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5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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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令夕改 更新:2021-04-13 23:25 字数:4727
卓思死得早,我未能杀他,但定要将此阁一把火烧作了白地!”
厉铭怒道:“血海深仇?你父母兄弟都为鞑子所杀,这血海深仇还未报哩,你却单这个为血海深仇?”龚罗睺道:“父母遇害时,我不过六岁小儿,懂得甚么?便父母的相貌,也都浑忘了。但赵卓思的所作所为,却已深刻在我心中,董大哥临终时的惨状,我一辈子也忘不得哩!”
作者按:关于内家拳和张三峰
张三峰,或作张三丰,是传说中内家拳承先启后的一代高手。内家拳(后来孕育出中华武术瑰宝的太极拳),传说始创于梁代韩拱月,韩拱月传程灵洗,下传至唐有许宣平、李道子、胡境子、宋仲殊等高手,至宋有俞清慧、俞一诚,至元有张三丰,至明有王宗岳、陈州同、张松溪、俞莲舟、殷利亨、单思南等,至清由单思南传王征南,王征南传黄百家,黄百家传甘凤池……到清末,陈长兴始从内家拳中,开创了太极一脉。
其实这套传功系统,自张松溪以上基本无据可考,从张松溪到王征南间,也疑问很多。其中,张三丰的身世来历更是众说纷纭,扑朔迷离。
有关张三丰是内家拳法高手的说法,最早见于黄宗羲于清康熙八年写成的《王征南墓志铭》,说张三丰是宋代人,“为武当丹士,徽宗召之,道梗不得进,夜梦元帝授之拳法,厥明以单丁杀贼百余。”然而其后的《明史·方伎传》却说他是元末明初人,“张三丰,辽东懿州人,名全一,一名君宝,三丰其号也,以其不修边幅,又号邋遢张……太祖故闻其名,洪武二十四年,遣使觅之不得。”文末却又说:“或言三丰金时人,元初与刘秉忠同师。”此外,关于他的姓名,还有拙作中提到的,“名通,字君宝”一说,关于他的籍贯,则还有平阳、猗氏、宝鸡、天目、龙虎山等多种说法。
张三丰其人其事,史无定论。金庸先生在名著《倚天屠龙》中,干脆说他活了一百多岁,上迄宋、金,下达明朝,活过了整个元代,不能不说是一种高明的文艺手法。虽然连此人究竟是不是会拳都在未知之数,但作为武侠小说,似乎讲到元末明初,就不能不提一下张三丰。可是怎么提呢?金庸先生塑造的武当开派祖师张三丰这个人物实在是太成功了,别的小说如果讲法和金先生一样,未免有抄袭之嫌,讲法和金先生不同,又怕金迷们无法接受。万般无奈之下,在下只好耍个滑头,在文章缝隙里略提一笔——其实象他这种高人,也正应该这样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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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家仇国恨孰为先~
此时丹枫九霞阁中,史计都挣扎着坐在床上,彭素王盘膝坐在床边地上,距他不过两尺远近。凌冲和陆、厉二老都在门边,龚罗睺却一个人站立在窗前。
听了龚罗睺咬牙切齿的说话,陆清源长叹一声:“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日帝既是故去了,前仇也尽可销解,你还耿耿于怀则甚?这丹枫九霞阁乃是咱们的故居,反元的圣地,你一把火将他烧作白地,不恁可惜么?”
龚罗睺冷笑道:“有甚么可惜?二位隐居起来,自不知我与史兄弟漂流江湖之苦。当日因李大哥疯颠了,失手害了华山、峨嵋两派高手的性命,咱们兄弟为他上少林去求情,遭中原豪杰的围攻呵,直杀得血染征袍,险险埋骨头嵩山!追本溯源,都是那赵卓思害的哩!”
史计都长叹一声:“当日不得已而杀人,使九曜的名头,在武林中仿佛妖魔鬼怪,今日反思,小弟好不痛悔……”“痛悔甚么?”龚罗睺大声打断他的话,“若要痛悔,便当初悔不该识得了赵卓思那贼厮鸟!”
“放肆!”厉铭大怒,花白的胡须倒竖起来,“你再敢直呼日帝赵大哥之名,我当下便取你性命!咱们都是为了反抗鞑子暴政,走到的一处。日帝自三十岁上传教息州,掀起惊天波澜,此后棒胡、彭莹玉、周子旺大哥,乃至韩山童、刘福通、徐寿辉、明玉珍、张士诚、朱元璋等,哪一个起兵不是拜他的白莲教?他又联络天下豪杰,呼应各处义军,倘无日帝呵,今天中原,岂有如此轰轰烈烈的局面?他便害了咱们一干老兄弟,却救了普天下无数的汉人,功过两分,但身为汉人便不可怨怼于他!”
