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4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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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霖铃 更新:2021-04-13 23:20 字数:4719
布衣,既今恩重命轻,遂感遇忘身。加以陛下初在谅闇,先后亲览万机,宣通外内,臣当其地,是以激节驱驰,不敢依违。虽知无补,志以死报。而才下位高,知进忘退,乘宠骄盈,渐不自觉。进不能抚宁外内,退不能推贤宗长,遂使四海侧心,谤议沸腾。
祖约、苏峻不堪其愤,纵肆凶逆,事由臣发。社稷倾覆,宗庙虚废,先后以忧逼登遐,陛下旰食逾年,四海哀惶,肝脑涂地,臣之招也,臣之罪也。朝廷寸斩之,屠戮之,不足以谢祖宗七庙之灵;臣灰身灭族,不足以塞四海之责。臣负国家,其罪莫大,实天所不覆,地所不载。陛下矜而不诛,有司纵而不戮。自古及今,岂有不忠不孝如臣之甚!不能伏剑北阙,偷存视息,虽生之日,亦犹死之年,朝廷复何理齿臣于人次,臣亦何颜自次于人理!
臣欲自投草泽,思愆之心也,而明诏谓之独善其身。圣旨不垂矜察,所以重其罪也。愿陛下览先朝谬授之失,虽垂宽宥,全其首领,犹宜弃之,任其自存自没,则天下粗知劝戒之纲矣。
疏奏,诏曰:
省告恳恻,执以感叹,诚是仁舅处物宗之责,理亦尽矣。若大义既不开塞,舅所执理胜,何必区区其相易夺!
贼峻奸逆,书契所未有也。是天地所不容,人神所不宥。今年不反,明年当反,愚智所见也。舅与诸公勃然而召,正是不忍见无礼于君者也。论情与义,何得谓之不忠乎!若以己总率征讨,事至败丧,有司宜明直绳,以肃国体,诚则然矣。且舅遂上告方伯,席卷来下,舅躬贯甲胄,贼峻枭悬。大事既平,天下开泰,衍得反正,社稷乂安,宗庙有奉,岂非舅二三方伯忘身陈力之勋邪!方当策勋行赏,岂复议既往之咎乎!
且天下大弊,死者万计,而与桀寇对岸。舅且当上奉先帝顾托之旨,弘济艰难,使衍冲人永有凭赖,则天下幸甚。
亮欲遁逃山海,自暨阳东出。诏有司录夺舟船。亮乃求外镇自效,出为持节、都督豫州扬州之江西宣城诸军事、平西将军、假节、豫州刺史,领宣城内史。亮遂受命,镇芜湖。
顷之,后将军郭默据湓口以叛,亮表求亲征,于是以本官加征讨都督,率将军路永、毛宝、赵胤、匡术、刘仕等步骑二万,会太尉陶侃俱讨破之。亮还芜湖,不受爵赏。侃移书曰:「夫赏罚黜陟,国之大信,窃怪矫然,独为君子。」亮曰:「元帅指捴,武臣效命,亮何功之有!」遂苦辞不受。进号镇西将军,又固让。初,以诛王敦功,封永昌县公。亮比陈让,疏数十上,至是许之。陶侃薨,迁亮都督江、荆、豫、益、梁、雍六州诸军事,领江、荆、豫三州刺史,进号征西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假节。亮固让开府,乃迁镇武昌。
时王导辅政,主幼时艰,务存大纲,不拘细目,委任赵胤、贾宁等诸将,并不奉法,大臣患之。陶侃尝欲起兵废导,而郗鉴不从,乃止。至是,亮又欲率众黜导,又以谘鉴,而鉴又不许。亮与鉴笺曰:
昔于芜湖反覆谓彼罪虽重,而时弊国危,且令方岳道胜,亦足有所镇压,故共隐忍,解释陶公。自兹迄今,曾无悛改。
主上自八九岁以及成人,入则在宫入之手,出则唯武官小人,读书无从受音句,顾问未尝遇君子。侍臣虽非俊士,皆时之良也,知今古顾问,岂与殿中将军、司马督同年而语哉!不云当高选侍臣,而云高选将军、司马督,岂合贾生愿人主之美,习以成德之意乎!秦政欲愚其黔首,天下犹知不可,况乃欲愚其主哉!主之少也,不登进贤哲以辅导圣躬。春秋既盛,宜复子明辟。不稽首归政,甫居师傅之尊;成人之主,方受师臣之悖。主上知君臣之道不可以然,而不得不行殊礼之事。万乘之君,寄坐上九,亢龙之爻,有位无人。挟震主之威以临制百官,百官莫之敢忤。是先帝无顾命之臣,势屈于骄奸而遵养之也。赵贾之徒有无君之心,是而可忍,孰不可忍!
