时身边传来顾里的尖锐骂声。她二话没说,下车,从前面绕过来,拉开我的车门,粗暴地把我拽下来,伸手拉开后座的车门把我塞了进去,然后她自己坐到了司机的位置。
坐进去之前,她不动声色地看了看那个小男儿一眼。本来小男孩儿还没什么反应,这一眼看完了之后,哇地开始号啕大哭,可见顾里那两只眼睛里,是一派多么杀气腾腾生机勃勃的景象。
我窝在车子宽敞的总裁后座里,从刚刚的惊魂里缓过来。而顾里已经把车开得嗖嗖地飞驰了起来,感觉像要起飞的样子。十二天之前,顾里也是这样,把车子开出了飞机的速度,心急如焚地往警察局赶。我们两个赶到警察局,在那儿等了五个小时,我们才见到了南湘。她戴着手铐从拘留间里走出来见我们的时侯,右半边脸已经肿了起来。
终于,南湘隐瞒了我们足足三年多的秘密,彻底摊开来,暴露在了八月惨烈的日光只下。三年来,她一直背着我们,买毒,藏(和谐和谐)毒,但吸毒的人不是她,是她妈。存下来供南湘念书的钱被迅速消耗干净了,家里能卖的东西也都卖光了。
〃你报警啊!你没脑子么你!〃顾里看着坐在墨绿色长凳对面的南湘,脸色发白地低声呵斥她,十根贴满碎钻的水晶指甲把她那条光滑缎裙子抓得都皱起来了。
〃你以为我没想过么?〃南湘的头发乱糟糟地披在肩膀上,眼睛里都是红血丝,〃不下十次我手机都抓在手里了,110三个号码都按了,可是还是下不了狠心拨出去,因为跪在你面前拉着你的裤子说〃我错了,我错了〃的人是你的亲妈,你怎么办?
清醒的时候,她哭成个泪人,抓着我的手,白发苍苍满脸皱纹地和我说她对不起我,她不是人。但是一旦毒隐上来,她又口吐白沫地躺在地上,打滚,摔东西,求我给她〃药〃,不给就骂我贱人,婊子。还对我说〃你长得那么漂亮,你去卖,去到婊子,肯定有钱!〃。。。。。。顾里,要是你换了我,这几年你早就疯了。〃
我和顾里坐在她的对面,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的脸一半仿佛是初秋的月亮一样苍白,另一半红肿着,像滴血的苹果。这么些年来,这张面孔之下隐藏的秘密,我和顾里竟然没有一丝察觉。我们都觉得南湘和我们一样,生活在幸福的崭新时代,徜徉在美好的大学校园,当我在抱怨着恋爱的争吵,或者顾里把她新买的用了两个星期的手机丢到抽屉里再也不用了的时候,南湘在想些什么呢。
顾里没有说话,我坐在凳子上哗啦啦地流泪,像一个没有关紧的水龙头。
车子开到了警察局门口,顾里和我下车朝里面走,走到拘留所大门口去接南湘出来。铁门拉开的时候,我听着那哗啦啦的声音,眼泪一瞬间又涌了上来,顾里及时地拿她的水晶指甲在我腰上一掐,我的眼泪又收了回去。我们都把温暖的笑容挂在脸上,一左一右地拉着南湘的手,朝外面走。
“我能和席城说几句话么?”南湘回过头,看着带我们过来的那个警察,“就是后来代替我关进来的那个男的。”
顾里唰地一声甩开南湘的手,径直朝她的宝马车走了过去,“我车上等你们。”
警察半眯着他深邃的眼睛,眼神里是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