龚罗睺冷笑道:“两位大哥难道便全无怨怼之心么?”陆清源回答:“咱们也甚想捉了他,好好打他一顿,出了憋在胸中的鸟气,却不想取他性命,更不想毁了丹枫九霞阁。少年时锐气已销,日帝开创的大事业,咱们是不再与闻了,然则却也不容他人毁伤。毁伤日帝,便是毁伤驱逐鞑虏的大业哩!”
凌冲在一旁不说话,心中却不住鼓掌,对这两位老人的敬意油然而生。龚罗睺摇摇头:“两位大哥好胸襟,好气度,小弟却是个偏狭人,这等深仇大恨,今日便要报复——待我先杀了这彭素王,教丹枫九霞阁无主者!”说着话,迈开大步,双臂一振,向彭素王当顶拍下。
陆清源清啸一声,纵身上前阻拦。两人倏忽间连交三招,龚罗睺抵挡不住,向后一跃,跳回窗前,口中却不禁“咦”了一声。
凌冲看陆清源虽然胜了半式,却眉头微皱,还没明白过来,龚罗睺猱身又上。他一掌拍向陆清源面门,陆清源翻掌来格,却被龚罗睺突然变掌为爪,叼住了他的手腕。陆清源还没来得及退缩,“喀”的一声,腕骨已脱,他疾步后退,却早被龚罗睺进步追上,重重一掌印在他的心口。
陆清源“噔噔噔”倒退三步,跌倒在厉铭的怀中,但随即翻身站起,自己接上了腕骨。
龚罗睺笑道:“陆大哥想是二十载隐居山林,功夫都已经放下了,小弟连番在江湖上恶战,近来进益却多,还请陆大哥多多指教。”陆清源长长吸了一口气,面色由红转青,又由青转红。龚罗睺道:“嗯,陆大哥的沛若神功倒是精进不少,可惜小弟最恨与那赵卓思有关的事物。却不知你能接我几招腐心蚀骨掌?”
说着话,掌随声到,一招“风雷疾变”,打向陆清源左肋。陆清源迈上一步,横臂来格,双方战不十合,又被一掌狠狠打在胸口。他后退半步,面色青红不定,紧锁双眉,似乎已经受了内伤。
龚罗睺第三次扑上。厉铭突然翻手从凌冲腰下抽出钢刀,疾斩向龚罗睺左肩。龚罗睺用右手格开陆清源的来招,左臂一缩一抬,已将钢刀打飞,随即大袖一扬,喝道:“你个废人,也敢出手!”“咕咚”一声,厉铭连人带椅翻倒在地。
凌冲扶起厉铭,随即拧腰错步,一招六花拳“虎饱鸱咽”,击向龚罗睺腹部。龚罗睺退了一步,凌冲又一招内家拳“挂树踢脚”,右腿飞起,踢向对方左肋。龚罗睺不慌不忙,身体一侧,避开来招,同时化解了陆清源的一式进攻招术,又是一掌,印在陆清源胸口。陆清源大叫一声,再也站不住,翻身倒地。
凌冲连使三招六花拳:“地狱变相”、“天保九如”、“龙潜于渊”,堪堪把龚罗睺逼退。他俯身扶起陆清源,低声问道:“陆前辈,你伤得重么?”陆清源勉强笑笑,摇摇头,也压低声音对凌冲说道:“内家拳法博大精深,单论招术,你与那厮相差有限,只是功力不及耳。我们两个老的,多年来罕出山洞,功夫都耽搁下了,但每日炼气,内力却在那厮之上。且待我们助你一臂之力,你去拾掇下那厮。”说着话,把左掌抵在凌冲后心,凌冲只觉得一股暖洋洋的气流直透膻中气海。
这时候,龚罗睺又冲了上来,凌冲以目内视,将膻中热气运遍全身,喝一声,迎了上去。这次他单使内家拳,“摆莲转身”、“海底珍珠”、“七星八步”、“双鞭”、“推碾”……一连十数招,内力既然充沛,从来没打得这样得心应手过,逼得对方不住倒退。使到第十七招上,龚罗睺一掌打来,被凌冲矮身化解,随即一式“抱虎推山”,双手如抱石球,打向对方两肩。龚罗睺闪身躲过,抬臂格向凌冲肘底,凌冲不及变招,只好硬生生接了下来,不禁“哎呦”一声,双臂疼痛,向后便退。
龚罗睺本拟这招要震断凌冲的胳臂,却不料这年轻人连退三步,抖抖双臂,竟似乎没有受伤,不禁“咦”了一声。他没发觉陆清源潜输内力给凌冲,心中好生诧异,暗道才数月未见,这小子的功力怎能精进如斯?