且往日之事,含容隐忍,谓其罪可宥,良以时弊国危,兵甲不可屡动,又冀其当谢往衅,惧而修己。如顷日之纵,是上无所忌,下无所惮,谓多养无赖足以维持天下。公与下官并蒙先朝厚顾,荷托付之重,大奸不扫,何以见先帝于地下!愿公深惟安国家、固社稷之远算,次计公之与下官负荷轻重,量其所宜。
鉴又不许,故其事得息。
时石勒新死,亮有开复中原之谋,乃解豫州授辅国将军毛宝,使与西阳太守樊峻精兵一万,俱戍邾城。又以陶称为南中郎将、江夏相,率部曲五千人入沔中。亮弟翼为南蛮校尉、南郡太守,镇江陵。以武昌太守陈嚣为辅国将军、梁州刺史,趣子午。又遣偏军伐蜀,至江阳,执伪荆州刺史李闳、巴郡太守黄植,送于京都。亮当率大众十万,据石城,为诸军声援,乃上疏曰:「蜀胡二寇凶虐滋甚,内相诛锄,众叛亲离。蜀甚弱而胡尚强,并佃并守,修进取之备。襄阳北接宛许,南阻汉水,其险足固,其土足食。臣宜移镇襄阳之石城下,并遣诸军罗布江沔。比及数年,戎士习练,乘衅齐进,以临河洛。大势一举,众知存亡,开反善之路,宥逼协之罪,因天时,顺人情,诛逋逆,雪大耻,实圣朝之所先务也。愿陛下许其所陈,济其此举。淮泗寿阳所宜进据,臣辄简练部分。乞槐棘参议,以定经略。」帝下其议。时王导与亮意同,郗鉴议以资用未备,不可大举。亮又上疏,便欲迁镇。会寇陷邾城,毛宝赴水而死。亮陈谢,自贬三等,行安西将军。有诏复位。寻拜司空,余官如故,固让不拜。
亮自邾城陷没,忧慨发疾。会王导薨,征亮为司徒、扬州刺史、录尚书事,又固辞,帝许之。咸康六年薨,时年五十二。追赠太尉,谥曰文康。丧至,车驾亲临。及葬,又赠永昌公印绶。亮弟冰上疏曰:「臣谨详先事,亦会闻臣亮对臣等之言,恳恳于斯事。是以屡自陈请,将迄十年。岂直好让而不肃恭,顾曩时之衅近出宇下,加先帝神武,算略兼该,是以役不逾时,而凶强馘灭。计之以事,则功归圣主,推之于运,则胜非人力。至如亮等,因圣略之弘,得效所职,事将何论!功将何赏!及后伤蹶,责逾先功,是以陛下优诏听许。亮实思自效以报天德,何悟身潜圣世,微志长绝,存亡哀恨,痛贯心膂。愿陛下发明诏,遂先恩,则臣亮死且不朽。」帝从之。亮将葬,何充会之,叹曰:「埋玉树于土中,使人情何能已!」
初,亮所乘马有的颅,殷浩以为不利于主,劝亮卖之。亮曰:「曷有己之不安而移之于人!」浩惭而退。亮在武昌,诸佐吏殷浩之徒,乘秋夜往共登南楼,俄而不觉亮至,诸人将起避之。亮徐曰:「诸君少住,老子于此处兴复不浅。」便据胡床与浩等谈咏竟坐。其坦率行己,多此类也。三子彬、羲、龢。
彬年数岁,雅量过人。温峤尝隐暗怛之,彬神色恬如也,乃徐跪谓峤曰:「君侯何至于此!」论者谓不减于亮。苏峻之乱,遇害。
羲少有时誉,初为吴国内史。时穆帝颇爱文义,羲至郡献诗,颇存讽谏。因上表曰:「陛下以圣明之德,方隆唐虞之化,而事役殷旷,百姓凋残。以数州之资,经瞻四海之务,其为劳弊,岂可具言!昔汉文居隆盛之世,躬自俭约,断狱四百,殆致刑厝。贾谊叹息,犹有积薪之言。以古况今,所以益其忧惧。陛下明鉴天挺,无幽不烛,弘济之道,岂待瞽言。臣受恩奕世,思尽丝发。受任到东,亲临所见,敢缘弘政,献其丹愚。伏愿听断之暇,少垂察览。。」其诗文多不载。羲方见授用而卒。子准,太元中,自侍中代桓石虔为豫州刺史、西中郎将,镇历阳,卒官。准子悦,义熙中江州刺史。准弟楷,自有传。
龢字道季,好学,有文章。叔父翼将迁襄阳,龢年十五,以书谏曰:「承进据襄阳,耀威荆楚,且田且戍,渐临河洛,使向化之萌怀德而附,凶愚之徒畏威反善,太平之基,便在于旦夕。昔殷伐鬼方,三年而克;乐生守齐,遂至历载。今皇朝虽隆,无有殷之盛;凶羯虽衰,犹丑类有徒。而沔汉之水,无万仞之固;方城虽峻,无千寻之险。加以运漕供继有溯流之艰,征夫勤役有劳来之叹。若穷寇虑逼,送死一决,东西互出,道尾俱进,则廪粮有抄截之患,远略乏率然之势。进退惟思,不见其可。此明暗所共见,贤愚所共闻,况于临事者乎!愿回师反旆,详择全胜,修城池,立垒壁,勤耕农,练兵甲。若凶运有极,天亡此虏,则可泛舟北济,方轨齐进,水陆骋迈,亦不逾旬朔矣。愿详思远猷,算其可者。」翼甚奇之。升平中,代孔岩为丹阳尹,表除重役六十余事。太和初,代王恪为中领军,卒于官。子恆,尚书仆射,赠光禄大夫。
