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7 节
作者:朝令夕改      更新:2021-04-13 23:26      字数:4733
  李。左李看也不看,揣入袖中,笑道:“大将军看得左某小了。左某从刘福通丞相起兵,跟随潘将军南征北战,直捣辽阳,兵败而不就死者,欲留此有用之身,完成各位烈士的夙愿。今终得见鞑子覆灭,大汉重光,某能出得一点气力,于愿足矣。岂是为了在新朝混个官来做么?”
  凌冲闻言,大为敬佩。当下两人商定了联络的时间和暗号,凌冲也不多留,立刻出城回到大营,来禀报徐达。徐达大喜,说:“退思立了此功,大都唾手可得。这进城的头功,让你得了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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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大军开到大都城南部的丽正门外,凌冲命令部下向城上射出响箭,时候不大,只听城门内一阵喧闹,吊桥缓缓放下,大门也打开了。凌冲一马当先,手使一条白缨长枪,冲入门内。
  凌冲今天是准的将官打扮,头戴一顶铁幞头,身披狻猊连环甲,外罩鹦哥绿的战袍,胯下一匹青骢马。战阵上普通钢刀杀伤力太弱,不便使用,因此拿了一条积竹杆的亮银枪,手中一挥,招呼部属跟进,当真是威风八面,杀气腾腾。
  他率领部下五百名刀牌手,抢入城去,只见守城的元兵正和左李的仆役庄客厮杀作一团。左李的庄客都头裹着黄巾,以为。凌冲突然想到,香军才起的时候,包括察罕帖木儿等护元的地方武装,为了与其辨识,也都是头裹黄巾;左李虽是香军出身,现在归附了明朝,自然不能戴红巾,于是也改成了黄巾。十数年前,黄巾兵是敌人,十数年后,黄巾兵倒变了友军,造化弄人,忒煞的可笑可叹。
  凌冲长枪起处,两名元兵胸口中枪,惨呼着倒地。余兵还想围上来厮杀,只听弓弦响处,脑后中箭,又倒下了三个。凌冲定睛望去,只见左李一身短打,手持一具大弓,正站在城墙上向他微笑哩。他不由心中赞叹:“真个好箭法!”
  此时,凌冲的部属也都杀进了城门。元军看到明军入城,惊惶恐惧,发一声喊,都四散奔逃了。凌冲招呼部下:“且护住了门,迎大将军入城来。”自己率领一百余人,并左李的仆役庄客,冲上街道,直往皇城杀来。
  才杀到皇城崇天门前,只见数百名蒙古绣甲怯薛,鼓噪着从门内杀出。凌冲大喝一声:“我大明百万大军已入城来,晓事的放下器械,饶尔不死!”枪随声到,早将一名怯薛咽喉洞穿,挑死在地。那些怯薛每日锦衣玉食,但知摆驾势、逞威风,哪个识得上阵厮杀?见凌冲如此悍勇,都惊得不住倒退。凌冲身先士卒,杀入皇城。
  正在杀得兴起,忽然旁边跳过来一个左李庄客,一把带住凌冲的马头,急促地禀报道:“告将……将军,主人在昭回坊左近遭遇一伙鞑子,好生的厉害,主人赢他不得,已吃他打伤了也!”凌冲一愣:“甚么鞑子这般厉害?前面领路,等我去救你家主人!”
  于是带领兵马从皇城东门杀出,直奔昭回坊。还没赶到,先望见前面烟尘滚滚,人头攒动,是数百名庄客与大将傅友德的部属,将几个人围困在陔心。
  凌冲正走间,又见十几名庄客抬着一个担架走过来。他急忙跳下马去,看担架上躺着的,果然正是左李。两人在城门边打个招呼,才过了不到一个时辰,此时的左李,早不复方才的英风豪气,肩膀上裹着厚厚的绷带,鲜血依旧泊泊涌出,沾污了半边身子,面白如纸,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了。
  凌冲急忙上前去拉住他的手,去搭他的脉门。左李微开双眼,见了凌冲,勉强一笑:“在下无救的了。拜托将军,千万用左某的弓去射杀那个鞑子,为在下报仇,则在下死而无恨!”说着,使个眼色,边上庄客抬过他的大弓来。
  凌冲察其脉相,果然是没得救了,心情沉重,不禁眼眶湿润。左李笑道:“鞑子皇帝北遁,大明兵入大都,在下心愿已了,死便死了……”挣扎着摘下自己左手拇指上的黑铁扳指,给凌冲戴上。
  凌冲接过大弓并一壶狼牙箭,都挂在自己马上,向左李一点头:“先生放心,凌某为你报仇去!”翻身上马,挺枪就冲入前面的人群。众明军看到有将领过来,纷纷让路,指点着说:“便是那个鞑子,好生厉害,伤了咱们十来个兄弟!”