凌冲长吸了一口气,再退一步,只觉得又一只手掌贴上了他的后心。这次度来的内力与方才不同,方才的内力柔如蚕丝,绵绵不绝,此次却雄猛刚劲,霸气十足,想必是金星厉铭所输。想不到他手脚虽废,内力之浑厚还在陆清源之上。凌冲只觉得膻中大热,如同火炙,不禁长啸一声,挥拳向龚罗睺冲去。
龚罗睺打点精神,立掌来迎。凌冲此时内力充沛,腐心蚀骨掌已很难对他构成威胁,而仅论招术的巧妙,内家、六花,还在龚罗睺所学掌法之上,只因为临敌经验不足,才堪堪十数合打个平手,没能趁机伤到对方。
然而,龚罗睺的武功终究要高过他甚多,二十合后,凌冲便又渐渐落在了下风。他找个空隙,后退数步,再次接受陆清源传递过来的内力。凌冲从来没和龚罗睺这样的一流高手鏖战过那么长时间,分合之际,得益极大。双方又斗了数十招,凌冲越战越勇,拳法连贯流畅,仿如江水涛涛,他只觉得在自己眼前展开了一片广阔的武学天地,逐渐整个身心都沉浸了进去,杀机消隐,韧力却更悠长。
龚罗睺心里焦躁,又听彭素王在旁边笑道:“龚叔父,已近百招了,你竟连个后辈也拾掇不下,传出去颜面何存?”龚罗睺匆匆逼退凌冲,怒喝道:“待我先宰了你这厮鸟!”双掌聚力,疾往彭素王头顶拍下。
此时,凌冲与陆、厉等人都隔得较远,不及救援,眼看龚罗睺目露凶光,双掌挟着一道腥风,重重击落,彭素王惨然一笑,闭目待死。眼看敌人双掌将到头顶,忽然一个人和身扑来,把彭素王压在身下,用自己的背脊,硬生生接下了这一招雷霆万钧的腐心蚀骨掌。
众人定睛看时,却原来是史计都从床上跳下来,拚着自己性命不要,救了彭素王。龚罗睺大惊:“史兄弟,你何苦……”弯下腰去查看史计都的伤势。凌冲看他伤了史计都,又惊又怒,只感觉膻中热气鼓动欲裂,全身精力暴涨,大喝一声,一招六花拳“天高听卑”,双掌挟风,向龚罗睺迎面劈来。
龚罗睺看他势如疯虎,不敢硬接,向后滑步退开。凌冲扑近前去一按史计都的脉门,只感觉脉相细若游丝,是将死的迹象。这一来,他心中更为悲愤,右腿一曲,跃向龚罗睺,连下三招杀手。但他此时输入的内力将竭,心绪缭乱之下,招式不免破绽百出,才四五个回合,就被龚罗睺寻隙一掌打在左胸。
凌冲被这一掌打得接连倒退了三步,只觉得胸口气血翻涌,难受到了极致。他长吸一口气,内力循环周天,又再回归膻中气海,心中暗叫好险,幸亏龚罗睺仓促之间,毒气未聚,这一掌用的不是腐心蚀骨掌,否则自己如何禁受得起?
龚罗睺逼退凌冲,重又俯身来看史计都的伤势。凌冲只怕他再伤害彭素王,急忙拚了性命,再度跃前。他还没能接近龚罗睺,忽见史计都的身体下面伸出一枚手指来,疾点向龚罗睺的咽喉。龚罗睺大惊,横掌相迎,指掌相交,只听他大叫一声,一个跟头倒翻出一丈多远,撞破窗户,断线鹞子一般往阁下栽去。
众人惊呼声中,凌冲冲到窗前,向外一望,只见龚罗睺在空中又翻了一个空心跟头,踉跄落地,随即发足狂奔,向山下逃去。凌冲正待追赶,只听身后传来彭素王的声音:“我已破了他的腐心蚀骨掌,莫再追了,饶他去吧。”
凌冲转过头来,只见彭素王站起身来,将史计都重新抱回了床上。他急忙扑过去叫:“史大哥!”却见史计都一脸的迷茫,愣愣望着彭素王,颤声问道:“这……这是甚么功夫?”
彭素王笑道:“是沛若神功第七段的功夫,我已将击中你身体的腐心蚀骨掌吸入己身,并化解了也。”旁边陆清源问道:“沛若神功,哪来的第七段?”彭素王转过身去,深深一揖:“倒教陆叔父笑话,那是愚侄自创的。”
凌冲看史计都的面色并不算难看,急忙再搭他的脉门,只觉得脉息强劲,与先前大不相同。史计都长出一口气,笑道:“那腐心蚀骨掌已被素王接了去,我本待救他,却不料反被他救哩。”彭素王笑道:“我按住史叔父的脉门,暂闭了他奇经八脉,教他如中掌将死般,这才能使龚叔父惶急,趁机出指将其逼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