怿字叔预,少以通简为兄亮所称。弱冠,西阳王羕辟,不就。东海王冲为长水校尉,清选纲纪,以怿为功曹,除暨阳令,又为冲中军司马,转散骑侍郎,迁左卫将军。以讨苏峻功,封广饶男,出补临川太守,历监梁、雍二州军事,转辅国将军、梁州刺史、假节,镇魏兴。时兄亮总统六州,以怿宽厚容众,故授以远任,为东西势援。寻进监秦州氐羌诸军事。怿遣牙门霍佐迎将士妻子,佐驱三百余口亡入石季龙。亮表上,贬怿为建威将军。朝议欲召还,亮上疏曰:「怿御众简而有惠,州户虽小,赖其宽政。佐等同恶,大数不多。且怿名号大,不可以小故轻议进退。其文武之心转已安定,贼帅艾秀遣使归诚,上洛附贼降者五百余口,冀一安隐,无复怵惕。」从之。后以所镇险远,粮运不继,诏怿以将军率所领还屯半洲。寻迁辅国将军、豫州刺史,进号西中郎将、监宣城庐江历阳安丰四郡军事、假节,镇芜湖。
怿尝以白羽扇献成帝,帝嫌其非新,反之。侍中刘劭曰:「柏梁云构,大匠先居其下;管弦繁奏,夔牙先聆其音。怿之上扇,以好不以新。」后怿闻之,曰:「此人宜在帝之左右。」又尝以毒酒饷江州刺史王允之。王允之觉其有毒,饮犬,犬毙,乃密奏之。帝曰:「大舅已乱天下,小舅复欲尔邪!」怿闻,遂饮鸩而卒,时年五十。赠侍中、卫将军,谥曰简。子统嗣。
统字长仁,少有令名,司空、太尉辟,皆不就。调补抚军、会稽王司马,出为建威将军、宁夷护军、寻阳太守。年二十九,卒,时人称其才器,甚痛惜之。子玄之,官至宣城内史。
冰字季坚。兄亮以名德流训,冰以雅素垂风,诸弟相率莫不好礼,为世论所重,亮常以为庾氏之宝。司徒辟,不就,征秘书郎。预讨华轶功,封都乡侯。王导请为司徒右长史,出补吴兴内史。
会苏峻作逆,遣兵攻冰,冰不能御,便弃郡奔会稽。会稽内史王舒以冰行奋武将军,距峻别率张健于吴中。时健党甚众,诸将莫敢先进。冰率众击健走之,于是乘胜西进,赴于京都。又遣司马滕含攻贼石头城,拔之。冰勋为多,封新吴县侯,固辞不受。迁给事黄门侍郎,又让不拜。司空郗鉴请为长史,不就。出补振威将军、会稽内史。征为领军将军,又辞。寻入为中书监、扬州刺史、都督扬豫兗三州军事、征虏将军、假节。
是时王导新丧,人情恇然。冰兄亮既固辞不入,众望归冰。既当重任,经纶时务,不舍夙夜,宾礼朝贤,升擢后进,由是朝野注心,咸曰贤相。初,导辅政,每从宽惠,冰颇任威刑。殷融谏之,冰曰:「前相之贤,犹不堪其弘,况吾者哉!」范汪谓冰曰:「顷天文错度,足下宜尽消御之道。」冰曰:「玄象岂吾所测,正当勤尽人事耳。」又隐实户口,料出无名万余人,以充军实。诏复论前功,冰上疏曰:「臣门户不幸,以短才赞务,衅及天庭,殃流邦族,若晋典休明,夷戮久矣。而于时颠沛,刑宪暂坠,遂令臣等复得为时陈力。徇国之臣,因之而奋,立功于大罪之后,建义于颠覆之余,此是臣等所以复得视息于天壤,王宪不复必明于往愆也。此之厚幸,可谓弘矣,岂复得计劳纳封,受赏司勋哉!愿陛下曲降灵泽,哀恕由中,申命有司,惠臣所乞,则愚臣之愿于此毕矣。」许之。
成帝疾笃,时有妄为中书符,敕宫门宰相不得前,左右皆失色。冰神气自若,曰:「是必虚妄。」推问,果诈,众心乃定。进号左将军。康帝即位,又进车骑将军。冰惧权盛,乃求外出。会弟翼当伐石季龙,于是以本号除都督江荆宁益梁交广七州豫州之四郡军事、领江州刺史、假节,镇武昌,以为翼援。冰临发,上疏曰:
臣因循家宠,冠冕当世,而志无殊操,量不及远。顷皇家多难,衅故频仍,朝望国