  凌冲冲到近前,只见圈中伏尸数十具,中有一骑,马上人不到三十岁年纪,头戴毡帽,身穿皮甲,手持一柄精钢打造的弯刀,杀得浑身是血,双目尽赤。细一看,原来是老相识,正是察合台汗国的王子,总领大都九城警巡事务的巴儿思!
  凌冲一拧长枪,喝一声:“你这鞑子,兀自顽抗!”分心便刺。巴儿思看清来将是凌冲,狞笑道:“好个蛮子,今教你看成吉思汗的子孙,是如何死法!”弯刀一振,向凌冲顶门砍来。凌冲使枪一带,避过来招,两马一错蹬,回身一枪扎去。巴儿思大喊一声,弯刀斩下,也不知这刀怎的如此锋利,竟将那积竹涂漆的枪杆一挥为二。
  凌冲一声轻叱,把手中两截枪杆,向巴儿思脸上掷去,趁机从腰下拔出刀来,跳离马背,如大鸟般扑向敌人。八儿思躲过枪杆,弯刀上撩,被凌冲一招“苍龙探爪”,把弯刀隔开,左掌奋起千钧力量,当面打下。
  巴儿思抬掌来迎,“呯”的一声,全身巨震,竟然坐不稳鞍桥,被打落马下。时隔年许未见,凌冲的功力早已超过他数倍,这一掌直打得他魂飞魄散,再无斗志,急忙一个翻滚,站起来砍翻一名左李的庄客,抢了对方的坐骑,便往北方逃去。
  凌冲借势,在空中一个跟斗,翻回自己的马背,用刀身在马臀上一拍,双腿一夹,那马“咴”的一声,奋蹄追去。明军看两将厮杀,都往后暂退,让开一块空地,包围圈变得相对松散,被巴儿思一冲,就冲开了一个缺口。巴儿思砍翻两人,延着大街逃去,凌冲紧追不舍。
  追出一箭地远,凌冲心道:“左李的心愿,如何不帮他完了?”收好钢刀,就鞍桥上摘下那面大弓来。他奋起全身气力,开弓搭箭,瞄准了一松弦,狼牙箭如流星般直插巴儿思的后心。
  巴儿思听得身后弓弦声响,将身一侧,反转弯刀,“喀”的一声,把箭格开,随即冷笑道:“教你看我蒙古人的骑射!”也摘弓搭箭,反身射来。他拿的是左李庄客的软弓,那支箭慢腾腾地飞近,凌冲伸出食中两指,轻巧巧便夹住箭杆,笑道:“不过如此。”
  两人一逃一追,眼看过了警巡院。街边不时有明军上前阻拦,巴儿思不得纵马驰骋,眼看就要被凌冲追上。突然间,他马前青影一晃,随即脸上吃痛,一个跟斗倒翻了下来。
  凌冲在后面看得清楚,原来那跳出来的不是旁人,却是龚罗睺。只见他一掌正中巴儿思的面门,那蒙古王子一声不吭,就此栽倒马下,龚罗睺又往他前心补上一脚,了了性命。凌冲冲到面前,带住战马,冷笑道:“你此时倒戈,以为杀了他便可将功赎罪么?”
  龚罗睺满面堆笑,向凌冲一抱拳:“凌将军别来无恙?”凌冲看见他就有气,跳下马来,狠狠一掌打去。龚罗睺合掌来迎,“嘭”的一声,凌冲只觉得一道利箭般燥热之气透过自己掌心劳宫,直透手厥阴心包经,不由得后退一步,惊问道:“腐心蚀骨掌?!”
  但凌冲的功力已非昔日可比,龚罗睺和他对了一掌,倒退两步,如同大锤砸在心上一般,气息几乎走岔,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他看凌冲只退了一步,并且立刻就能开口说话,心中更是惊惧。凌冲冷哼一声,挥掌正要再打,忽听一人叫道:“凌将军,且请住手!”
  凌冲转过身来,只见数十骑飞驰来到,当先一人银盔素甲,正是大将傅友德。龚罗睺见了傅友德,急忙抱拳鞠躬,口呼:“傅将军,凌将军与在下旧有过节,还请傅将军出面说合。”傅友德来到近前,跳下马来,笑着对凌冲说:“龚先生先两日已出城归服于我。他虽旧曾为鞑子做事,今日翻然改图,若有前仇,且看我面上揭过了罢。”
  凌冲心道:“你与我又不熟稔,你有多大面子?”但想想自己和龚罗睺也不算仇深似海,虽然他在丹枫九霞阁想要暗害自己,终究自己命大,没能让他得逞。国仇家恨,国仇为先,他是汉人,既然降顺了,那就应该一致对外,不好再难为他了。可是此人儒雅相貌,却是个阴毒小人,实在看着讨厌。
  他瞥了龚罗睺一眼,心说:“你既然降顺了,如何又用腐心蚀骨掌来打我,若是两年前的我呵,岂不遭你打杀了?这笔帐他日定要问你清算来。”勉强一抱拳:“既是傅将军讲情,今日便暂饶过他。”翻身上马,驳马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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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冲想想既然来到警巡院左近,这里往清真居去不远,如何不趁机风光地去接了艾布父女?他招拢自己的部属,得意洋洋向东北方向驰去。还没到地方,先吃了一惊,只见前面火光熊熊,浓烟缭绕,似乎是着起了大火!
  破城时到处起火,原在意料之中。凌冲急忙纵马赶去,不由叫一声苦,只见清真居已经变成了一片瓦砾。他招呼众军救灭了火,就瓦砾中细细翻检,却不见人,也不见尸。凌冲心里略微宽慰:“师父与他们在一处,断无着了火不得逃出的道理。”叫小校找几个邻居来问,回答说艾布父女三天前就出城往亲戚家避难去了。
  凌冲长舒了一口气,一颗悬起的心缓缓放下。可是又多少有些失望,心中暗暗对雪妮娅说:“娘子呵,不得看你丈夫领兵的英姿,你怕要懊悔一辈子哩!”他本想等中原光复,天下平定,就辞官隐居去的,自己难得做一回将领,恐怕也是毕生唯一的一次,以后就再没有机会了。
  ~第六十六章从来胡运不百年~
  洪武元年八月庚午,大明军攻入大都。九城都稳定以后,徐达、常遇春等诸将,一起排开军列,往皇城内走来。常遇春骂道:“直娘贼,他倒走得快。老常歇不得也,大将军下令,我明日便起兵往追,不拿着鞑子皇帝,誓不归还!”徐达拍拍他的肩膀,笑道:“伯仁急的甚么,还怕他飞上天去?倒是扩廓帖木儿已将兵向云中,来援大都,我等不如速越井陉,抄他的老窝去。此人才是心腹大患,一个逃亡的鞑子皇帝,值的甚么?”
  众将来到大明殿,常遇春看了上面的龙椅,大叫道:“这椅子却好,比建康的还大。我大明皇帝一统江山,如何容有更大的椅子,谁人可坐?待老常寻把斧子,将它劈碎了烧火罢。”大将李文忠忙道:“伯仁叔休得鲁莽,既是这个椅子大了,就该与我洪武皇帝坐去。且教人好生运回建康去罢。”
  众将都笑。李文忠悄悄对凌冲说:“还得昔日仙霞岭下之誓么?我今要往鞑子皇宫里去掘地来。他走得匆忙,定有财宝藏在地下。不挖他个干净,难解我心头之恨!”凌冲知道他是在开玩笑,不禁莞尔。
  徐达道:“自忽必烈建立元朝,至今才九十四年。俗谓‘胡运不过百年’,诚哉斯言!”诸将都鼓掌,凌冲心里却说:“若从成吉思汗建蒙古国起算,或从忽必烈登基起算,可都过了百年也。”心里想想,当然不能反驳。
  他派出手下士兵,往大都郊区去寻访艾布父女,可是连访了七八天,却都没有消息。想来他们躲避乱军,藏了起来,局势尚未全部稳定前,不敢回大都来找自己。这天中午,他在乌马儿教长主持的清真寺中礼拜完毕——同做礼拜的,还有大将常遇春,常遇春从小就是穆斯林——才出门,就看到有名虞候等在门边,叫他们:“常将军,凌将军,大将军擂鼓聚将哩!”
  常遇春大为兴奋:“想是又要动兵了也!”两人飞马来到设置在中省中的帅府,进了议事厅一看,诸将都已齐集。徐达看他们到了,从座位上站起来,宣布说:“陛下有旨,教我等速走井陉,直插太原,攻取山西,偏将军汤和、右副将冯国胜亦将北至真定,与我会师。”
  话才说完,常遇春抱拳说:“此番定要让常某做了先锋!”徐达笑道:“伯仁请令,再好不过。”注目凌冲:“退思,中州军的内情,你较熟稔,可肯与常将军同行?”凌冲急忙回答:“末将领命。”
  当下,即以孙兴祖总六卫之师留守大都,明军主力,以徐达为大将,常遇春为先锋,浩浩荡荡往西南方向开拔。临行前,凌冲来找孙兴祖,向他说明自己的师父、妻子和丈人都在大都附近,请求:“若他们寻来呵,千万看顾则个。”孙兴祖一拍胸脯:“退思的亲眷,便如某的亲眷一般,况冷先生神仙一般人物,孙某素来最敬重的。且放宽心,交在某身上便是。”
  凌冲没见到雪妮娅,很不想这个时候离开大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